将军掌心小娇娇

　　江离漫步走进正堂，视线缓缓扫视一周，嘴角噙着浑不在意的笑容，眸光里却有冷意。
　　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姜氏，不由自主往后退去，下意识地与雪如拉开了距离。

　　江离走近，朝李氏微微欠身，叫了声“老夫人”，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把目光停在姜氏身上。

　　鲁氏连忙起身打圆场，“二哥回来了，刚刚我们还在说，怕你今日爽约，连家宴也不来了。”
　　江离目光不离姜氏，随口应道，“这倒不会。”
　　鲁氏与婆婆交换了个眼神，暗暗摇头。

　　按照规矩，雪如也应起身相迎。她刚抬起屁股，江离已经转至她侧，单手一按，又把她摁回椅中。他手掌未抬，放在她单薄的肩头，目光犀利盯着姜氏问：“大嫂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说，欺负小孩子算怎么回事？”

　　雪如：……什么，什么叫小孩子？她心中不服，张嘴就要争辩：“我……”
　　江离抬手在她肩上拍了两下，柔声道，“乖，别怕！有我在呢！”
　　“……”

　　江离和风细雨地哄完孩子，嗓音骤然转冷，“大嫂找我，所为何事？”他紧紧盯着姜氏，笑容逐渐敛去，凤眼微眯，冷森森的目光忽明忽暗。

　　姜氏灰暗的脸上惨白一片。可她身为镇威侯世子夫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勉强镇定下来，细细解释：“你们认亲那天，二弟的匕首伤了你大哥。伤口反反复复，十几天了也不见好转。这两天竟开始溃烂化脓。郎中来过七八个，药方子也换过数种。今日拿了父亲的帖子请了薛御医来看来，薛御医说，此情况很是罕见，定是……定是匕首上淬了毒。”

　　“淬毒？”江离眉尾一挑，唇角勾了勾，掬起几分嘲弄，“那不是早应该毒发身亡了吗？”

　　“你——”姜氏虽然这些年过得不太顺心，可好歹是堂堂世子夫人，何尝受过这样的讥讽和诅咒，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只是江铮的伤再治不好，必然要落疤。
　　他本就体弱多病，郁结于心，脾气古怪。如果再多添一道伤疤，她们大房的日子就别过了。姜氏无法，只得压下怒火请求：“毒性不大，性命自然无忧。还请二弟交出解药。”

　　江离早把心思转到小妻子身上，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侧。
　　她今日显然特意打扮过，穿了一件粉粉嫩嫩的妃色褙子，衬得整个人像一朵香软可人的小花苞。他伸手拉过她的茶杯摸了摸，道：“怎么喝冷茶？回头又要肚子疼。”

　　雪如看看江离，又偷瞧了眼忍气吞声的姜氏，心中奇怪他为何突然开始为难人家。她眨了眨眼，决定继续装傻。

　　旁边伺候的丫鬟听了，连忙拎了茶壶过来，却被江离挡住，“给我吧，笨手笨脚的，怎么伺候得好你们二夫人。”

　　丫鬟红着脸放了手，看向雪如的目光不由染满艳羡。二夫人真是好福气，嫁给了二爷。二爷不但相貌英俊，气势非凡，最重要的，还这样体贴。

　　对此，雪如显然并不认同。
　　十几道目光同时落在身上，像探照灯般毫不隐晦地打量探究品评，那滋味并不好受。
　　她虽极力克制，耳根还是微微泛了红。

　　姜氏站在一旁，忍着恼怒，看江离慢悠悠给雪如添茶。
　　她知道，在江家，长房的地位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光鲜。

　　虽然她夫君承了世子之位，可是身子羸弱，膝下空虚，这个世子的位置，早晚要落到三房手里。下人们个个见风使舵，鲁氏生了儿子之后，大房的地位更是每况愈下。

　　不但如此，江离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庶子，也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江铮的身体。
　　眼下，为了他的身体，她不得不忍受这般冷遇。

　　江离放下茶壶，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巴掌长的小巧匕首，拽下镶嵌七色宝石的皮鞘，露出只有寸余的刀身，递在雪如眼前，喜滋滋地献宝，“这是西螭产的宝刃，别看它小巧，也能削铁如泥。我看给你削削水果还不错，就取了回来。”

　　雪如见那匕首小巧可爱，刀柄一侧镶了颗比拇指盖还大的鸽血红宝石，熠熠生辉，心中喜欢，便伸手去接。
　　江离脸色一变，着急忙慌收回手，瞪了雪如一眼，“怎么这样莽撞！”

　　姜氏见江离一味与雪如腻腻歪歪，担心过了今日，再要找江离，更加艰难。她心急如焚，轻声提醒，“二弟，那解药……”
　　江离并不理会姜氏，反手一插，

　　“噗~”
　　匕首短短的刀身已全部没入桌面，把雪如吓得一哆嗦。

　　江离这才拔出匕首入鞘，缓缓推给雪如，嘱咐道：“下次小心些。再有人欺负你，可把刀尖对准了，刺大腿，腹部，肩膀，都死不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雪如吃惊地微微张着嘴巴，差点把手里的匕首扔了：……不是说好削水果的吗？
　　江离见她呆愣的模样，不由笑了，“算了，也是难为你了，愿意刺哪儿就刺哪儿吧！”

　　愿意刺哪儿就刺哪儿吧……
　　姜氏背后一凉，江离话中有话，这是对她先前的几句话不满。看来她不道歉，这事儿就不算完。
　　她把心一横，上前一步，对着雪如微微福身，面色愈加惨白，“刚刚大嫂言语失当，还请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雪如连忙起身，跟姜氏客气了一番，心中全是无奈。姜氏不过是语气生硬了些，并没有欺负她。可看江离蛮不讲理的样子，活活一个说一不二的大魔王。

　　江离终于满意了，这才开口，“姓薛的御医，简直狗屁不通。匕首上本就无毒，我哪来的解药？不过，”他摸了摸下巴，“大哥的症状与其说是中毒，我看更像先天不足引起的气血亏虚，伤口才久久不能愈合。”

　　姜氏心中一震，不由想起她与江铮成亲刚半年，江铮生过一场大病。她院子里的老妈妈说，大爷这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好的。
　　她心急之下细问原由。那老妈妈说，当初老夫人与侯爷成亲几年，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无奈之下便纳了一房妾室，就是二爷的生母顾氏。
　　顾氏进门三月有孕，哪知不过半月，李氏也有了身孕。李氏怕顾氏生下长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便用了虎狼之药催生，终于如愿诞下长子。可惜孩子不足月，又因药物的毒性过大，大爷身体瘦弱，险些没有保住性命。当时产婆就说大爷将来子嗣必定艰难，恐怕寿元不足。

　　姜氏听了这话，浑身冰凉，江家竟然将这消息瞒得密不透风。可她嫁也嫁了，哪里还有后悔药吃。她心中委屈难以排解，李氏又几次三番埋怨她肚子没有动静，她忍耐不住，便在李氏面前提起江铮的先天不足之症。
　　哪知李氏却责怪她无中生有，大张旗鼓地训诫了一番。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院子里那位老妈妈。

　　江离此时提起“先天不足”几个字，正触动了姜氏心中的伤疤。
　　她飞快地撇了一眼李氏，踟蹰道，“可有什么法子吗？”

　　“啪~”李氏重重一掌击响桌面，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什么先天不足，简直一派胡言。”她指着江离怒道，“铮儿幼时身子强壮康健，还不是有一回你顽劣胡闹，把他推进后花园的湖水中。正逢天气寒冷，他才染上风寒，伤了根基。到你嘴中，竟然成了先天不足之症！”

　　“既然老夫人如此说……”江离满不在乎耸了耸肩，“我原听西疆的苗医说过一个治疗先天不足的法子，看样子是用不上了。”

　　姜氏又急又恨，眼圈发红，她如此低声下气，还不是为了江铮的身子。李氏却一再否认“先天不足”的事实。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走了之，离开江家。
　　姜氏攥紧袖中的拳头，牙关紧咬，朝着李氏微微屈膝，用哀求的口气道，“母亲说得对，大爷并不是先天不足之症。不过二弟的法子说不定对大爷的伤口有效。母亲，大爷伤在面上，如此下去，怕是会留下疤痕，到时无论是当差还是进宫面圣，都多有不便……”

　　李氏想了想，终于松口，对江离道：“你那法子是怎样的？”

　　江离勾唇一笑，“我这法子说起来简单。只需每日服用一两鲜血，不出两年就可身强体健，百病不侵。”

　　姜氏眼光一亮，语气急迫，“是何种鲜血，如何服用？”
　　江离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三岁以下男童的鲜血。”

　　这话还没落地，屋里的人都变了颜色。服用人血，而且还是幼齿小童的，实在太过残忍造孽。
　　不过，如果能治好江铮的身子，也可以一试。只要选些强壮的孩童，轮流采血，不至于害人性命。只要赏赐的金银足够，自然不怕弄不来孩子。
　　姜氏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江离突然敲了敲脑袋，打断姜氏的盘算，“不对不对，”
　　众人跟着心里一紧，就听江离道，“最重要的是，这孩童必须与病人同宗同脉，血缘越近，效果越好。”

　　旁边的鲁氏却白了脸，“血缘越近，效果越好”这八个字就像一柄重逾千金的铁锤，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头。
　　与江铮同宗同脉又血缘亲近的男童，不就是她才半岁的儿子吗？

　　她眼前一黑，朦胧中正对上姜氏幽幽的目光，不觉便跳起身，惊慌失措地叫道，“不行，景哥儿这么小，每日一两血，这是要他的命啊。”
　　“你大惊小怪什么？”李氏瞪了鲁氏一眼，呵斥道，“你二哥这是开玩笑呢，哪有这样治病的法子。你放心，没人会对景哥不利的。”

　　姜氏眸光一黯，咬了咬下唇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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