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掌心小娇娇

　　雪如听说玉脂凝露是李眉儿送给江离治疗背后旧伤的，不觉一惊。

　　江离的伤在背后，就连她，也是成亲几日后才发现，李眉儿又如何知晓的？
　　她又想到江离沐浴从不叫人服侍……只有昨晨……他起身时裸着上身。

　　而那时，房内只有墨锦一人。

　　墨锦的品性，雪如自然是信得过的。
　　她再多疑，也不会怀疑到自己人身上。

　　可江离的心思，却不好说。
　　李眉儿送玉脂凝露便送了，他却特意招摇显摆一番，是什么意思？
　　雪如抿了抿唇，多半是叫她约束下人的意思。

　　用过午膳，雪如唤了墨锦来，直接问她昨日之事。
　　墨锦欢欢喜喜地进来，一眼就看出她家姑娘的神色不对。虽然面色如常平静，可目光却是沉甸甸的。她心里一紧，一五一十逐一交待，生怕落下一字半句：昨日一早，她确实看到二爷背后的伤痕，回房之后，没忍住说了出来。本意也是夸耀二爷能征善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知就叫人散播了出去。

　　雪如肃然道，“昨日我还特意叫绿葛跟你说，要谨言慎行，怎么转眼就忘？”
　　墨锦眨巴眨巴眼睛，“都怪奴婢嘴快，绿葛姐姐交待的时候，那话已经说出去了。”
　　雪如：……这丫头还挺有理的！

　　墨锦觉察到两道凉凉的目光，马上瞪大眼睛捂住嘴巴，闷声道：“奴婢错了，奴婢今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夫人就当奴婢是个哑巴。”

　　雪如憋不住有了笑意。
　　墨锦缓过一口气，马上便把装哑巴的打算撇在脑后，愤愤道：“从夏莲和秋桂两个来了，奴婢一句要紧的话也不敢多说。本以为二爷旧伤这事没什么关系，就与姐妹们闲聊了几句，谁成想那臭丫头一点也不放过！”

　　雪如就问：“哪个臭丫头？”
　　“还不是夏莲？”
　　雪如微微抬了下颌，示意她说下去。

　　墨锦上前一步，“夫人，咱们这院子里的外人就秋桂和夏莲两个。秋桂那丫头来的当天就让二爷吓破了胆，不要说暗中打探消息，就是昨日石妈妈来的时候，也非要叫徐妈妈陪在旁边，才肯说话。我猜这事肯定跟她没关系。那个夏莲就不一样，不声不响的，没事的时候眼珠子四处乱晃，看着就不是好东西。对了，”墨锦眼光骤然一亮，“她昨日下晌出去过，约莫两个时辰才回来。我这就去拉她过来对质。”说完撸起袖子就走。

　　“回来！”雪如喊住她，“又忘了我的吩咐了？”
　　墨锦垂下脑袋，声音闷闷的，道：“奴婢没忘，谨言慎行。”
　　雪如又嘱咐墨锦权当无事，不能叫人看出痕迹来，才让她去请徐妈妈。

　　徐妈妈听完事情始末，也皱起眉头来。
　　夏莲那丫头容貌妖娆，为人行事却跟一开始的秋桂背道而驰，稳重踏实，话少肯干。徐妈妈本来还以为是个好的。

　　现下出了事，再往深处想，老夫人真要安插眼线，肯定是选夏莲这样谨慎小心，深藏不露的。

　　可所有一切对夏莲的怀疑都是基于众人的猜想。再说就算最后证实了是夏莲，把二爷旧伤的消息传播出去，也不能算作错处。
　　夏莲和秋桂都是正院的人，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绝不能轻举妄动。

　　雪如只有请徐妈妈多加防范，暗中调查。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两三日。

　　每日只要江离去前院，李眉儿必然尾随而至，今日送帕子，明日送鞋袜。
　　而且据说，这位表姑娘越挫越勇。即使被江离讥讽羞辱几句，也全然不当回事。
　　连江离这样的混不吝，也渐渐流露出几分烦躁。

　　徐妈妈看他心烦，便暗中建议，“二爷要是嫌表姑娘太麻烦，不如派人到她家中动些手脚。”
　　江离直接摇头，“留着她还有大用。”
　　徐妈妈以为江离要留着李眉儿顺藤摸瓜，好挖出院子里的叛徒，便不再多言。

　　夜里，雪如回房，就见拔步床上摆了一溜男子用的贴身物件，手帕、腰带、鞋袜……琳琅满目，都是精致簇新的，要是再加两套衣服，就可以开成衣店了。

　　她奇道，“二爷在理东西？”
　　江离抱臂站在床边，对着一床的物件沉思，“不是，起名字呢。”
　　“起名字？”

　　“对。”江离轻轻抚着下巴，“在民间，如果夫妻两个头胎生了女儿，又求子心切，就会给这个女孩起名叫招弟。”
　　“嗯。”雪如听说过，可是江离无缘无故说这个做什么？

　　江离摸够了下巴，把那些物件逐一指给雪如，“你看这手帕，它就叫招帕。这腰带，它就叫招带，那个是招鞋和招袜。”
　　雪如：……

　　介绍完了，他转身停在她身前，居高临下俯视女孩白净透亮的小脸，“娘子，你许给我的荷包呢？难道还得先有一个招荷才行吗？”

　　第二日，江离没去前院。雪如坐在外屋，飞针走线绣着她许给江离的荷包。这几日只顾心烦其他事情，竟把送荷包的事忘在脑后。

　　到下半晌，李眉儿上门了。
　　雪如吩咐先把她让进书房。她起身收好针线，又进轻步去卧房看了眼，见江离还睡着，便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刚进门，就见李眉儿袅袅婷婷站起身，一块绯色手帕掩住嘴，敷衍地唤了声“表嫂”，便翘着脚往她身后看。

　　雪如心领神会，道：“表妹来的不巧，二爷在歇午觉，恐怕还要等上两刻钟。”
　　李眉儿眼光一暗，兴致缺缺地放下帕子，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来。

　　她其实长得不赖，五官端正，眉眼清秀，只嘴巴稍微大了些，组合在一起也算协调。可掩住嘴巴这行为却有些弄巧成拙，反倒让人去注意她的缺点。
　　如今只要想起李眉儿这个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张大嘴。

　　雪如极力抿住唇角，面上仍溢出些笑意来，杏眼弯弯，光彩潋滟。

　　李眉儿不觉被晃花了眼。几天不见，这位表嫂竟变得更加妍丽娇美，让人挪不开眼睛。她忍下心中酸意，佯装亲热道，“表嫂误会了，我今日是来寻表嫂的。”
　　“找我？”雪如难免有些吃惊。

　　李眉儿脸色一红，手指卷着绯色帕子，低声道，“表妹是来给表嫂道歉的。”
　　雪如更加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李眉儿抬头瞧了眼雪如，扭扭捏捏道，“眉儿因为关心表哥，所以这几日常去外院找他。表嫂别误会，眉儿对表哥只是兄妹之情。一个月前，表哥还朝时，我正巧来侯府看望姑母，第一次见到表哥就觉得十分亲近。总想跟他说说话，或者待在一处不说话，也觉得特别高兴。表嫂应该能理解眉儿吧？”
　　她红着脸蛋，撕着手绢儿，一副无辜白莲花的模样。

　　李眉儿这话，雪如还真不好接。
　　说不理解吧，好像显得她苛刻计较。可说理解吧，她实在没办法强行把这位表姑娘的行为划归为兄妹之情。

　　静了一瞬，雪如才道，“我家中没有兄长，怕是很难感同身受。不过既然表妹这样说，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表嫂可曾怪罪眉儿与表哥亲近？”
　　雪如自然不会跟这位表姑娘一般见识，只是奇怪她为何突然对自己示好，便应付道，“怎么会呢？表妹多虑了。”

　　李眉儿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那眉儿就放心了。还是今日陪姑母礼佛的时候，姑母提点，说我日日与表哥走得近，要惹表嫂不快。”她眨了眨眼睛，跟雪如套近乎，“我就说表嫂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两人又闲聊几句，李眉儿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花小瓷罐，托在手心里，神秘兮兮地问：“表嫂猜猜这是什么？”
　　雪如撇了眼那罐玉脂凝露，笑容淡淡，“一定是好东西了。”

　　李眉儿眉眼舞动，有那么几分耀武扬威的意思，“表嫂猜对了，这可是宫中的玉脂凝露，是西域进贡的圣品，京中的勋贵人家才能得这么一两罐。咱们家这两罐儿，姑母都给了我。”

　　说到此处，她特意停下来观察雪如，见她面容平静，声色不动，并未表露出一丝半毫的艳羡来，心中就像猫抓般难受，又加了一把劲儿道：“表哥说，上次我送的那罐玉脂凝露，擦在身上又软又凉，又香又甜，比他从前擦过的最好的膏药还要受用百倍。”
　　雪如听到这话,倏地睁大了杏眼，接着，一缕薄红从耳根处泛起，迅速染上雪腮。

　　终于生气了！李眉儿心中一喜，继续添油加醋：“表哥还说，如果能天天擦一遍玉脂凝露，肯定快活过神仙……”

　　“不知表妹今日来有何贵干？”
　　雪如突然抬眼，斩钉截铁地打断李眉儿。她雪肤染上一层霞光，连眼角也微微发红，语气虽然强硬，可眼神与李眉儿一撞，就嗖地闪到一旁。

　　李眉儿突然发现这位表嫂的怒气已经到了难以忍耐的地步。她心中一阵遗憾，只要再多说几句，卫雪如就会勃然大怒。可惜表哥不在这儿，自然看不到她的大方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李眉儿顿了顿，无奈地放弃了继续刺激雪如的打算，“眉儿估计着前头那罐玉脂凝露已经用完了。姑母提点后，眉儿也觉应该避嫌，就不去见表哥了。要是表哥问起，表嫂只说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就好。这玉脂凝露极为珍贵，对表哥后背那道刀伤有奇效，表哥会念着表嫂情谊的。”

　　雪如定了定神，推辞不要。
　　李眉儿扯了扯手娟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表嫂不要客气，我这样做，一来是给表嫂赔个罪，二来也免得表哥再多想。”

　　李眉儿走后，雪如脑袋里还不停盘旋着她说过的那句“擦在身上又软又凉，又香又甜，比他从前擦过的最好的膏药还要受用百倍”，然后眼前渐渐浮出江离凤眼轻挑的面容，“娘子的手指又软又凉，又香又甜，可要比宫中赏赐的圣品受用百倍。”
　　雪如不由又红了双颊，这家伙怎么能如此放浪？万一给别人知道真相，她真要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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