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掌心小娇娇

　　江离揶揄完雪如，心情大好。坐在桌前，展开手里一封信细细观看，之后慢慢折好揣进怀里。一直等绿葛给雪如收拾妥当，插了几件华贵的头饰在发髻上，这才站起身，道：“我这边有位徐妈妈为人爽利可信，让她进来做个管事妈妈，你觉得如何？”
　　雪如倒有几分意外，江离明明说好了不管内宅事务的。不过，她正发愁院子里缺这样一个人。绿葛虽然周到妥帖，但是轮到与正院打交道，到底还嫌资历不够。于是便点了头，“好是好，不过就是咱们这房子少，要委屈这位妈妈了。”
　　江离道：“这有什么，咱们修修房子就是了。”说完亲自去请那位徐妈妈。

　　修房子？
　　雪如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腾院子，请匠人，要银子，要时日，最重要的，李氏能同意吗？

　　她心里正寻思，江离已经引了一位年过四十，身材高大，面上带着细密皱纹的妇人进来。
　　从穿衣打扮上看，这位妈妈出身普通，家境也并不宽裕。
　　可江离对她的态度却十分亲近。

　　妇人进门朝雪如附身行礼，雪如不敢怠慢，连忙侧身谦让，“徐妈妈多礼了。”
　　江离也道，“都是自己人，妈妈不必多礼。”态度异常的端正。
　　雪如就知道，这妈妈与江离定是有些渊源。

　　徐妈妈笑道：“ 二爷和夫人体贴，老婆子却也不能倚老卖老，尊卑不分。” 又对雪如道，“二夫人今后有吩咐直说，太客气反而会生分了。”
　　她言谈爽朗，笑容温暖，细密的皱纹盛着清晨的阳光，让人凭空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雪如便道，“那今后就有劳妈妈了。”
　　“哎，夫人这话，老婆子爱听。”

　　江离抱臂而立，见老少两个投缘，一手在臂上轻轻拍了两下，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雪如怕徐妈妈不了解侯府的错综复杂，正打算得空好生交待清楚，却听江离吩咐，“一会儿妈妈跟我们去正院见下老夫人。”
　　既然江离有此安排，雪如也不好多言。

　　今日该三朝回门，用过早膳，夫妻二人便去正院辞行。李氏早就等在房中，大夫人姜氏，二夫人鲁氏，还有李氏的娘家侄女李眉儿都在。
　　众人互相见礼，落座上茶。

　　李眉儿用帕子捂着嘴巴，斜眼瞧雪如，“表嫂今日精神极好，眼角眉梢喜气盈盈，想是昨夜……得了好梦，真是让人艳羡。”说着话的同时，还拿眼角去勾江离。
　　李氏才喝完一口茶，听到这样挑逗露骨的言语，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摔了。先头她曾吩咐李眉儿把话题引到秋桂身上，死丫头开口就是一副狐媚样子，勾勾搭搭，前两天才被江离讥讽暗嘲，却转头就忘。真是个没骨头的！
　　她重重把茶碗掼在桌上，瞪了李眉儿一眼。

　　李眉儿一惊，猛然想起她还有任务在身，又开口道：“眉儿昨日用过午膳，本想去找表嫂聊会。走到你们院子外头，就听到里面一声叠一声的惨叫，把我吓得没敢进去。”她帕子掩在嘴上，双眼撑得极大，“我听说新婚里头，见了血光可不吉利。”

　　雪如前头就见李眉儿一直捂着嘴巴，心里奇怪，难道是口边生了疮？
　　还没等她说话，江离却插言道：“表妹既然都走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坐？”他凤眼斜飞，唇角堆积着笑意，更显俊美无双。
　　李眉儿心头一荡，“表哥表嫂正是新婚燕尔，眉儿怎么好去打扰？表哥表嫂要是有空，来眉儿这里坐坐也是一样的。”她话中虽说得是表哥表嫂，眼光却只看着江离一个人。
　　李氏这次鼻子真气歪了。

　　江离笑容更加灿烂，“表妹盛情难却，表哥怎么忍心拒绝。”
　　李眉儿听了这话，不由心花怒放，朝着江离一个劲儿的放电。
　　江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鲁氏，“对了三弟妹，你那日说表妹夫家是哪一家来着？等见了面，不认识表妹夫，可要失礼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脸色各异。
　　鲁氏低头，用帕子捂住笑意，暗道了声“活该！水性杨花的下流胚，叫你不长记性！”。李眉儿震惊之余，张口结舌，求助地望向李氏。

　　李氏恶狠狠瞪了李眉儿一眼，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年轻，少不得我多提点些。咱们侯府素来宽待下人。犯了错的，也不能太过苛责。那些丫头小子，虽然在府里伺候，也是有父有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算犯了大错，大不了找牙婆来发卖了，万不可打伤了打坏了。你们可知道了？”
　　她神色肃然，郑重其事，姜氏和鲁氏都起身，雪如有样学样，妯娌三个一起道：“母亲教训的是”。

　　李氏挥了挥手，眼里都是温和的笑意，“行了行了，不过是嘱咐你们几句。一个个正儿八经地做什么，都快坐下吧！”
　　鲁氏陪笑道：“我就说嘛，母亲最心疼我们了。好在晴兰妹妹不在家，否则又要吃醋了。”
　　李氏用手指点点鲁氏，“你呀你，就你油嘴滑舌的。”
　　雪如安静坐在一边，看着婆媳两个有说有笑，眼光暗暗扫过大夫人姜氏。见她身上穿得素净，面有郁色。许是因为大爷江铮久病，郁结于心。可是看姜氏的样子，似乎与李氏的关系并不太好。

　　李氏又问雪如：“石妈妈送去的那两个丫头，你可还满意？”
　　雪如赶紧收拢心思，打起精神，回道：“两个丫头机灵懂事，又熟悉府中事务，可帮了大忙！多谢老夫人赏赐。”
　　李氏敏锐地察觉到，昨日还叫她母亲的卫氏，今日却主动改了称呼。她在心底冷笑两声，表面却不动声色，态度依旧亲热和蔼，“你喜欢就好。秋桂这丫头，却有些粗心，昨日走得匆忙，正院里还有些事情没安排妥当。你回去跟她说，今日得空回来找石妈妈。虽说都不是大事，也不能虎头蛇尾的。”

　　雪如暗想：这就来了！秋桂手上的伤是明摆着的，李氏借这个由头，不知又会怎样大作文章？她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客气道，“老夫人有什么吩咐，让石妈妈知会一声就是了。这样郑重，到让雪如惶恐。”
　　“你这孩子，人交到你们院子里，就是你们的人，当然要说一声。”李氏笑容满面，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今日你们回门，要是无事，就早些去吧。不要让你父亲母亲挂念！”

　　雪如刚想答是，就听江离道，“正好有一事要回过夫人，我们院中还缺个管事妈妈。这位徐妈妈是个诚实可信的，被我唤进府中当差，与情与理，都要跟老夫人知会一声。”
　　又对身后徐妈妈吩咐：“这位便是老夫人！”
　　徐妈妈听了，走上前见礼。

　　李氏的脸却沉了下去。
　　按理说，府里进人，要先经过她的首肯。人都来了，再跟她招呼，可不就是先斩后奏吗？
　　她上下打量一番徐妈妈，轻轻皱起眉头，“你们缺人手，同我讲便是，何必再从外面找？这要是让人知道，都要笑话咱们家没有规矩方圆。”
　　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不同意的。

　　江离嘴角勾起，“老夫人说的也是。不过……”他搓了搓手，似乎觉得十分难办，“这位徐妈妈一直跟随于我。在西南帮我料理府中事务，与军中各为将领也是熟悉的。城外那三千军士也只认得这位徐妈妈，我本想下令叫他们再退三十里。哎呀，我又出不去侯府，老夫人又不喜欢徐妈妈，这可难办了。”
　　他两掌一摊，笑嘻嘻望向李氏。

　　李氏深吸一口气。
　　昨日江展绪听了长子江铮的建议，亲自赶去城外军营，结果连领兵将领的面都没见到。回来发现江离早已离开祠堂，嘴上大骂一通，却也不敢去寻江离的霉头，只能作罢。
　　到掌灯时分，战战兢兢进了宫，一直到天光大亮，才被放出来。
　　此时李氏听说江离肯叫大军退后三十里，不异于永夜中的一线曙光，连忙道：“既然你们中意这位徐妈妈，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她心中暗暗思量，要从这位徐妈妈的口中挖些实用的消息，连态度也亲热不少，热情地的同徐妈妈聊了几句，又道：“一会儿你先留下，让石妈妈带你府中走一走，内外的管事也要认识认识。”
　　徐妈妈陪着笑脸，李氏说什么，就应什么。

　　李氏很满意，开始撵人，叫雪如：“别尽在我这里说话，耽误了吉时，你们早去早回。”
　　江离弹了弹膝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回门不急。还有一事我就一并说了吧。昨日听雪如说，老夫人想让我上交俸禄到公中？”他一身黑衣，金刀大马坐在堂中，单手扶住膝头，颜色肃然，好像坐在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的帅营中，无端掀起一股肃杀之风。

　　李氏愣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偏向雪如。这小丫头不声不响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柔弱的模样，结果转身就重罚了她才送去的丫鬟。不但如此，还在江离面前喊冤哭诉，添油加醋。否则，江离也不会这幅尾巴被踩了的恼羞成怒。
　　看来这丫头是铁了心跟她作对，以后等机会来了，再好好拾掇她！
　　李氏压下心中恨意，不动声色，“是有这么回事。”

　　“既然老夫人有这个意思，不如咱们把账都算一算。”
　　李氏冷笑一声，“什么账？”
　　“这就要从十二年前说起了。江离十岁在庄子上丢了，到如今正好十二年。这十二年，侯府不曾养过我。这笔账可要算一算？”

　　李氏霎时变了颜色，“当初是你贪玩，自己走丢了。这事怎么能算在我们身上。”
　　江离笑得意味深长，“夫人莫急，冤有头债有主。就让徐妈妈好好跟您说道说道。”
　　徐妈妈上前一步，欠了欠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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