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天

　　不断演变的海岸线，长出了，最哀艳的水仙。
　　——《脸》
　　林蔚递给苏晓一瓶芦荟胶，说：“你那小黑脸啊，擦擦吧。”
　　苏晓拿着芦荟胶前后自习的翻看，问林蔚：“这是干嘛的啊？”
　　林蔚白了她一眼：“姑奶奶，你就不要只想着学习了，这个是芦荟胶，有修护作用，你看看你军训后脸都晒成什么样了？”
　　苏晓照了照镜子，好像是黑了不少。但又不影响什么，苏晓心里想。
　　正式上课后，苏晓班主任张老师征求大家的意见调了一下座位。
　　苏晓为了更好的学习，把桌子搬到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每天早晨的阳光升起来，穿过门，刚好洒满了苏晓的课桌，苏晓把手伸在阳光底下，做出捧东西的姿势，不由自主的笑了，好像把阳光捧在了自己手上，她喜欢这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阳光的感觉，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苏晓想起小时候，和程安一起写作业，他老是跑出去拿镜子反射太阳光，打在苏晓的脸上，刺得苏晓睁不开眼。
　　刚开学，各科的老师就开始叫同学们买各种各样的辅导书和练习册，同学都叫苦连天。张老师说：“忍忍这个学期就好了，你们从下学期开始就要分文理科了，到时候就没这么多作业了。你们现在就可以想想自己想要读文科还是理科，或者是根据这个学期的文理成绩来选择，不过，你们最好还是选自己感兴趣的，不要到时候读者读者没了兴趣而混日子过。”
　　班上一下叽里呱啦嘈杂了起来，大家都在讨论应该选文还是理。苏晓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拿笔在笔记本上写字。
　　程安，程安，程安……
　　那一页都被苏晓写满了。
　　原来高中还要分文理科啊，不知道程安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苏晓不知道要分科，临走前程安也没告诉他自己选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管他文科还是理科呢，你要跟他上一个大学，又不一定要跟他读一样的科目啊，自己喜欢什么就念什么呗，反正我是不打算念文科，政史地太烦人了，还不如动动脑子的来的实在，再说，文科出去将来也没有理科好找工作啊。”林蔚边往口里塞饭边说。
　　苏晓拿勺子不停的敲打碗的底部，发出“嗒嗒嗒”的响声。
　　“你要想知道问问他不就好了吗？”林蔚听烦了，一把抢下她的勺子说道，“你还吃不吃饭了，打了这么多不吃怪浪费的。”
　　苏晓一把夺过林蔚抢去的勺子，往口里扒拉了几口饭，没气力的说：“他走的时候，只说了去H市，没说在H市的哪个高中，我想问都不知道往哪问去。”
　　“H市不就哪几所高中吗，等有时间了我们去那看看。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们学校有人组乐队，现在在招募主唱，我想去报名，你要不要去试试？”林蔚停下正在往口里送汤的勺子，满怀期待的望着苏晓。
　　“我就不去了吧，我唱歌哪有你唱的好听啊，你去报名吧，一定能选上的，加油！”苏晓对林蔚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好吧，知道你也不会去，自从某人离开了以后，某人思念泛滥成灾，我都快被遗忘了。”林蔚装着要哭了，拿出手放到眼睛边，揉了揉眼睛。
　　“去你的某人吧！”苏晓踢了她一脚，“赶快吃，吃完了陪你报名去。”
　　苏晓和林蔚吃完饭后，来到了报名的地方。不来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想参加乐团。苏晓和林蔚挤到了人群的前面，发现坐在那招募的人竟然是季凡。
　　旁边时不时有人尖叫，“我说怎么这么多人呢，敢情都是看帅哥来了啊！”林蔚在心里想。
　　季凡坐在凳子上，认真的回答来报名的人咨询的问题。
　　“嘿，苏晓。”一本本子在苏晓眼前晃了一下。
　　“呃……”苏晓只是觉得这人很面熟，却叫不上来名字。
　　“我是你班上的许佑。”男生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哦，不好意思啊，我一下没反应过来。”苏晓也抱歉的笑笑。
　　“没事，你也过来报名吗”
　　“哦，不，不是我，是她。”苏晓脸红红的，推了推林蔚。
　　季凡听到声音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你好！”林蔚给以礼貌的微笑，接过许佑递过来的报名表。
　　“明天傍晚之前交到这里来，之后就可以面试啦。”许佑笑笑。
　　“面……面试，还要面试啊？”林蔚不解的问。
　　“哦，就是简单的唱几首歌，我们总得知道你的音色怎么样吧？”许佑解释到。
　　“哦，是这样啊，好的，我明天傍晚之前会交过来的，谢谢！”说完林蔚拉着苏晓挤出了人群。
　　“姓名，林蔚；性别，女；爱好，唱歌、看书；身高，166；有无唱歌比赛经历，有……”林蔚一边填表格一边念出来，“喜欢的歌手，梁静茹；参赛曲目……哎，你说我去唱什么歌好呢？”林蔚拿不定主意，跑过来问苏晓。
　　苏晓放下正在看的书，往旁边挪了挪，让林蔚在她床边坐下。
　　“你不是擅长梁静茹的歌嘛，那就唱梁静茹的。”苏晓拿过报名表看了看说。
　　“恩，那你觉得我唱她的什么歌好呢？勇气？太俗了！宁夏？太没创新了！会呼吸的痛？太悲了！你说我该唱什么歌好呢？”林蔚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苏晓。
　　苏晓想了想，说：“要不唱《夜夜夜夜》吧！虽然这首歌听起来不是那么欢快，也不是梁静茹的原唱，但是它是李宗盛写的词，应该称得上是经典了吧，而且这首歌曲调不是很多，更能突出你的音色！”
　　林蔚一个激灵高兴的从床上蹦起来，说，“好啊，就这首了！你不去报名真是可惜了，会选歌，又会唱歌。”
　　“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参加乐团的话会分走我好多时间的！”苏晓一本正经的回答到。
　　“恩恩，我知道了，你好好当你的学霸吧。不过，我比赛那天你一定要来看啊！”林蔚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着她。
　　“知道啦，谁的事也大不过你的事啊！”
　　“是吗？那可不一定哦！”林蔚在一旁坏笑到。
　　“讨厌，不跟你说了。”苏晓准备伸手打林蔚，却被林蔚笑着闪开了，“我们回教室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于是两个人拿着书离开寝室，锁好门，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南方的夏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又走得特别晚。已经10月份了，夏天还是磨蹭着不肯退去，阳光虽然没有8,9月份那么毒，但中午照在身上，还是让人有想长痱子的冲动。
　　走出楼栋，林蔚拿手里的书举在头顶，拿另一只手不停的扇着风。她看看苏晓，又把苏晓手里的书也举在她的头顶，说：“早知道就带把伞出来了，你也用书挡挡吧，你那小脸哟，都快赶上非洲难民了，对了，我给你的芦荟胶你用了没？”
　　“没有啊，我不喜欢在脸上涂那些乱起八糟的东西。”苏晓淡淡的回答。
　　“那哪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都跟你说了，那个是有修复功能的，修复！”
　　“哦，知道了。”苏晓朝林蔚吐了吐舌，“不过说真的，报名的人那么多，你得好好准备一下呢！”
　　“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些人都是冲着季凡和许佑去的吗？”林蔚不以为意的答道。
　　“为什么啊？”
　　“因为他两长得帅啊！”
　　苏晓给了她一个白眼。
　　回到教室，没等苏晓坐下，桌上一抹绿色飘入了她的眼帘。拿起来看，原来是一封信，信封后面用隽秀的字迹写着：苏晓（收） By程安。
　　苏晓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没想到上课铃却响了起来，班主任拿着课本走了进来，苏晓只好折好信，把它重新放回了信封里，塞到了抽屉，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苏晓发现自己手心全部是汗，摸摸额头，额头也是汗，脸烫烫的。旁边同学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可能是太热了吧。”
　　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听这一堂课，老师在上面讲了什么苏晓完全不知道，只是看到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她想知道，程安在信里写了什么，最近过的怎么样。苏晓特别期待下课，以前从没有这么期待过下课。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说过要好好学习，为什么不好好上课。
　　苏晓煎熬了45分钟，才终于等来了下课，她觉得，着真是她上学以来上的时间最长的一堂课，课时看看时间，又跟平常的下课时间没有区别。她打开信，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而这种花香有跟别的花香不同，不似那么妖艳，好像独有自己的一番味道。
　　是她最喜欢的彼岸花的味道。
　　苏晓想起，小时候经常去河边采彼岸花，大人们都说彼岸花是长在黄泉路上的花，不吉利，于是把所有长在河边的彼岸花都连根拔起，顺水飘走了。
　　自此，苏晓再也没看过彼岸花。她总会在那个季节梦见一大片一大片火红的彼岸花，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这久违的味道一下子打开了苏晓的记忆。
　　晓晓：
　　最近过的怎么样，高中的生活还适应吗？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军训完了吧，有没有晒黑啊？我现在在H市的xx高中高二（1）班，这里的生活节奏比原来的高中要快的多，很抱歉没有提前跟你说，这也是我爸妈做的决定，他们决定之前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没能好好告别，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去了哪所中学。不过没关系，我过年的时候就能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就能见面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照顾你了，不过有林蔚在我就放心了。好好学习哦，记得我们的约定。
　　望安好。
　　程安。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封信，苏晓却觉得无比安心。
　　程安还记得和她的约定，她很高兴，于是有了更加努力读书的动力。她在憧憬未来，期待高考快点到来，期待新年，期待看到程安。
　　苏晓一个下午都很开心。吃饭的时候，林蔚问她：“你今天吃了蜜吗？”
　　苏晓看着她。
　　“不然怎么一直笑啊，难道不是甜的吗？”
　　“是啊，比吃了蜜还高兴呢。”苏晓勺了一口饭进口里说道。
　　“什么啊什么啊，说来听听？”林蔚带着一脸八卦问她。
　　“不告诉你。”苏晓故意卖关子说道。
　　林蔚从苏晓的对面坐到了旁边，抓住苏晓的袖子，不停的摇来摇去，用撒娇的语气说道：“诶呀，人家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告诉我啦！”
　　苏晓被她撒娇的语气逗笑了，差点噎着，她把林蔚的手拿开，说：“程安给我写信了，他告诉了我他的学校和班级，我知道他的地址了！”
　　林蔚双手抓住苏晓的胳膊，比中了奖还高兴，说：“真的啊！”
　　苏晓点了点头。
　　林蔚说：“不错嘛，哈哈，省得你天天念叨，这下可以安心学习了吧。”
　　苏晓笑着点了点头说：“恩！”
　　“对了，我把报名表直接交给季凡了，他说后天就要去参加选拔了，不过是在校外。”
　　“校外？”苏晓用担心的眼光看着她。
　　“没事啦，就在学校后面，而且是白天，人多着呢。”林蔚解释道。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啊，虽然是周六，可是学校还是有门禁的啊！”
　　“没事，到时候我就跟老师说我不舒服，要出去看病，跟他要张病假条就行了。”
　　“这样行吗？”苏晓担心的问。
　　“没问题的，到时候就说你陪我去看病。”
　　“好吧！”
　　周五晚上林蔚跟老师要了一张病假条，老师还嘱咐她好好休息。林蔚像个乖乖女一样点了点头，跟老师说了声谢谢。
　　周六林蔚带着苏晓顺利的溜了出去，按照季凡跟她说的方向找到了地方。
　　原来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听说这里前几年发生过一次火灾，地方又太偏了，学校旁边不让太吵，所以就一直荒废着。”
　　前面搭了一个台子，应该是前几天就搭好了的。
　　苏晓和林蔚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等着。
　　“你们来这么早？”季凡笑着拿着一沓报名表在林蔚和苏晓眼前晃了晃，后面跟着的还有许佑，背着一把吉他，对着她们微笑，算是打招呼。
　　苏晓和林蔚给以礼貌的微笑。
　　后面跟着的还有一群搬架子鼓和拿器材的人，还有，呃……上次那个被苏晓撞到在地上的女生。
　　苏晓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退，低着头，不想被发现。林蔚到是没注意到，呆呆的站在那没动，她想，这么多人，待会真要唱歌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紧张呢。不想还好，一想，林蔚就觉得自己的手心好像在冒汗。
　　许佑叫苏晓：“这是我们班的江书晗，是我和季凡的初中同学，前段时间在家休病假，没来学校上课，我们乐队的琴键。”
　　“我们见过的。”江书晗故意提高了嗓门。
　　林蔚看到她，正想理论，被苏晓一把拉住了。
　　“哦，你们见过啊，那再好不过了。”许佑以为两人善意的交流过，就没再多说，跟着季凡走上台子，搭起了音乐器材。
　　选拔开始了，作为热场，季凡拿着敲击架子鼓的两根木棒在手里灵活地转了转才坐下来，台下发出一阵尖叫。他开始敲打着架子鼓，木棒在双手的指挥下有节奏的游走在每一片鼓叶上，头跟着旋律不停的震动，眼神认真的盯着木棒每一次变换位置，甚至有一度，苏晓都觉得他认真起来其实也还挺好看的。许佑谈着吉他兼主唱，演奏起了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本来季凡和许佑就长着两张妖孽脸，又这么多才多艺，刚上场就引起底下一片尖叫声，一曲终了，更是爆发出尖叫声，有人在台下不断叫着季凡和许佑的名字。
　　选手一个轮着一个上场了。
　　林蔚抓着苏晓的手说：“怎么办，好紧张！”
　　苏晓说：“别紧张，深呼吸试试，还没轮到你呢，放松放松。”
　　真正听了下来，林蔚倒觉得没那么紧张了，因为她觉得，这些人唱的都不如她好。当然，苏晓也是这么认为的：“别紧张，那些人唱的都没你唱的好。”
　　不愧是从小到大形成的默契，林蔚想。
　　“下一个选手，林蔚。”
　　林蔚长吁了一口气，苏晓拍了拍握着她的手，说：“去吧，加油！”
　　林蔚一路小跑着上了台，对着台下鞠了个躬，拿起架在杆子上的话筒，说：“大家好，我叫林蔚，参赛曲目是梁静茹的《夜夜夜夜》。”
　　为了保持比赛的真实性，所有的选手都是清唱，当林蔚的那句“想问天你在哪里”一出来的时候，全场都静止了，她的声音有很强的穿透力，干净而又让人觉得舒服。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的心已慢慢掉落，慢慢的拼凑，慢慢的拼凑，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
　　“我不愿再放纵，也不愿每天每夜每秒漂流，也不愿再多问再多说再多求，我的梦，我的梦。”
　　曲终，台下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季凡站在离苏晓的不远的地方，看到苏晓露出欣慰的笑容，旁边还有两个梨涡。这是季凡看过最好看的笑容。太美的笑容会感染，季凡也跟着苏晓慢慢笑起来，苏晓笑的那一刻，季凡好像觉得心里突然一松，压抑许久的忧郁终于释放了出来，这种感觉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仙人掌开出了最鲜艳的花，就像林夕为王菲写的《脸》，不断演变的海岸线，长出了，最哀艳的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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