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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实之感
清晨,太阳还在天际边并未完全升起,外面下着雨。
雨雾模糊了地平线,天空一片阴沉墨蓝,无论远还是近的景色都重复单调。水声淅沥,茉慈安静地看着窗外,身后是无一例外喉管破裂的尸体,闷湿天气里,已散出异样气味了。
砍杀直到黎明才停止,看向窗外的眼散漫无神,并没有看着具体的东西,仅仅发呆罢了,茉慈想,一旦不再犹豫,似乎那样残忍冷酷的事也无谓了。
“用着很顺手?”
快又重的脚步伴随飞坦说话声一同传来,语气紧绷,茉慈这才发觉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他战斗时投掷出去的小刀。
“抱歉。”她将小刀递出去时才感受到指尖酸麻——其实手指,连带虎口都酸酸麻麻的乏力,直到刀把脱了手,指节青白才有所缓解。
飞坦眼尖,自然没错过她脸上平静和手上僵硬动作的矛盾,冷哼了声,又迈着来时同样的脚步离开了。茉慈有些莫名,以他性格大概会说点什么才对。
天边升起金橘色,终于天亮了。富兰克林和窝金正轻快地把屋内尸体扔出去,这栋两层高的楼比原来废墟基地要好很多,茉慈看他们做清扫工作,当下明白了用意,于是也开始着手把房间“打理”干净。
片刻后,帕克招呼大家去一楼吃东西。占领的他人老巢什么都不缺,这回填饱肚子的东西再也不是罐头或者简单易保存的面包、饼干。或许是吃上新鲜肉类的关系,气氛好得不得了,就连飞坦也不似平时阴沉了。
和大家围桌坐下的,还有昨晚那个经茉慈之手治好的家伙。碍于此,她没有参与饭桌聊天,安静吃着东西。此时此刻战斗终了,茉慈更想换身干净衣服,现下身着衣料各处破损不说,早都脏兮兮看不出原本颜色了,她捏了捏裙角,知道这件衣服已经快到极限。
“昨晚没来得及给你。”
高大壮硕的身形挡住晨曦,富兰克林将一个纸包放到茉慈面前,众人目光悉数投来,她硬着头皮打开,是堆衣服。而且,全都是照茉慈身上的样式搜来的。
“...谢谢,”不满被突如其来的礼物冲刷掉,茉慈脸上疲惫减轻几分,抬头笑着说:“谢谢你。”
富兰克林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满冰箱的食物不过一刻钟就被扫光,好在昨晚外出寻觅食物的人手头还有存货,整夜打斗消耗巨大。茉慈没有参加第二轮早餐,拿起纸包去二楼浴室。
过半小时,茉慈换好新的无袖白色中长裙下楼,没想大家仍聚在这里,并且当她出现时,目光又一次齐刷刷落到她身上。彼时茉慈正用随手拿到的毛巾擦拭头发,皮肤上氤氲薄薄一层水汽,清丽柔和到不真实的程度,即便因年龄限制五官还没长开,也不妨碍一两个年轻男孩子红了脸。
茉慈略带不满地扫过那名陌生男子,然后看向库洛洛问:“有什么事吗?”
“大家身上多少带点伤。”
“嗯。”茉慈走到桌边,双手各接触一名团员,然后如法炮制,轮到陌生人时迟迟没有下手,她对上库洛洛肯定的眼,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接触陌生人的臂膀,可治愈力量还未来得及传递,对方就跳开老远。
这般反应实在出乎她所料,强按的不满失去压制,从茉慈眼里透了出来。
“你刚才该不是要杀了我吧。”站得五六米远的男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情绪升温,茉慈冷言:“如果我说是呢?”
他们本就有夜袭的梁子,此刻半真半假的挑衅就被当了真,两人杀气同时爆发,只差谁先动手。
“芬克斯是新成员。”库洛洛出声,他早已察觉茉慈不满,只是直到此刻才出面。
针锋相对的杀气中有一股僵硬着破碎,茉慈错愕看向库洛洛,她看不出任何玩笑痕迹,甚至那双漆黑眼里还有淡淡的警告——团员不许内斗。接着,她看到飞坦一脸冷漠不相干,似乎比她更早接受了这一事实。
“过来。”
满腔怒气无处可发,茉慈冷着脸,从齿缝里挤出话。陌生人——芬克斯并没有听话行事,于是她随手丢掉毛巾,一步步走过去,对方被逼得退无可退,浑身紧绷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比他矮了大半截的小姑娘只是拍了下他的胳膊,然后继续冷着一张脸上楼了。
飞坦望了眼空荡荡的楼梯拐角,阴阳怪气道:“看来还会生气。”
“你和她接触那么多,连她有没有生气都知道啊,”信长不顾飞坦警告目光,开起小玩笑,眼神忽地犀利,“说起来,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训练的,见效这么快?”不过几天而已,现在姿态和杀气都不一样了。
飞坦白了他一眼,这点,他同样在疑惑,毕竟短短几天里只是让她单纯地躲飞刀而已。
库洛洛听到他们谈论的话题,笑了笑,“很像重拾遗忘许久的技能,或许...并不是遗忘,飞坦用单一的方法也可以激活她本来就会的技巧,更像是实践从未实践过的理论知识。”从磕磕绊绊,到高强度战斗时全部激发,就算天才也做不到那种地步,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这个。
“团长意思是,她本来既会打也会念,并且学得还挺不错?”侠客问。
“只是推测罢了,不能确定,目前也无法确定,”库洛洛垂下眼敛,细细思考,“虽然有不符合流星街的观念,但必须做的事也会妥善处理,行事利落但内心...”自言自语地梳理着,愈发好奇,存在于茉慈身上的那份奇妙矛盾越来越令他感兴趣。
玛奇顺着他的话说:“刻意培养的高素质杀手?”
“就算是揍敌客也不会培养出心软的杀手,”信长接茬,“昨晚她的反应很像第一次杀人,我同意团长的观点。”
库洛洛来了兴趣,“哦?”
“她说话和揍敌客那个八婆一样客客气气,当然没那么假惺惺。昨儿晚上她动手时犹豫了,差点被人反杀,完事后问她怎么回事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飞坦挑眉,旅团出发到这开始战斗后,他可是把茉慈的表现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但他看到的没有犹豫,遂懒懒开口:“只要她乖乖听话,也无所谓性格怎样。”
“哦哟哟,还会护短了哦。”信长呛他。
“找事是吧?”
库洛洛眼见要爆发新一轮矛盾,挑开话题,“芬克斯,打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所有人都一脸莫名其妙,芬克斯皱眉,回答:“诡异得很,本该是直接打碎,但被卸了部分力,结果只是重伤。”沉浸在危险环境中,长年积累下的经验足以让他在看到任何一个人时判断其战力,那瞬间茉慈的反应太超乎常理。
“如果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人,不会轻易任其失踪,或许知道她过去的人迟早会找上门,也或许永远不会出现。”库洛洛嗅着空气中残留的稚嫩杀气,对他来说没有比旅团更重要的事,短时间内增加两名得力成员,不可谓不高兴。
众人尚在咀嚼“永远不会出现”这句话,他们的团长就一脸放松地表示要去休息了,大家也需要找地方睡觉。
尴尬的是,这栋两层建筑的房间没多到可以容纳所有人,侠客鸡贼地追上库洛洛要求共用一间,其他人见状便立刻开始抢房间,整个过程只持续片刻,一楼大厅已变得安静。
不巧的是,库洛洛和侠客要住的正是茉慈所在的房间,库洛洛刚打开门,就看见靠在窗边的姑娘,银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随着回头的动作散落到后背,手中捧了本笔记。
库洛洛先开口:“那是?”
“有些字不认识,所以看不懂,”茉慈合上本子放到桌上,“我先出去了,你们休息吧。”
她让出房间,对两人点一点头擦肩而过,礼貌又体贴,侠客对库洛洛耸耸肩,然后合上门扉。茉慈巡遍了整个二楼走廊,停在没有男性气息的门外,犹豫了会儿才抬手敲门。
给她开门的是帕克,玛奇并不在里面,帕克说玛奇抢到了一楼独间。帕克并没有问茉慈过来的原因,只是把门缝拉大,腾身让她进来。
“实在没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茉慈抱歉地说,“地板也好,我想睡一觉。”
“去床上睡吧。”帕克指了指身后。
“那你呢?”
帕克笑道:“我也睡床啊。”
“...谢谢。”
“不用客气。”帕克又笑了笑,关好门,转身走进隔间,很快传来哗哗水声。
茉慈坐在床边,直想闭眼,但一直到帕克洗完澡出来也没躺下。
“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睡。”帕克边擦头发边问。
茉慈勉力笑了笑,故作轻松:“说不上来,我也不知道。”
“都听到了吧,”帕克认真了几分,手上动作停下来,坐到她身边,“相信团长,不用担心除此之外的事,相信他就好。”
染了水汽的体温靠近,茉慈身旁床垫下陷,帕克坐到她旁边,两名少女的背部线条流畅曼妙,较娇小一些的更单薄瘦弱。帕克看向垂头沉思中的茉慈,勾起嘴角,眼里却是说出不出的怜悯。
“至少昨晚,以及昨晚之前你都表现得很好,他们并不是怀疑你。”
茉慈苦笑了下,“嗯,只是...”冷静下来后,之前就存疑的某些线索愈发清晰,她深深叹息,定了定心,说:“飞坦一直都知道。”
“什么?”
“他知道有人在崖边空地盯梢,也知道把我独自留下会发生什么,同样,在我回到基地时,故意暗示,让那两人中的一个向我发起攻击。这不过是个人推测罢了,没有证据,也无法找出证据。”
茉慈的眼渐渐冷下来,没有愤怒升起,只余下无尽迷茫,无论飞坦有心还是无意,也不可能去找他当面求证了。而窝金与信长对于战斗的袖手旁观,以及其他人一脸再正常不过的表现,让她深刻了解到,旅团团规的的确确只有库洛洛说过的那几条:绝对服从,不许内讧,这个团队少了谁都必须走下去。
帕克难免惊讶,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或许,你以前生活在更好的地方。”
房间里好一会儿没声音,茉慈似乎想通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通,这个世界她一无所知,了解到的也不过是垃圾山海里有一个团体接纳了她,旅团像暗夜里的唯一一丝光亮,也像把人引去深渊的致命诱惑。
“那,流星街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帕克挑起眉毛,想起了很怀念的事,“不拒绝接受任何东西,但拒绝别人从我们这里夺走什么,活下来的人之间存在的羁绊比‘家庭’更深沉。个体聚集成团体,所以会有旅团,也会有像昨晚那样,被我们倾覆掉的其它。”
能在流星街活到加入某个团体的,都不会是泛泛之辈,在这之前就习惯于冷漠了吧,茉慈如此推测着,也不难理解飞坦那般令人闹心的作法了。帕克还同她说了旅团建立的事,以及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茉慈听得入神,连困倦都忘记了。
不知不觉间,茉慈腹中空空作响,两人才发觉到了中午,一同下楼准备吃东西,并排走下楼梯时,茉慈低声说:“谢谢你,帕克。”
“其实,你忍着不满,不得不乖巧的模样挺像小猫。”帕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顺滑手感更像猫了。
茉慈双颊染上红晕,含糊点头。两人打趣模样让同伴们看傻眼,库洛洛也是一愣,想好要说出来的话突然卡了壳。
“茉慈,对吗?”芬克斯面色沉凝,“和我去一个地方。”
茉慈狐疑地打量他,发现芬克斯并没有敌意,反倒像在担忧着什么。此刻心情不像当初,敌意放下后坦然问:“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个忙,”芬克斯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治好一个快死的家伙。”
脑中闪现夜袭后的对话,茉慈了然,点点头说:“远吗?”
“全速赶路大概两三个小时。”芬克斯见她没有拒绝,松了口气,但忧色未减。
——生病,或者手上的人是他很重要的同伴吧。茉慈快步走到桌边,随手取了两袋面包,“那就出发。”
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芬克斯不再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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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2020年12月26日,修文
6月13号起床把1-5章的叙事人称改了,这样方便以后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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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两万多字,目前已有5个收藏,3条评论,每次打开页面刷新点击量时都会感到喜悦。
谢谢你们的观看。
这两三天都是失眠时才能好好写字,会出现个别错别字,一般会在次日自我检查时去订正。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会保持一日一更或一日两更,但每日更新的时间不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