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独爱之白

　　茉慈跟随莉莱离开后，门厅内即刻形成了单方面对峙的气氛，库洛洛对于自己被人过于强烈地注视着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宅邸内不论侍者还是守卫，尽管都察觉到了，却都端出视而不见的态度。

　　走廊传来宅邸主人的声音：“马上把楼上浴室准备好。”

　　靠近楼梯的仆人安静迅速地上了楼，同时，茉慈再次出现在门厅。不过数分钟，她变成一副疲累至极的模样，脸与唇血色几乎褪尽。

　　“麻烦再为我准备一杯糖水，温度越烫越好。”

　　就连话语声也弱了好些。莉莱依她所说，再次吩咐仆人去准备。待筋疲力竭的少女消失在楼梯口，莉莱才再次说话。

　　“才能和服从，你的可爱团员两样都具备，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她让给我吗？”

　　库洛洛面上浮出微笑，“看茉慈自己意愿决定吧。”

　　“哼，臭小鬼。”

　　“对我团员感兴趣的，好像不止您呢。”

　　莉莱仿佛才想起有客人到来，泰然坐回主位，说：“再问多少次，结果也不会变。”

　　“明白了。”

　　“我会送你出流星街，去你想去的地方。”

　　约西姆眼色变了几变，须臾间品出话外音，“谢谢您。”即：不要做多余的事，这样我才保你安全。

　　“难得现在□□家族还能教出懂礼貌的小子，”莉莱瞥了眼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好了，猴急这么久，臭小子你可以把她带回去了。”

　　库洛洛爽朗笑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冲洗收拾妥当后，茉慈觉得还是有些许眩晕感，并且听觉恢复得不大利索，所以直到脚踩一楼地板，她才听到那几人的对话声。

　　“团长，我们回去吧。”

　　莉莱突然插话：“等等，小茉慈，愿不愿意教那顽固小子一点本事？”

　　“恐怕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茉慈腹诽这腹黑老太婆，打起精神说：“没能妥善完成您这次的委托，所以...”

　　“报酬我会照付，”莉莱睨了眼约西姆，“只要以后换手机号码的时候别忘了通知，好了好了，快回去休息吧。”

　　“...嗯。”

　　库洛洛早就捕捉到茉慈从下楼之时起，步履间极细微的失衡感，反正也到了离去时刻，他向茉慈伸出手，而她也没有拒绝。

　　在眼力不足的人看来，他们只是亲昵地挽着手罢了，目送二人离去的莉莱很清楚，那小姑娘今天可是差点——不，或许还差很远。

　　“莉莱婆婆。”待二人走远，约西姆才再次出声。

　　“今天来接她的如果是之前那个黑发矮小子，你活不到后天，”莉莱毫不客气地训斥，“我的本事不适合你学，也试过给你找最效率的引路师傅了，但碍着那些事，你们双方都清楚不可能成。哎，想好去哪里了吗？”

　　良久，约西姆内心激荡的矛盾逐渐平息，他疲惫而无力地笑了，回答道：“是的。”

　　从莉莱宅邸步行返程的话，需要两个小时。库洛洛不紧不慢地走着，两人因挽手而靠近，茉慈发觉他较之前身量变高了，体型——隔着衣料也不难感受到，既不健硕也不单薄，至少很难判断他是否擅长体术。

　　两人姿态看似互挽着手，其实是库洛洛不着痕迹地支撑她，目不斜视并且闭口不提在宅邸发生过的事，沉默着为她提供支撑。

　　茉慈注视着两人的手，目光逐渐变得和支持自己的力量一样平静而坚定。

　　“今天治疗过的人，在最后却向我祈求死亡，他对我说‘感谢’和‘杀了我’，”茉慈打破沉默，“士兵和战士之间的界限真模糊啊。”

　　明明熬过了那样的折磨，活着回到了主人身边，创伤也被疗愈，却在回答了主人的问题后一心求死。

　　库洛洛“嗯”了声，示意她说下去。

　　“对方从□□和精神两方面同时入手，利器带来皮肉苦痛，以及用念在脑内散播幻觉和暗示，莉莱说，如果是一般人，活活被那种黑暗压倒吓死都极有可能。”

　　库洛洛听明白矛盾所在，接口道：“求死行为让他从战士降格士兵，但你不认为士兵具备那种程度的精神力，可如此一来，又前后矛盾了。”

　　“是啊...我不明白。”

　　库洛洛低低笑出声，茉慈疑惑望向他勾起的嘴角，纳闷是不是自己太笨了？

　　“你呀——”库洛洛一改往日沉稳内敛，说话带着长长的尾音，“哪怕是侠客，偶尔也会有感性高于理性的时刻，现在不正是这种时刻么？”

　　“哎？”

　　他叹了口气，说：“不论士兵还是战士，无疑他都合格了，可同时作为一个人，不管是士兵还是战士，都会有力尽、或者达成所有心愿后想要结束的时刻吧。”

　　都合格了？茉慈陷入沉思，脚步随之慢了下来，库洛洛好脾气地配合她放慢步伐。

　　“团长是说，他累了，但不是失去勇气的疲惫吗？”

　　“嗯。”

　　库洛洛干脆站定，笑意减淡，纯色眼眸认真看向茉慈的脸，目光很快又聚焦到另一处，并伸手撩起垂落她耳边的发丝。

　　“又出血了。”他说。在宅邸内库洛洛就已注意到，她随莉莱走出房间时耳朵在流血，现在是离开宅邸一小时后，本以为没什么大碍了，但...

　　茉慈自是感受到从耳朵里流淌出去的温热，却不以为意。

　　“这个，大约是因为我用同调间接杀了他。”

　　用念杀人在念能力者的世界过于稀松平常，库洛洛在她之前就看过《实录》，对同调和同调可能的衍生技巧并不陌生。

　　茉慈抹掉滑落到脖子的细细血流，“用外力冲击他本身的思想，所以达到了‘暂时安定’的效果，同时因为两种力量不断冲击，脑就被破坏掉了。”

　　“反噬？”库洛洛在记忆中检索不到同调、反噬之间的关联描述。

　　茉慈轻点头：“一直以来，我时不时苦恼没有攻击型能力，不过，追根究底，无论是前面十几二十天，还是过去那么长一段时间，我从未决心研究‘怎么用念杀人’，更没有得到专攻杀人的能力，是我没有才能吗？”

　　甩掉指尖零星血滴，她接着说：“凑巧今天使用已有能力间接达到了杀人目的，但也因此对自身造成损伤，所以结论是‘不可杀生’，大约在我觉醒及使用念能力的那一刻起，立下过这样的誓言，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哪怕我想要，也本能地避免在这个方向投入精力，以及造成今日局面后，我这颗快要裂开的脑袋。”

　　以上是所有可能性里，她认为最接近事实的推测。过度思考给本就不断损伤中的脑负担加剧，眩晕感亦不断加重，茉慈喘了口气，反应过来时，另一只手已不自觉地搭在库洛洛肩上，企图从他身上汲取力量稳住自己。

　　但下一秒，她收回了向他人祈求援助的双手，哪怕这样做的原因她无法解释。

　　“我只庆幸，你不算刻意或者完全违背誓言。”库洛洛隐约明白为何她不希望再被自己搀扶，但也注意到对方听不见自己说话了，遂伸手摸了摸她头顶发丝。两人相视一笑，再次迈出归巢的脚步。

　　接下来五天，茉慈体验了一遍轮番丧失听觉、嗅觉、视觉、触觉、甚至思维的经历，这些由脑产生及控制的重要功能每天“抽走”一样，同时“归还”前一天被剥离的。起初两天她就明白这是打了擦边球的代价，当最后一天——丧失思考能力的那天结束，在他人看来她只是结束了一次漫长的发呆。

　　“飞坦差点生气了，”帕克笑颜凑近，语气中揶揄不掩，“他以为你不搭理是在故意挑衅。”

　　茉慈静静听完，回以微笑：“说这个真煞风景。”

　　“哦？那说什么好。”方才才被提到的飞坦忽然凑过来，满肚子吵架用语蓄势待发。茉慈完全没有开战的意思，略作思考后，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四肢。

　　“我回来了，”她说，“以及谢谢你耐住性子没动手。”

　　飞坦明白后一句是同他讲的，“切”了一声。帕克摊手，无奈道：“那位大少爷好像真的只是在等你。”

　　“哼，”飞坦看向立在基地门外的人，“弱小到连杀了他都觉得没意思。”

　　茉慈讪笑着没接话，纵身跃至门外，同等待自己的人说：“东=富力士不肯教你么？”那可是个厉害人物，又有上一辈渊源在，应当是作师父的最佳人选。

　　“富力士先生很忙。”

　　“那现在是打算找我教？”

　　“不。”

　　茉慈叹气：“和我扯上关系后，不要靠近猎人协会比较好。这是最后的建议。”

　　“是吗？”约西姆淡淡笑着，“富力士先生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但他的建议和你相反。”

　　“说说看。”

　　“‘如果没有面对麻烦的觉悟，就不要踏入这个世界了’。”今日的约西姆再与她相见、对话时十分平静，他说：“我代她们传话，‘谢谢’。”

　　茉慈没有立即接话，默了片刻后，留下一句“话就说到这里”便回到了基地内，约西姆目的达到，同样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本以为他会难抑冲动，最终做出什么傻事来，但茉慈低估了对方。可再如何猜想也没有料到...感谢？算了，无需多想。

　　“以你的性格，应该会‘顺手’帮他开念才对啊。”

　　飞坦终究没放过刺挠她的机会。

　　“就算我不‘顺手’，他也迟早能学会念，”茉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而且以我的个性，更想用念做别的尝试，比如封闭开启过的精孔。”

　　“杀人前的恶趣味？”

　　“是方法。”

　　飞坦不屑：“搞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点。”

　　同调虽然可以将对方强制调整至绝，但这是双方的，自己也被限制总归不太好。虽然跳过念能力战斗所省去的麻烦实在可观，可封闭精孔也着实难办。飞坦说得没错，茉慈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茉慈，关于视力强化持续时间。”

　　茉慈看向面影，“什么时候结束的？抱歉，这几天状态一直不太好。”

　　“10天17小时，身体完全恢复了吗？”

　　“没想到这么持久...嗯，恢复了。”

　　两人聊了会在玛拉迪拉种植那种特殊树木的可行性，熟稔的相谈气氛倒是让帕克颇感意外，不过稍后茉慈就和她聊了那段旅程。天黑之前，也顺利把弓和刀的制作定金付给武器匠。

　　团长两三天前就出去了，没有团队活动大家自由安排时间，目前基地里只有帕克、飞坦、面影以及茉慈，据帕克说，其实窝金他们也没离开流星街，只不过那些家伙们待不住，偶尔回来吃顿饭睡一觉，马上又会不见踪影。

　　和私下性格有些违和的是，面影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他自己房里，几乎不出门。飞坦只要是起了床，就基本呆在门厅里了——因为走一步就能到达基地外空地，他出人意料地主动要求做小白鼠。

　　当然是茉慈的能力试验小白鼠，本来她多少都有点抵触，但实验期间没有和飞坦吵过架，并且配合程度极高，多亏他，茉慈将同调-强化这一分支掌握得七七八八了。

　　虽非永久性强化提升，但其生效快、对受体没有副作的优势就足够让其他特攻队成员跃跃欲试。随着同一时段内强化对象数量增加，茉慈失望地发现这分支能力的副作用其实只针对她，被强化者享受提升数倍的体能素质，而期间成倍增加的体能消耗则在她身上体现。

　　不过到底是蜘蛛，他们尝完鲜就不大找茉慈进行强化了——凭自己本事干掉对手才是最畅快。

　　如果不是伊尔迷一通电话，这样闲适的日子或许能持续到下次活动开始。对方来电只告知伤者已在来途，让她这两天不要出远门。

　　本以为是伊尔迷本人受了伤之类的，结果降落在基地外飞行坐骑脊背上站着的，是桀诺和席巴父子。直到飞龙不再扑扇双翼，茉慈才瞧见第三人。

　　“噢，小姑娘还没见过他吧，”桀诺说，“这位是我们家辈分最高的家长，我的爷爷，马哈=揍敌客。”

　　茉慈睁大了眼，目光在桀诺和马哈身上穿梭，花了点时间接受事实后礼貌招呼：“您好。”心里已默默把尼特罗、东、马哈划分在一起。

　　念气天使在席巴面前消散，治疗完成，茉慈准备与揍敌客家长们告别，然而之前对她问好没有任何反应的马哈，突然说话了。

　　“你也一起来吧。”

　　不待茉慈有所疑问，席巴就已大感意外地发声：“可是，接下来要去工作。”

　　身材干瘦矮小的马哈“嗯”了声，说：“不是让她参与工作。”

　　所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茉慈不解，一头雾水地望向除马哈外辈分较长的桀诺，毕竟揍敌客也算是雇主，不能随意对待。

　　“那就请小姑娘陪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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