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独爱之白

　　被人指名搭话，茉慈抬眼瞧过去，心下明白了七八分。

　　“过来干什么？”

　　她看见念气天使残余气息，毫无疑问，来者正是早先在莉莱处治疗过的人。

　　“我叫面影，茉慈小姐为我再生了最重要的右手，必须当面道谢才行。”

　　自称面影的青年相貌不错，眉眼狭长精致，银灰长发在后脑用丝带妥善束好，姿态端正，配合黑衬衫与西装裤更显体态修长，体面得不像个流星街人——如果眼中没有浓郁黑暗的话。那抹黑暗里，还有某种几欲爆发的狂热，茉慈忽然联想到早晨飞坦看的画册，顿时反感，“你该去谢莉莱，治疗费是她付的。”

　　“这是自然，”面影礼貌微笑着，“希望茉慈小姐可以再答应我一个请求。”

　　“不答应。”

　　芬克斯、窝金戏谑地笑起来，茉慈暗骂了句无聊，目光回到手牌上。

　　“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面影丝毫没受挫。

　　茉慈开始不耐烦：“说。”这个人固执非常。

　　面影微笑着说：“请跟我走。”

　　“不行。”茉慈随手搁置牌起身，且不说他与莉莱是什么关系，现在他来到这里并说了这些话，是绝不会轻易退走的，可这都不重要。同伴自觉让路，期待即将到来的战斗表演。

　　面影见事态一触即发，再次用语言将本就扑朔的局面搅乱。

　　“那就让我加入你们。”

　　茉慈手中即将成形的念刀消散——既要求加入旅团，现下也不便动手了。除了牌局三人，还有坐在边缘一脸事不关己的飞坦，加上自己就有五人。

　　窝金开了口：“选个人和你打吧。”面前的家伙不是泛泛之辈，所以，比起观战他更想亲自参与战斗。

　　“这是你们的规则吗？”

　　“要么性命和编号一起夺走，要么死。”飞坦闪身至同伴们身边。

　　面影打量了一圈，叹息着说出选中的名字：“茉慈小姐。”

　　——果然是她。信长和窝金对了下眼神，也只能是她了，毕竟面影就是冲着茉慈而来的。了解她能力的同伴笑得不怀好意，信长更是直接促狭道：“抽了下下签啊。”

　　灰发青年后退一步险险躲过手刀，温和笑意不变，游刃有余地拉开距离，当茉慈再次贴近时，他仍一味保持防御。

　　作为全部特殊能力都是辅助系的念能力者，茉慈十分羡慕特攻队同伴，毕竟她唯一的进攻手段就是体术，但凡对方实力不差且有所准备，将很容易陷入鏖战。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多，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茉慈小姐要手下留情吗？”面影不知道她状况，好奇地开了口。毕竟几分钟过去，他用凝所见到的只有完美无瑕的坚，除此之外没有丝毫异样。

　　——感觉就像是在故意放水。

　　面影忽然站定，似是要加速战斗进程，只见他右手抬起，似操纵着什么东西，随后边缘垃圾堆旁猛地飞出一道残影。

　　帮手？

　　残影以护卫之态立在面影身前，尺寸过大的罩袍几乎曳地，头低垂着，看不清兜帽之下的容貌，身量与她相仿。

　　然而在场的蜘蛛们不约而同认真了起来——原因有二，一是他们不可能错漏这种距离内待机的活物；二，这个罩袍人的动作，和茉慈极其相似。

　　神秘人没有“气”的起伏，四肢身躯却以迅捷之态行动，对方率先发起进攻，使用的是一把短刀，应对之间茉慈亦具现了短刀，双方你来我往，她惊疑更甚。惯用的武器、无比熟悉的挥刀斩击、下意识的防御动作等等，与自己竟完全一致。来不及想对策，面影又唤来数个帮手，只不过那几个没有穿戴罩袍兜帽。

　　尤其是其中几个家伙睁开却空洞的眼眸，没有血腥味，更不见眼窝底肉——就像纯粹的黑洞。除此之外，个别的还有念息，可诡异之处就在于哪怕拥有念息，茉慈也直觉那绝不是活人，根据面影召唤他们的手势来看，仿佛是一群提线木偶。

　　这就是面影的能力？眼眶空洞的没有念，有眼珠的则不同，不详预感愈发浓烈。

　　很快，她意识到人偶们并非各自战斗，无眼人偶充当先锋，有眼的互相配合使用能力，两者都在为兜帽人偶制造机会。

　　那股子不祥预感并非忧虑战败身死，茉慈再次懊恼没有攻击类能力，但无论如何，与其纠结底牌，不如尽快将其击杀。

　　芬克斯发现她攻击欲望激增，“嘶——终于认真了啊，”感叹着转头看向身旁，“喂，你俩怎么看？”

　　“哈？”

　　信长、窝金似是被他打断了交谈。

　　“你俩刚没在看？”

　　“噢，看了啊，”窝金粗眉纠结地拧起，“那个扫把头，我和信长前一阵才见过。”

　　芬克斯疑问：“到底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信长冷着脸，他亦不解，“死得透透的，差不多劈成两半那种。”

　　然而此刻的扫把头肢体灵活，完全不是重伤后该有的光景。更别说那是死人了。

　　“确实不是尸体，”飞坦接过话头，目光略过其它直直锁定兜帽，“不然，没法解释茉慈的COPY。”

　　以某种程度的依凭物所作的仿制品，有眼眸的比较强，这些他们已经瞧出来了。面影一方攻势有章有法，不以致死为目标的同时处处设法控制住茉慈，她不得不以一敌多——并且这还不算面影作弊。

　　念刀折断了数把，茉慈反手削掉无眼人偶半截脑袋，再抬手，断刃变换形态化作长弓，扣弦时念箭成型，羽箭离弓的短暂瞬间又不得不躲开来自后背的突袭，然而兜帽人偶猛地蹿到茉慈规避伤害的路径上，与她的脸只有数寸之隔。

　　又是一记灵巧闪躲，茉慈腾跃翻身而过，凌空时伸手一带，将兜帽与几缕染血发丝扯了下来。

　　银发失去拘束，随那人动作飘舞，鲜红血液自她发际滑到面额，淌过鼻梁与嘴唇，最后在下巴结成圆珠摇摇欲坠。除却睁开但空无一物的眼眶，面容果然与茉慈一模一样。

　　就在此刻，仿佛预告战况激变一般，面影说：“准备万全了，去吧。”

　　“缚地。”为面影挡下念箭的人偶应声。

　　七八双手臂破土而出，牢牢抱住茉慈双腿，力道与速度令她无法逃脱，只能选择自断双腿，可左右臂被其它人偶紧紧束缚，最糟糕的是一股麻痹感从下肢散到全身。

　　面影舒坦地松了口气，微笑着来到她身后，一手扶住她的颈，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回应他的，是“茉慈”倾身，再次靠近她的脸。

　　肌肉麻木的茉慈无法挣扎，连眨眼也无法做到，她径直对上空洞眼眶，紧接着黑暗侵袭视线。没有眩晕、疼痛，她清楚知道被夺走的是眼球。视觉之外的感官被动放大，束缚解除，肢体麻痹感没有消退，取得自己眼睛的人偶抽身离开了，周边其它还未表现出进一步行动的意图。

　　面影放开手，声音穿过她传递给“茉慈”。

　　“感觉怎么样？”

　　“精神控制在逐渐消失。”相同声音毫无情绪地陈述。

　　“除念么？”面影笑道，“治愈、除念，茉慈小姐真是难得，就这样跟我离开不好吗？”

　　“这场必败之战拖延的时间够长了。”人偶茉慈冷言提醒。

　　极短沉默后，面影唤了声：“蕾姿，过来。”

　　金发小女孩从隐秘角落现身，可步履犹疑，似是很害怕这片战场。金发人偶是特别的，从动作到神态无一不细腻生动。

　　蜘蛛们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原是要将名叫蕾姿的人偶与茉慈人偶融合——不是去给茉慈最后一击，而是在冠名为编号战的死斗里，自顾自进行想做的事情。

　　可惜并不顺利，女孩人偶甫一融合便发出凄厉尖叫，看似血肉实则木片与粘土所制造的身体丝丝开裂，痛不可当。

　　“怎么回事？”

　　旅团团长回来了，库洛洛瞥见与茉慈一样但不是她的人将小姑娘扯离身边，一旁僵硬直立的茉慈连肌肉发力的迹象都没有。芬克斯简要说明状况，他们并不担心茉慈会落败。

　　“可以拷贝能力么，”库洛洛扫了眼扫把头人偶，目光落到茉慈人偶身上，“如果能和人偶直接融合，也挺有趣的。”

　　信长插话：“这不就和团长很像了吗？虽然是弱化版，但能同时使用复数人偶。”意味着只要准备足够多的人偶，就等同于念能力者军队了。

　　“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批量造的，而且，茉慈不会连这种程度的消耗战也输吧。”窝金也参与话题。

　　飞坦冷哼，“说不定再被暗算一次呢。”

　　“缺乏战斗经验是很要命，不过...”库洛洛用了凝的眼里划过讶异，“快结束了。”

　　熟悉的杀气刚爆发就敛得干干净净，只在踢断人偶脖子时，才与茉慈的身影一齐再现，然后逐一重复。几息间，人偶队伍就只剩下茉慈人偶和女孩人偶了。

　　颓势不言自明，面影瞧了眼并不打算参与战斗的茉慈人偶，叹息：“抱歉啊蕾姿，到底失败了。”

　　“不，哥哥...小心！！”

　　出现在面影身后的茉慈令女孩肝胆欲裂，然而她又无力阻挡，眼见面影即将落败，情急之下，蕾姿紧攥人偶茉慈的裙摆连声哀求，可她连对方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库洛洛冷眼瞧着，思及其它，果断出声叫停。

　　彼时茉慈已扳住面影的头，快要拧断他脖颈，团长命令入耳使得一切骤然停止。与前半场战斗派若两人，最后又结束得突兀，茉慈喘了口气，循着声音找到方向，站回到旅团这边。

　　她听到库洛洛说：“茉慈会跟你讲团规。”

　　虽然不解，被提到名字时她没有犹豫地应下。因茉慈再次靠近，蕾姿将自己藏到兄长身后，面影拍了拍她头顶以示安慰。

　　“将眼睛还给茉慈小姐...啊，抱歉，这个人偶已经不受控制了。”面影不无遗憾地说：“只能破坏人偶了，目前的我没办法为你办到。”边说边抬起战斗中被茉慈折断的另一条手臂。

　　茉慈“看向”人偶方向，眼眶空洞黢黑瞧不见神情。

　　“无论士兵还是战士，如果必须死去，最好还是不那么窝囊的原因。”人偶茉慈第三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开口，语气依旧淡漠。

　　可脱离了精神控制不是吗？库洛洛心下疑惑，打算稍后再问这人偶与本尊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刀刃切碎脖颈，动手的却是人偶自身，就连制作者面影也吃了一惊，目光反复流连在人偶、茉慈身上。

　　入夜，帕克、玛奇带着晚饭归来时发现基地里多了个人，而茉慈正坐在陌生人旁边与其交谈，团长库洛洛也与他们坐在一处。

　　“制作人偶的依凭物是？”茉慈问。

　　“念气天使残留的气息就是人偶茉慈的制作材料，”面影没有多矜持，“来自本体的物品使用起来更高效，从他人眼里读到的记忆也可以作为依据，可这样的话，就会产生‘自我’和‘他人眼中的我’这种差别。”

　　茉慈的迷惑没有就此解开，不论人偶茉慈少得可怜的言语还是对人态度，与自己都相去甚远。如果按面影的回答去理解...说不通啊。

　　“念是生命，无论多少都是一个人存在的证明，关于生命的一切都记录在念里，所以，即便是茉慈小姐的仿制品，从某种程度看，那就是你。”

　　面影说罢笑了笑，对于此，他也十分好奇。

　　“哪怕性格大变，或者失去过记忆，生命的存在这一事实不会改变。”

　　茉慈静静注视着他，倏尔一笑，寒冰化为春雨，“为什么要把人偶和蕾姿融合？”

　　“顺利融合后她将得到茉慈小姐一部分力量，”面影轻抚睡卧在他膝上的蕾姿，“我的妹妹就算和拥有作战能力的人偶融合，也无法与人厮杀。”

　　——至少具备最低限度的自保手段么。茉慈点头，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可笑的是，这一阵唯一成功刨根究底的却是这些。

　　“旅团整体存亡最优先，其它情况下必须服从团长命令；团员之间不可内斗，有分歧就抛硬币解决。选一个数字，团长会给你带有数字的蜘蛛纹身，以及硬币。”

　　幻影旅团团规只有两条，茉慈说完这些，再给他介绍了目前呆在基地的同伴们，如此，团长交代的事也就完成了，转头对库洛洛颔首一笑，接下来就是他们之间要处理的了。

　　起身离开之际被库洛洛叫住，他想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那样迅速地结束战斗。

　　茉慈抬手握了握拳，说：“用念强化身体后再使用的体术。”身为特质系能力者，琢磨出来的攻击手段却和强化系无甚差别。

　　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羞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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