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独爱之白

　　茉慈推断过，离开工地的男子并非念能力者。直到与后出现的人交手，那男子也未显现出任何念的气息——她肯定自己没有判断出错。

　　虽然眼下确确实实出现了个会念的对手。打斗时她极快地瞥了眼观战者，已然有了决定。对手没错过她的眼神波动，进攻愈发猛烈。

　　——这个念能力者，实力非常薄弱。茉慈带着硬的拳头直直挥去，对方既没有坚，体术上的欠缺更使他无法躲开。

　　只不过是强过普通人的念能力者罢了。对方重重撞上树干，捂着胸滑坐在地，费力看向观战的人。

　　“...走。”

　　大约血涌到喉咙，他说话费劲又模糊，才吐出一个字，血就跟着喷出来了。

　　茉慈知晓他在知会同伴赶紧离开，遂说：“走不掉啊，你都没办法走开，何况他呢。”

　　夜风轻拂枝桠，少女嗓音清润，可算得上温和了，虽然内容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哪边的人？”观战者——被同伴保护的家伙开口说，不带丝毫惧怕，含了一股几乎刻进骨血的冷漠。

　　茉慈仔细瞧了他一眼，“原来这么年轻。”

　　确如她所说，那男子不过二十出头，不，应当是不到二十岁——至少体格面貌姿态看上去是这样。尽管他所表露出来远超常人的镇定与躯体年岁相悖。

　　“我有想要的东西，恰好就在这里。如果你能派上用场，我不仅不会杀掉你们，还会给他治伤。”

　　话说得流畅，但她并无多少把握，方才那一拳的力量足以令人毙命，再不济也可以反手拧断他的脖子。可事实是茉慈在最后关头缓了力道。

　　黑暗洞穴中，飞坦拧断俘虏脖颈的闷响又幻听似地萦绕耳边，她有些烦躁。

　　“你要什么？”对方开口了。

　　茉慈舒缓情绪，答他：“一把不属于NGL的好刀。”

　　乌云终散，冷白月光透过叶片缝隙倾泻，有一瞬，茉慈几乎认为这镇定的男子没有瞳仁。褐色短发之下是一张并不俊朗的脸，五官仿佛都是铁做的，虽没有表情，却无时无刻散发出冷硬无情的神态，那双让茉慈误以为没有瞳仁的眼，其实是浅浅银灰色瞳孔。

　　“可以。”

　　没有问“凭什么信你不杀我们”或“你怎么治好他”之类没有意义的问题，茉慈再次打量了他一眼，轻叹：“这地方，还算有点意思。”说罢，拍了拍重伤之人的肩，无暇理会对方错愕，淡淡开口：“拿到刀之后你就自由了。”言毕抬手劈晕了才痊愈的家伙。

　　如果能在明日中午之前就把东西找到，她也能早点去完成私事。如此，“铁块人”走在前，茉慈不紧不慢跟在后。

　　待草木花朵的馥郁气息减淡时，“铁块人”驻步，伸手一指，说：“如果没在这，就还有7个地方。”音量不大，足够茉慈听清了。

　　“和我一起进去。”她从树枝跃下，跟随他靠近别墅。茉慈的注意力已从颇具规模的建筑转移到领路人身上。

　　铁块人直接敲门，门内守着的男子像是认识他，略显不屑地瞟了他几眼。

　　“宰伊洛啊，这么晚...”守卫目光越过他，便牢牢黏在茉慈脸上，“这礼物不错。”

　　铁块人侧开身子，可不待守卫上前，他那双充斥肮脏念想的眼球就失了光泽，生命逝去只在一瞬。被唤作宰伊洛的男子站在门边，丝毫不关心她是怎么动得手，以及现在去了哪。

　　半小时后，这栋小别墅被拆得只剩个壳子，茉慈边拍衣摆上的细灰边问：“剩下7处，离这近么？”

　　“不。”

　　得到回答后，她直接提人启程。

　　赶路再加搜寻、清扫阻碍者，即便以茉慈的身手也只能在黎明前排除5处地点。宰伊洛攀附到比自己矮大半个脑袋的少女背上，利用她视角盲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比他纤细几乎一倍的手臂，以及环住她后，对这体型的单薄感受更深。

　　只要他收紧手臂，就可以轻易勒晕，甚至致死。这一切仅是脑海里的简单演练，宰伊洛并未付诸行动，正因两人以极尽距离接触着，他知道从夜晚到日出，她除头发稍稍松散了些，不曾流下一滴汗水。

　　“可以试一试。”茉慈边跑边说，“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了，下次再做出奇怪举动时，我会杀了你。”后背的杀意不可能被她忽略，即便那股凉刺感转瞬即逝。

　　宰伊洛猛然睁大眼，他竟无法判断出从她声调里传达出的，到底是怎样的情绪，更无从判断真假，几番惊涛骇浪之下，终是什么都没做。

　　此时天已完全亮了，大致估算一番后茉慈推测在正午前可以找到卞氏刀。

　　排除倒数第二个处所后，茉慈从废墟中走出，宰伊洛背对而立，沉默——或者说死寂得不像活物，尽管立于阳光之下，他的人也似笼罩于无尽黑暗中。

　　再仔细瞧瞧，茉慈就发现并非黑暗包围着他，而是他本身就是个黑暗发散体，那双浅色眼睛之后空无一物，堪比深渊，简直比流星街人更具流星街气势。

　　“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茉慈解开发绳，重新绑了马尾，“我要的东西到底在不在那呢。”

　　宰伊洛回首望了她一眼，指了指北面，“从这里可以看到目的地。”

　　“这样啊。”茉慈看了眼手机时间。

　　“从外面抬进来的货物只会放在这些地方，如果不在，那就是转手卖出去了。”

　　“知道了，”茉慈顺着他所指眺望，所幸两人站在高处，视野非常开阔，“你自由了，走吧。”再次细看峡谷中的那一处，与之前从居民口中所述比对了下，遂松了口气，可如果排除最后一个可能性仍旧一无所获的话，飞坦大概会很生气吧。

　　“你不杀我？”

　　茉慈诧异看向他：“你想被我杀死？”

　　“不。”

　　“哦——那我先走一步。”

　　话音里的笑意还未消融于空气中，茉慈就已跳下了陡坡。甫一到达别墅外围，就很难错过较之前严密几倍的守卫，茉慈安静观察着，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来，她自嘲笑了笑，不再考虑其它，收敛气息发起进攻。

　　解决掉所有敌人后，茉慈发现这幢小别墅拥有一间地下室，在这里，她发现了有别于其它别墅的物品——武器陈列架。

　　从短匕到大得夸张的弯刀应有尽有，并且除冷兵器外，现代化武器也不少。茉慈对着刀具架犯了难，因为无从判断到底哪一把才是卞氏刀，数量太多，也不可能全部带走。

　　稍作思考后她打了飞坦电话，忙音响了许久才被接通。

　　“我到地方了，”茉慈说，“但不知道哪一把是卞氏刀，这摆的刀太多了。”

　　“一大早吵什么吵...你说什么？”

　　茉慈估摸他才刚醒，于是重复了遍，而后说：“我就在这屋子的地下室里，你过来要多久？”

　　回应她的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茉慈干脆上楼吃喝来打发时间，才吃完两颗不知名清甜果子，喝完一瓶水，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听闻声响的飞坦头都没回，他认真仔细地打量着刀具架，然后取下了挂在左上角的一柄直刀。

　　“所有卞氏刀都带有铸造者的念气，虽然那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开了念。”

　　茉慈遂用了凝，果然有一层念息环绕整个刀身，抬眼再看刀具架，却有个新发现。

　　“飞坦，那也是卞氏刀吧？”

　　就在刚空落的支架旁，还挂着另一把稍短些的直刀，雪亮刀身同样萦绕念息。飞坦眼皮子都没抬，随口答道：“那把不顺手。”

　　“这样啊，”茉慈瞧了眼手机时钟，“我先走一步了。”

　　飞坦这才抬眼看她，“去哪？”

　　“想和我一起去么？”

　　“哼。”

　　显然他不会，茉慈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带刀离去，过不多时，她也离开了此地。到达洛卡里欧时已快到正午，茉慈买了下一班去往米斯帕拉的飞艇票，在僻静角落稍作休息。

　　直到略感陌生的气息靠近。

　　“你在这啊，”来者缓步走到她跟前，黑而无机的眼此刻稍显迷惑，“不是约好在米斯帕拉见面吗？”

　　茉慈看向揍敌客大公子——伊尔迷，同样疑惑：“是啊...来洛卡里欧工作么？”

　　“嗯，不在这，NGL有人给了订单，但一个小时前对方电话通知取消了。”

　　“噢——”虽意外于他的坦诚，但不难推测，很可能是“客户”没有给付封口费之类的。茉慈眉心一蹙，想通了什么似的，摇头笑了笑，嘀咕：“可能以后还会再见他一面。”她大约是被人利用了，诱导手段不算高明，却也让他达到目的了吧。

　　“嗯？”

　　“没什么。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伊尔迷很快收起好奇心，“你能除念吗？”

　　“或许这件事你应该在简讯里问清楚，”茉慈看了眼大厅时钟，“不能，而且我要搭的飞艇快要起飞了。”

　　“那这几天你尽量去我家一趟吧，”伊尔迷未见不悦，“按照治疗费用付给你。”

　　茉慈回了声“好”便离开了。NGL距米斯帕拉并不远，她在米斯帕拉逗留了两天，离开时身上少了部分东西——她将弓和宝石人像留在了孤岛石室。

　　再动身向北，五天后来到揍敌客宅，推开试炼之门径直前往外住宅区。大门自行向内打开，孜婆年微微欠身，“茉慈小姐，请随我去楼上。”

　　茉慈点了点头，身前这位素养颇高的揍敌客仆人，礼仪风度丝毫不减，但目光沉沉——或许情况很棘手。

　　宽敞卧房内支起了隔离用的透明窗帘，帘子围着豪华大床，靠坐在床上的人转头看向她们俩。

　　“果然是你啊，来试试好了。”

　　帘子后是个上了年纪的女性，语气宽和但不亲切，隐隐透着威严。孜婆年俯到茉慈耳边悄声说：“这是桀诺老爷的夫人。”

　　——也就是伊尔迷的祖母。茉慈点了点头，边用凝边靠近并挽起软帘，目光触及对方右臂时，便明白了伊尔迷的邀约和孜婆年的凝重到底为何了。

　　从表象看，她的整条右臂至肩膀都在崩坏，从皮肤到筋肉直到此时此刻仍在裂出伤口。而在凝的视角下，很容易就能得知，穿刺并侵入这条臂膀的念和伊尔迷奶奶的念并不相同。

　　“还有其它的...情况么？”茉慈弯下腰，贴近观察更能看清，相斥的两股念焦灼对抗着，“比如，持续多少天了。”

　　“11天。施念的家伙已经死了，而且，这种‘情况’会通过接触传播，”老者无不揶揄地说着，“应该用传递。接触者接过这个大麻烦，然后这个大麻烦把倒霉蛋折磨到死，再回到我这里。”

　　茉慈极快与她对视一眼，“我没办法除念。”

　　“嗯，那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到现在为止一共有多少倒霉蛋呢？”

　　这场逐渐剑拔弩张的对话却让一旁的孜婆年露出微笑，她知道茉慈并没有引起老夫人反感。

　　“1个。”老夫人支起完好的左手托住下巴，饶有兴趣地说：“你有办法了，讲讲看。”

　　茉慈直起腰背，抬手制造念气天使，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那条崩坏——复原的手臂再现伤痕。

　　“Plan A失败了啊小姑娘。”老夫人笑不可支。茉慈则转头对孜婆年讲：“能不能安排一艘去流星街的飞艇，我的意思是，除了驾驶员外，只有我一个乘客。”

　　“当然可以，”孜婆年隐约察觉了什么，但选择避而不谈，“计划起飞时间是？”

　　“今天，越快越好。”

　　孜婆年转身离开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茉慈指了指床，对老夫人说：“我可以坐下来么？”

　　“坐吧。”老夫人拍了拍腿边的位置。

　　茉慈捋顺裙摆坐好，调整气息后预备进行同调——肢体接触之后，可以获得许多情报，“接下来可能会感到不适，麻烦解除硬，恢复到缠。”

　　“打算做第二个倒霉蛋？”

　　“不，我需要完成工作，然后尽快回去。”

　　话语间，茉慈已抚上那条几近断裂的臂膀，撕裂伤痕如蚂蚁般从肌肤相接处爬到茉慈指尖，蜿蜒至手背，直到她确认这奇怪的破坏性念能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才挪开手，在此之前已经完成了同调。

　　“可你死之后，它还是会回到我身上。”老夫人瞟了眼自己恢复完好的手臂，眼里没有惊奇。

　　茉慈深吸了口气，她亦不得不用硬去抵抗企图进一步腐坏身体的念，同时，也不得不面对揍敌客家奇奇怪怪的人。

　　“我尽力确保这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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