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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
我有个双胞的姐，她叫苏艾。
人们说再像的双胞胎也能分出不同来，可我和苏艾不是。我们一样长着两道墨一样的剑眉，一样有一对不大却很有神的眼睛，一样的高鼻梁和一样鲜红的菱角嘴。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我没见过苏艾。她只比我大两分钟，两分钟后她就死了。我们是双胞胎，如果她还活着，我们一定长得很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人们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无论相距多远都能相互感应到对方。我和苏艾就有。奶奶告诉过我，人死了□□被烧成了灰，可灵魂还在，有的在另一个世界开始新的生活，有的还留在这个世界四处游荡，有的灵魂喜欢守在自己最亲的人身旁，有的灵魂干脆就同最亲的人合为一体。
我能感应到苏艾，她就在我的身体里。我们是双胞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在我的身体里就像在她自己的身体里，她可以在我的身体里重生。我常用自己的灵魂同她的灵魂聊天儿，我们热烈地讨论是去跳皮筋还是去踢毽子，是穿红裙子还是穿蓝裙子，是吃糖葫芦还是吃烤红薯。有时我们也会商量好，今天当苏艾，明天当苏苧。
附近的小孩儿们都不愿跟我玩儿，他们说我老是假装跟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他们说的是苏艾，苏艾在我的身体里，他们当然看不见。不跟我玩儿我也不在乎，我可以跟苏艾玩儿，我们是双胞胎，我们有心灵感应。
我喜欢苏艾，因为只有她和我玩儿，因为她长得和我一样漂亮。
苏艾来看我了。
我八岁那年，苏艾来看我了。平时她都在我的身体里，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见不到她的脸。现在我八岁了，个子变高了，头发也长长了，勉强能抓成个马尾。她也八岁了，个子也会变高，头发也该长长了，是不是也能梳成马尾呢？她想知道我现在长得什么样子，所以她来看我了。
她是在我睡着以后来的，因为我记得之后我给醒过来了。她是在我醒之前来的，在我的梦里来的。醒了之后我就抱着妈妈大哭起来，因为我看到了她，她和我一样高，一样梳着马尾辫，一样长着墨一样的剑眉有神的眼睛高高的鼻梁鲜红的菱角嘴。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的额心还长着一小块儿红色的胎记呢？！我哭着跟妈妈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苏艾的脑门上有块胎记？！”妈妈也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苏苧，是我们不好……”
我一直以为我和苏艾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原来我错了。
后来苏艾再也没有回到我的身体里来，临走的那天她又进了我的梦，她对我说：“苏苧，我恨你。我们是双胞胎，我们不是应该长得一模一样吗？为什么我的脸上有胎记，而你的脸上没有？！”
我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不信，她说：“你为什么要哭？你是不是觉得我丑？你讨厌我了？”
我说我没有，真的没有。
她哭着说：“我不信，我不信！苏苧，我恨你！为什么长胎记的是我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也是我不是你？不公平！我恨，我恨！”
我也哭了，我说：“苏艾，你别恨我，这些事我都不知道，你别恨我！”
苏艾忽然不哭了，而且还笑起来，和我一模一样的菱角嘴翘成诡异的弧度，我怕极了，我说：“苏艾，你别笑，我好怕！”
苏艾还是笑，她指指自己额头上那块红色的胎记，说：“你看，你看，我要诅咒你，苏苧。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诅咒你，我要诅咒所有把我害成这样的人，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偿还对我犯下的罪孽！我要诅咒……”
我哭着求她，可她还是走了，她走的时候，我看见她额头上的胎记变成了一只红色的眼睛，血淋淋地看着我。
奶奶死了。
我们家里没有镜子，因为奶奶有镜子恐惧症，就连窗户也是用塑料布糊上的，怕她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十八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镜子，妈妈告诉我镜子就是能看见自己长什么样儿的不透明的玻璃。我知道，就像是我和苏艾面对面站着的那个样子。
从苏艾走的那天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十年来她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我问过奶奶，奶奶说苏艾一定是转世投胎去了。我问她什么是转世投胎。她说就是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找一个身体，然后把自己的灵魂塞进去，在这个身体里重生。我问她转世投胎要花多长时间。她说要花十年，因为十年就是一个轮回。
奶奶死的那天家里正有客人，那天是爸妈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好多人都买了礼物送来。有一个爸的新朋友，以前没来过我家，他送了一架漂亮的梳妆台，请了两个工人抬来的。
奶奶去开的门，之后她就死了。我在火葬场听见爸跟人说，奶奶是吓死的，开门时正对上梳妆台上的镜子，死的时候眼睛都合不上。
过了好几天爸妈才把丧后的事和那天客人们送的结婚纪念的礼物收拾妥当，那架梳妆台也退给了那个人。还有一只小猫饿了好几天，没人管它，妈就切了点儿熟肉喂它，它高兴得直用脑袋蹭妈的裤腿。
爸妈上班的时候只有我和奶奶在家，现在奶奶不在了，就只剩下了我自己。要是以前，还有苏艾跟我做伴儿，苏艾走了之后我一直都很寂寞。可是今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苏艾又回来了，她又来看我了。
我躺在床上想赶快睡着，十年前她就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来看我的。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我无论怎么哄自己拍自己，就是睡不着。十年前我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是趁着爸妈上班的时侯拿了脸盆玩水玩累了……
我坐起来想去拿脸盆盛水，却看见那只刚来我家不久的小猫站在门缝后看我。我走过去抱起它，把它放在我的腿上。它是只白猫，眼珠是萤绿色的，额头正中却生了一道红毛。我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苏苏，跟我一样，姓苏。苏苏盯着我看，我想它是饿了，就给它切了一块熟肉。它一口也不吃，只是盯着我看，我又给它切了块生肉。
它吃得很香，吃完了就舔嘴。我想抱抱它，它跑开了，跑到床边就停下来歪头看我。然后我就看见它额心那道红毛像一只眼睛一样慢慢睁开，露出一团血肉模糊的眼球，血淋淋地转动。
苏艾回来了，她果然回来了！十年一轮回，她转世投胎后又再度重生！她把灵魂塞进了猫的身体，她作为苏苏再度重生了！看！看！苏苏额心的那道红毛不就是那块胎记吗？！她又回来了！苏艾又回来了！苏艾来践行她的诅咒来了！她没忘那十年前的诅咒，她来了！
我扑过去抓她，可她一下子就钻到了床底，在黑暗中用那只血淋淋的眼睛看我。我大叫着：“苏艾！苏艾！你不该回来！你害死了奶奶，是你！我知道！是你！”我钻不进床底，也搬不动床板，我用扫把够她，用线球引她，甚至用东西扔她。她就趴在里面，用那只血眼诅咒一切。
我要妈妈扔掉苏苏，她说那是人家送的，扔了不好。我说那就转送别人。她说咱家认识的人都不喜欢养猫，问我为什么不要它。我叫着告诉她苏苏就是苏艾，它会诅咒我们所有人！妈哭了，哭着对我说，苏苧，是妈不好……
苏苏留了下来,脑门的血眼又缩成了一道红线。它依然吃妈喂它的熟肉,对生肉瞧都不瞧一眼。只是偶尔趁别人不注意,在嘴角翘起诡异的笑,就像十年前苏艾走的时候脸上挂的那个笑。
大伯死了。大伯是爸的哥。妈生我和苏艾的时候，就是他开车把妈拉到医院的，听爸说当时情况紧急，大伯连闯了一路红灯，警察一直追到医院里去。大伯死的时候也是在开车，红灯亮了他没停，和一辆正转弯的车撞在一起，鲜血染遍了整个驾驶座。
爸对妈说真怪，大哥开车一向很守交通规则，这次为什么会闯红灯呢。
我知道。是苏艾，是苏艾的诅咒，她在怨恨大伯拉着怀孕的妈连闯红灯，否则也许她的额上就不会有那个红色的胎记！她在报复！她成功了！果然是她！爸妈上班之后我就问它：“还不住手么？你已害死了两个人！他也是你的大伯！”她不理我，站在门缝后面冷冷地冲我笑。
我要捉住她！家里没有人的时候，她就躲在床下不出来，爸妈一回来她就得意洋洋地呆在他们的庇护下，让我奈何不得。我叫着要毒死她，勒死她，溺死她，爸妈就把我反锁在屋里任凭叫骂。
她的心机太深沉了，我决定用智斗跟她分个高下。我先是假意向她献殷勤，主动帮她换水换食换便盆，之后令爸妈对我放松警惕，不再将我与她隔离，再趁家中没人的时候一举将她拿下。
我揪了她的脖子对她说：“我们是双胞胎，我本不应该这么对你的，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到我的身体里来，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一天当苏艾一天当苏苧。好么？”
她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叹口气放开了她，我说：“我可以原谅你，以后别再害人了。”我到厨房给她切肉，她不等我切好一下子窜到了案板上，把旁边放的生肉吃了。我抱她下地，告诉她：“以后不许你吃生肉。”她抬起头看我，额头的红线又睁成了一只血眼球，咕碌碌地挂在眶子里。我大叫：“你又要害人！你又要害人！你这恶魔！”我举了刀追她，她就又躲到床下去了，之后在黑暗里露出嘲弄我的笑容。
我不安起来，我不知下一个死于诅咒的将会是谁，也不知道诅咒应验的日子将会是哪一天。奶奶是在她来的第一天死的，大伯是在她睁开血眼的第四天死的，他们被诅咒后都没有活过七天。是了！七天！诅咒的期限是七天！七，本就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七月初七是鬼节；刚去世的人每隔七天要烧回纸，共要烧七个七天；停床守灵也没有超过七天的。是了！是七天！
得告诉所有的亲戚们，这七天谁都不准出门！我求了爸妈，求他们请七天的假别去上班，开始他们不肯，问我为什么。我哭着说我自己在家害怕，你们要是不请假，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爸妈终于同意请七天的假在家陪我,我又求他们给亲戚们挨家打电话,告诉大家七天内千万别出门。爸拗不过我,到底给每家都去了电话,跟他们说苏苧说了,七天内谁也不许出门。所有人都一口答应了,说七天内一定在家,绝不出门。
苏艾躲在窗帘后冷冷地冲我笑。
七天过去了,每一个人都很安全,每一个人依旧健康。我赢了苏艾,我告诉她,我们是双胞胎,你有多聪明,我就有多厉害。爸必须去上班了,如果不是因为请假,他本该到外地出差的。后来他下班回家对妈说,顶替他出差的那个同事所乘的飞机坠毁了,明天要去参加他的葬礼。
苏艾再度故计重施,她又睁开了血眼。上一次她没有害死爸,她不甘心,她又开始诅咒,她要害人!是谁?是谁?你又想害谁?我冲着床下喊。她终于原形毕露了,她弓起背伸出了她的利爪,嚣张地乍起全身的毛发,她尖尖的牙齿白厉厉地暴着,还有那只恶毒的血眼,像是被钻破了脑壳儿般汩汩地翻滚着腥红的血肉。----她原形毕露了！她不再掩饰她的意图----她要吃人！
“爸！爸！你去请假！去请假！”我大叫，“七天！去请！必须！必须！”
爸说你不许再胡闹了，你就自己呆在家里，你自己。我急了，我扑去抓他的手：“她要害你！苏艾！苏艾要吃人！她要吃了你！”
爸也急了，甩手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摔在地上，妈哭着抱住我对爸说，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孩子没有错，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不，不是我可怜，我不可怜，可怜的是你们，你们都被苏艾骗了，你们都不知道苏艾的邪恶念头，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因为我和她是双胞胎，我和她有心灵感应，她诅咒了我们所有人，为了她头上那块胎记！
爸叹着气，坐在沙发上吸烟，妈还抱着我掉泪。我不恨爸，就算他打了我我还是要保护他，我在这世界上就只有他和妈两个亲人了，苏艾死了，转世了，变坏了，奶奶死了，被苏艾害死了，我就只有爸跟妈两个最亲的人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抓爸的手，我告诉他：“苏艾诅咒了我们！她不要那块胎记！她害死了奶奶，害死了大伯，她又要来害你！你记得么，你的同事，替你出差的那个同事，死于空难的那个同事！是苏艾搞的鬼！死的本来应该是你！是你！”
爸看着我，他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我。妈哭着上来捂我的嘴，叫着让我别说了。我推她，我叫她快去给每个亲戚挨家打电话，让他们七天内谁也不准出门。妈说我打，我告诉他们别出门，求你别说了，别惹你爸生气。
我不理，我还是要爸去请假，爸说我不能请假，再请假就要被开除了。我喊起来：“开除和死，哪一个更可怕？！”
爸也喊起来：“你这个疯子！你要我死吗？！你要咒死我吗？！我受够了！我要好好教训你！我要把你绑起来、把你一个人锁在屋子里！”
爸气疯了，他推开上来阻拦的妈，他从床底下，苏艾的身边扯出一条麻绳儿来。我看见苏艾在笑，连那只血眼睛都在笑，是她干的！是她下了咒语，是她蛊惑了爸来绑我！我哭叫着用指甲去抓爸的脸，我要抓醒他，让他明白我是在救他，我喊：“醒来，爸！醒来！你中了苏艾的咒！她让你杀我！杀了我她就会杀你，杀妈，杀光所有人！醒来！”
爸已迷失了本性，我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他绑住我的手脚，把我扔在床上，最后关上门把我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没有用东西堵住我的嘴，以前他堵过，但是我的眼角迸出了血，他就怕了。
我哭着求妈救我，我说那不是我爸，他被苏艾诅咒了。妈只是哭着在门外站着，不肯进来救我。我知道，她也不是我妈了！她也被苏艾诅咒了！我哭着破口大骂，我说你们都是苏艾的牺牲品，你们联合起来亲手杀了你们的女儿！
妈跟爸到那屋说话去了，他们已经不再装腔作势，刚才妈哭不过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现在他们一定是到那屋和苏艾去商量要如何处置我。我不停地骂，骂苏艾，骂他们，我敢打赌，妈一定没有打电话给亲戚们，因为苏艾的报复还没有完，她要杀光所有的人！
他们果然是在商量如何处置我！我哭累了休息的时候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他们说：“……情况严重……”
“……只好这么干了……”
“……多叫几个人……”
“……有车……过两天……”
我知道了,他们见我不好对付,又是唯一识破他们的人,他们按捺不住了,决定过两天就动手,多叫几个被苏艾蛊惑的人,用车把我拉到荒郊野外,然后大卸八块,弃尸荒野!太狠了你!苏艾!好歹我们还是双胞胎,你就忍心这样害我!
我实在是气极了怕极了,我又开始骂他们,他们已经知道我活不了几天了,也不来理我,任凭我骂累了昏睡过去。
我做了梦，梦到一间好窄好窄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每一个人都扭着脸盯着我看，每一对眼睛都血肉模糊。我被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想起了诅咒。
有人跑来敲我家的门，我听见他对爸说我家邻居的女主人死了，要拿随礼的钱。爸给了钱，问是怎么死的。那人说是乘的升降式电梯超载，一电梯的人全摔死了，救援的警察去了之后看见的是血肉一团，根本分不出人形来----是从几十层高的楼里摔下来的。后来凭遇难人随身带的证件才确定的身份。
邻居的女主人和我家一样在这儿住了好多年，我管她叫婶子。以前妈告诉我说，生我和苏艾时裹我们的襁褓就是她送的。我见过，那是红色的襁褓，金线绣了好多的福字。
这次是邻居！当然是苏艾干的，她恨她送的是红色的襁褓，否则她也许就不会长那块胎记！看来受诅咒的人不只是我，我的家人和我的亲戚，所有和那块胎记有关连的人都是她报复的对象！我不能再让她继续害人了，我得杀了她！----虽然她曾是我双胞胎的姐！
午饭的时候他们替我解开了绳子，我一个箭步冲过去直扑苏艾，她就躲在爸的身后。我扑过去，可她灵巧地闪开了，我正要继续追她，却被赶来的爸妈抓住胳膊摁在地上，我拚命挣扎，拚命叫喊：“放开我！你们！我必须得杀了她！杀了她！让她死！死！”
爸妈又把我绑起来，我看见苏艾站在门缝后，冲我诡异地笑，额上血眼睁得老大。
他们不肯再给我解开绳子，一日三餐都由妈亲手喂我吃。开始我是不肯吃的，把米饭吐了她一脸，后来我想我是一定要杀苏艾的，一切以忍为重。我乖乖地听他们摆布，不哭不骂也不叫，还时常讲笑话给他们听，他们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上班的时候把我绑住,到家以后就给我解开绳子。
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苏艾，她常常趁爸妈不在家的时候跳到案板上偷生肉吃，我知道,她又想吃人了。上次那个邻居家婶子就是她吃的，因为她现在用的是猫的身体，吃不下整个的人，所以她就作祟弄坏电梯，把人摔得稀巴烂，吃起来就方便了。我对她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切我全知道。不过你很快就要死了，我会杀了你，十年后你又可以转世投胎，只是别再害人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爸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对我说：“苧苧，这几天你表现得不错，爸爸给你解开绳子让你自己玩儿一会儿，我跟你妈要出去，你就乖乖的，别闯祸，我们很快就回来。”
他们出去了。我得尽快动手，在他们杀人之前我得杀掉苏艾，解除他们所中的蛊咒。我切了生肉喂苏艾，她现在用的是猫的身体，所以她和猫一样难以抗拒美食的诱惑，何况还是她爱吃的生肉。
我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拎在半空，她嗥叫着伸出利爪来抓我，我带她到厨房，把她摁在案板上，之后用刚才切了生肉的刀切下了她的头。她的血染红了她整个的身躯，头也变成了红头，我对她说：“现在你的胎记没了，因为每个地方都变成了红色，你该高兴了。”
妈看见我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爸扑过来用绳子把我绑住，之后他叫醒妈，说实在不行了，叫他们来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要动手了，他们要叫人来带我走，把我大卸八块后弃尸荒野！我哭叫：“苏艾已经死了！你们快醒醒吧！别杀我！别杀我！”
当真来了几个人。他们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帽子，帽子中央有块红色的记号。他们是苏艾的同伙儿！我知道！帽子中间的红记就是证明！他们是猫妖！一群白猫----和苏艾一样！他们是来替苏艾报仇的！
我拚命哭喊，拚命挣扎，我骂他们是猫妖，指责他们这么多人来杀我，求他们饶了我。可他们就是不理，把我塞到开来的一辆白色的车里，用皮带把我勒在一张床上。爸妈也在车里，跟几只猫妖密谋：
“你们家还有谁是这样？”
“她奶奶。”
“是隔辈儿传。”
“还有希望么？”
“越来越严重。得观察一段时间才有结论。”
“请您一定要尽全力！”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暗语，他们提到了奶奶，从那时起他们就计划好了，他们要杀我，苏艾恨我，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的额头却长了一块胎记，她用这块胎记报复我，我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要我死！
他们停了车，把我带进一座楼里，是他们的老窝，里面到处是白色的猫妖。他们把我带进一个房间，解开绑我的绳子，把我摁在床上。我得想办法，我得逃出去，他们是要用我杀苏艾的方法来杀我！他们要把我摁在床上，然后用切生肉的刀切下我的头！我必须得逃出去！
我哀求他们说：“我要上厕所，求你们，我憋不住了，我要小便！”
几只猫妖对视一眼，之后他们派了两只女猫妖押送我去厕所，果然狡猾！可我身上已经没有了绳子，一出门我就撒腿狂奔起来。那两只女猫妖一边嗥叫一边追我，我跑得快极了，她们根本追不上我。迎面来了一群猫妖，手里拿了一支针管，他们是来逮我的，我向左一转拐进另一条走廊，然后飞快地躲进一间屋子隐藏起来。这间屋子正好是厕所，和我家的厕所不一样，我从来没有去过别处的厕所，这间厕所有好几个便池，便池对面是洗手池，洗手池上面是镜子。
我们家里没有镜子，所以十八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镜子。妈说过，镜子就是能照见自己长什么样的不透明的玻璃。这就是镜子，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我要好好看一看。
后来我就睡着了，就像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苏艾那次，那次我是因为用脸盆盛了水玩儿之后睡着的。不过这次好像比那次睡得熟，睡熟之前我感觉有人用床推着我，我还听到了那群猫妖说的话：
“这孩子真可怜，刚送进来治疗！”
“怎么死的？”
“被自己吓死的。遗传的精神分裂症，你瞧这眼睛都合不住。”
“她脑门儿上是什么？”
“是块儿红色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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