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请我攀高枝

作者:小香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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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她冲来得太突然,以致于赵易泽根本没机会将剑收回,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刺入她胸口,鲜血瞬时染红月色衣襟,赵易泽的大脑一片空白,慌乱无措地去扶她。

      父亲才去,母亲又为他挡剑,颓然倒在他怀中,承誉那仅存的一丝坚强顷刻崩塌,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个祸害,

      “母妃,母妃!孩儿不值得您这么做……”

      那哑声的呼唤是质问亦是自责,他下黄泉无所谓,但若母亲因他而出事,他又该如何跟他父皇交代?

      无力的歪倒在儿子怀中,怡贵妃紧攥着儿子的手腕,颤声安抚道:“傻孩子,我是你娘,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能活下去……”

      事到如今,她仍旧不忘祈求,艰难的转头望向赵易泽,眼中的泪花终是噙不住,潸然而下,哽咽失声,

      “我晓得你恨我,但承誉是无辜的,我只求你饶他一命,你能否……答应我?”

      懵然许久的赵易泽终于回过神来,抬手就要抱她起身,却被承誉拦阻,“狗贼!不许碰我母妃!”

      “你若希望她失血过多而亡,咱们就继续耗着!”

      听这话音,他似乎是愿意救他母亲?只要母亲能活,承誉也计较不了这些,犹豫片刻终是松了手,他想要跟上,却被侍卫拦下,不许他出这宫门,无奈的承誉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赵易泽将人带走。

      此时的怡贵妃眼神恍惚,意识虚无,但仍不忘求他一句应允,“放了承誉,求求你!”

      抱着她匆忙往殿外走去的赵易泽步伐有些慌乱,说话的声音也在发颤,红着眼威胁道:

      “只要你活着,活下去朕就放了他!”

      她不想活了,活着有太多痛苦,她早就想解脱了,然而她开不了口,无法诉说自己深藏多年的委屈,只因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睛也无法再睁开,终是缓缓闭上,做不出任何回应。

      回到寝殿的赵易泽立即请太医过来诊治,太医为其包扎伤口,虽是止住了血,但那伤口离心脏太近,他也不敢保证她能否度过此劫,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打发太医出去后,殿内就剩他两人,坐于床畔的赵易泽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沈悠然,那冷峻的面上神情复杂,既痛恨又有一丝难掩的惶恐,

      “你怎么可以就此死去?你若是不在了,我又该恨谁?你折磨了我那么多年,我尚未来得及报仇,你不能就这么没了!

      沈悠然,今天朕把话撂这儿,你若是想让你儿子活着,就给我保住这条命!你要是敢死,我就让他陪葬!”

      赵易泽为她而失控,浑忘了这样的情形很容易被人传开,宫人秘密上报,叶照香很快就得知此事。

      这叶照香本是赵易泽的表妹,自他被发配边疆后便一直陪在他身畔,如今他即将登基称帝,那她肯定会是皇后,虽未正式行册封礼,但宫人们都自觉的以皇后娘娘来称呼她。

      听闻赵易泽居然亲自抱着沈悠然回他所居的寝宫,叶照香哪里还坐得住,怀着满腹的委屈和怨恨匆匆去往正明殿求见。

      起初赵易泽并不愿见她,奈何她一直候在殿外,宫人不时来汇报,不耐的他这才允她进来,而他则走出暖阁,到前殿接见。

      仗着自己伴他多年,叶照香直白质问,“敢问皇上可是亲自将怡贵妃抱回宫?”

      就猜她是为此事而来,赵易泽浑不在意,坐于龙椅前,闲闲地拿出一道折子翻看着,随口应道:

      “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儿?”

      难道他还想罚人不成?“宫人们都瞧见了,这话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您的做法!您才入主皇宫,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怎可当众抱那永宁帝的贵太妃?传出去那些老臣又会如何看待?”

      拿那些个老臣来压他,她以为他真会在乎?“当年永宁帝从我身边夺走沈悠然,那些个老臣又敢说什么?他不照样安稳的做了这十几年的皇帝!”

      “那永宁帝的下场又是什么?您难道要步他的后尘吗?”叶照香才道罢,就被一记狠厉的眼神剜了一眼,察觉失言的她忍怨提裙跪下,

      “妾身无心之失,还请皇上恕罪,您是明君,明君自当远妖妃,那沈悠然就是个命硬的,她跟了谁谁都不会有好下场,当初还不是累您被发配边疆,这些年您所吃的苦头都是拜她所赐,而今您大仇得报,妖妃也该被斩杀,以报当年被她抛弃之仇!”

      他与沈悠然的恩恩怨怨,早已铭刻在骨血之中,又岂会轻易忘怀?但心底的这根刺,不论它扎根有多深,他都不希望外人去触碰,去评判,深吸一口气,赵易泽闭了闭眼,满目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连抬眸都不愿,

      “朕有判断是非的能力,这些旧怨无需旁人来提醒,朕晓得该怎么做,你不必插手。”

      看出他面露不耐,叶照香仍旧坚持要把话说清楚,否则她忍不下这口气,“妾身也不愿管制皇上,但您今日的作为已经让宫人议论纷纷,您实该检点自己的举止,立即送贵太妃出正明殿!”

      她一再强调,彻底惹恼了赵易泽,反手便将奏折扣于桌面所铺的黄绸之上,怒指于她愤声责备,“反了你,居然敢指责朕的不是!”

      叶照香浑然不怕,正色扬声道:“妾身也是为了皇上您的江山着想,不希望您一世英名毁在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

      忍不下心中的躁怒,赵易泽拍案起身,厉声警示,“朕只警告你一次,朕如何怨憎沈悠然那是朕的事,但你无权评判!若再让朕听到你说出对她大不敬的话,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多少年了,事到如今,他竟还为了沈悠然而与她大发雷霆,

      平日里她还可蒙骗自己,这些年他兴许已然对她日久生情,可一旦牵扯到沈悠然,他的心竟偏得那么明显,甚至不屑在她面前掩饰,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感受!

      忍泪含悲的叶照香满腹怒火与怨气,终是不敢发泄,生怕惹急了他,他可能不会再顾及多年的情分,到时候真撕破脸,便宜的还是沈悠然!

      不!她千万得忍住,万不可意气用事而毁了自己苦守的一切!

      强压下心中的愤恨,叶照香终于迫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掩下眸底的积压已久的幽怨,咬着牙福身告退,再不提一句。

      回到凤仪宫后,叶照香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怨忿,怒砸桌上的茶盏,当她还要砸茶壶时,又想起自己即将做国母,那就该有国母的仪态,万不可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乱了方寸,丑态毕现,倒教旁人笑话!

      如此想着,她又愤愤然收回茶盏,重重的搁于桌面之上。

      还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兰雨最有眼色,一看主子情绪不对,早早的安排人去请大皇子过来。

      听闻大皇子求见,叶照香忙命宫女帮自己整理仪容,而后端坐于上位,尽量平复自个儿的情绪。

      来的路上,赵令州已听宫人讲述来龙去脉,是以他很清楚他娘亲为何动怒,一到凤仪宫便命宫人将食盒放下,

      “孩儿又发现一样佳肴,吃起来特别香滑,料想娘您一定喜欢。”

      紧跟着宫人端出一碟蟹黄豆腐,这赵令州一直跟着他们在边疆吃苦,见到宫中御菜自是新鲜,觉着什么都是好的,实则叶照香当年也是世家千金,这些东西于她而言不足为奇,但儿子特地送来,她可不能辜负孩子的一番心意,于是命人备碗碟,尝了几口便漱了漱口,既欣慰又心酸,

      “还是我儿晓得心疼娘,你父皇他……唉!”

      来的路上他就在想着如何劝慰母亲,这件事该怎么做才能完美的解决,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爹的做法固然欠妥,但怎么说呢!他初掌皇位,尚未正式登基,压力甚大,可能情绪不太稳定,娘您又正好碰了钉子,才会与爹爹斗嘴,

      其实吧!这种事不能由您来说,你们是夫妻,他根本不怕您,在您面前说话也毫无顾忌,反正床头打架床尾和,是以您的提议纵然是对的,爹也不一定会听从,您大可找那些个臣子去劝谏,料想爹他肯定会顾忌众臣的看法。”

      被儿子这么一提醒,叶照香才惊觉自己果然被那个妖妃给气糊涂了,才会办出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来!

      细思之下,她点头赞叹道:“我儿说得在理,下回娘可不去硬拼了,换种法子,兴许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想开之后,她的面上才有了笑颜,而后又嘱咐儿子,

      “如今不比从前,你爹做了皇帝,你便得称呼他为父皇,称娘为母后,对父母自称儿臣,这些都是规矩,千万记住了,免得被人取笑。”

      “是---”赵令州温笑着拱手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道罢他又忍不住问了句,

      “母后,您可知父皇和那个怡贵妃究竟有什么纠葛?为何父皇对她如此特殊?”

      原本才浮现出笑容的叶照香闻言面色顿僵,回想起当年的那些恩怨,她心下不快,不愿提及,便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察觉母亲的态度很敷衍,想必仍旧耿耿于怀,赵令州也就没再多问,继续讲笑话给母亲听,哄她开怀。

      这对母子其乐融融,坐享富贵荣华,而承誉却是被迫和母妃分离,连她是生是死都不清楚,焦急而漫长的等待之后,承誉终于等来裴公公的身影,忙上前问他是何状况,

      “打听到了吗?母妃她现下如何?可有脱离危险?”

      关上门之后,裴公公才小声道:“回殿下的话,奴才打听到了,说是贵妃娘娘暂时脱离危险,但仍在昏迷之中,能否挺过去,就看今晚了。”

      这也算是半个好消息了,至少还有希望,一想到自个儿害死了父亲,又害得母亲受重伤,承誉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身为男子汉,这样的境况下他竟是无力反击,非但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还得母亲拼了命去护他,他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眼看着太子这般自责痛楚,裴公公斗胆拉着他坐下,两人就这般坐在宫殿内的台阶上,小声的说着话,

      “恕奴才大胆妄言,看殿下您这几日如此煎熬,奴才瞧着也跟着难过,但怡贵妃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您现在一味的悲伤并无益处,只会令先皇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罢了!

      您该做的,是强打起精神来,接受这事实,他赵易泽都能在十几年后卷土重来,您难道就做不到韬光养晦为您父皇报仇雪恨吗?”

      紧攥着拳头,承誉那眼底的悲愤呼之欲出,“我当然想!我恨不得将赵易泽生吞活剥!”

      欣慰的点了点头,裴公公又趁热打铁,“光想无用,您得行动,要想报仇,首先就得保证自己的安危,想法子活下去!

      原本这样的境况,您没有生还的余地,但好在老天保佑,怡贵妃一直在为您求情,而新帝看在怡贵妃的面上,应该会给您留条活路,您万莫再与他正面冲突,实该紧抓这个机会,保住自己这条命,唯有如此,才有资格为先皇报仇啊!”

      为何裴公公如此肯定赵易泽会放了他,还有当时他母亲中剑之际,赵易泽那慌乱的神色又是为什么?

      心下生疑的承誉忍不住向他打探,“您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晓当年之事,赵易泽和我父母究竟有什么恩怨,您可否对我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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