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魂

　　街上，擂鼓舞狮，湖边，有才子佳人对诗吟唱。小孩们呼朋引伴，划龙舟，捏糖人。

　　各种街铺，为引来更多的客人，老板们都尽力吆喝着，脸上个个都喜庆着。

　　路过的戏台演绎着侠义之士救美，又花前月下的戏曲。

　　到处都在张灯结彩，无不热闹。

　　这些欢象入眼，迟妩的心情好上许多。走走逛逛后二人有些乏了，想着晚上才有灯会，便回了霄魂阁。

　　迟妩中途小憩了会儿，起来后精力充沛，遂又被常曦拉了出去。

　　已近傍晚，各种彩灯都开始被点燃，半个城已经逐渐笼在了斑斓中，铺子也多了起来。
　　街上的人熙来攘往，肩摩袂接。大都是一对夫妇携一个小孩，或者一些未婚男女，懵懵懂懂的，想要增进感情，此刻便是良机。
　　像迟妩常曦这样的也不少，只是这样的节日终是一家人在一起占多数。

　　迟妩有些挂念扶游，她还未收到他的来信，也不知道事情进行得是否顺利。

　　刚才云丰真人倒是给她捎了信，说是掌门已经醒了，让她不必担忧，观里的事情他也会料。

　　掌门醒了，迟妩很高兴，只是扶游一日没有怀生花的消息她便不安一日。
　　此刻有种想法在她心中滋生，但又被自己掐灭，她该相信扶游，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易放弃。可…她能等，师父可以吗？

　　云丰虽道她师父已醒，却没有提起他的身体状况，迟妩有些担忧，却也只能就这样静待消息。

　　她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这人山人海，有些晃神，左肩与身旁走来的妇女重重一撞，妇人才买的糕点洒了一地。

　　那妇人挑眉对她怒道：“长不长眼？”

　　迟妩自知理亏，欠身道：“对不起，对不起。”

　　妇人一副凶煞相：“我这糕点都撞没了，我刚买到的最后一份！你说怎么办？”

　　迟妩依旧心里有歉意：“真不好意思，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好吗？”

　　妇人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赔给我？你是不是听不懂？已经是最后一份了！”

　　一旁的常曦看不下去了，她本来性子就直，对着那妇人张口就道：“这位大姐，我看你是有气儿没地撒是吧？那你想怎样？这上好的佳节，人这么多，碰撞一下在所难免，都给你道歉了也说要赔偿你，如果你接受我们便给你，如果你要胡搅蛮缠我们便不奉陪了！”

　　妇人看两个小姑娘柔柔弱弱的，以为都是好欺负的，没想到来了个强硬的。自己也不愿吃亏，况且也众目睽睽的，她将五指张口道：

　　“要赔，可以啊，五两银子！”

　　常曦惊怒道：“五两？我一个月月银都没这么多，你这糕点要五两，大姐，你莫不是患了失心疯？”

　　妇人横眉，“就是这个价，这可是最后一份儿，在我这就值这个价，你们赔是不赔？”

　　常曦咬牙道：“你这就是敲诈！”

　　妇人却不以为然，“谁让她撞到我？”

　　遇上这样的，讲理也是无用，迟妩也不是个爱与人争执的，“可我现在身上只有三两银子。”

　　语落便将袋里的一点碎银掏出，常曦接过碎银，对妇人道：

　　“三两银子，爱要不要！你这些糕点再贵赔你三两银够你吃十次了！”

　　那妇人忙夺过常曦手里的银两，“谁说我不要了？这次我赶时间，便宜你们了！”

　　狠狠扫二人一眼后径直离开，走时还不忘轻“哼”一声。

　　常曦气不打一出来：“迟妩姐姐，干嘛这样便宜她？你看她那样，分明就是敲诈的，”

　　迟妩倒是心平气和，“本就是我不对，她这种性子，你也绕不过她，这又是过节，别坏了气氛。”

　　她蓦然瞥见一个商铺，被其吸引，拉着常曦便往那个方向去去。

　　“你也别气了，我们去看看那是什么。”

　　常曦气来得也快消得也快，听到迟妩此言，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

　　二人走近一看，是家字铺，铺且开着，不同与普通字铺，这家要大上许多，且有种小商铺不能比的恢宏。

　　琴棋迟妩是不懂的，只是在字上比起同龄人还是算有些造诣。

　　她性格不算活泼，从小最喜欢的便是习字画画，写不同的字，不同的心境便以不同的字画表达。小时候在院子里的地面刻，大点后进了云倚观便有了字墨，就又有了另一番天地。

　　这字铺也卖画，只是不及这些字出彩。
　　回头，猛然间，一袭红衣入眼，能将红衣穿得如此绝伦的人，在她的印象中仅有这一个，待她想转身时，他已对上她的眼。

　　萧览月眼笑如阳，“迟妩姑娘。”

　　常曦自然认识她，忙道了声“阁主”，他没有看常曦，反倒盯着迟妩。

　　迟妩对着他的笑眼，半天才吐出三个

　　字：“萧…阁主”

　　没有唤他的名字，她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纠正她。

　　但他没有，却又对她浅笑道：“迟妩姑娘今日很好看。”

　　迟妩心中一顿，就听身旁的常曦笑吟吟道：“迟妩姐姐，我说得没错吧！。”她突然放低声音凑到迟妩的耳旁：“我还没听阁主夸过哪个姑娘。”

　　她本想说什么却咽住了话，见他脸上依旧有笑意，却只是移开了目光。

　　迟妩也没有再看他，将目光又放回了字画上。

　　绕着这字铺走了一圈，迟妩的最后停在了一幅画前，但她先看到的却是画上的一行字：梦与卿同，魂销不自持。

　　那字迹让迟妩惊叹，纵使她再练二十年也不可能达到此境界，那字看似齐整，每一个都却又自成一体，张扬着却又收敛着，但凑在一起却又算规矩，如此以来矛盾与统一结合，让人过目便难忘。

　　再一瞥，画上乃一红衣女孩，正是天真浪漫的好年龄，在树下浅眠，不知做了个什么好梦，嘴角微勾着，一对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女孩虽称不上绝色，却是依旧能让人心怡，觉得美好的事物也不过如此，只是她眼角微翘，又携上一丝媚，更让人移不开眼。
　　她虽不是作画之人，却也能体会到作画之人的心情，定是对这女孩极为喜爱，就算她是闭眼，也能描摹出其神韵。

　　字铺老板见她一直盯着这幅画出神，忙上前道：“姑娘可是喜欢这画？”

　　迟妩道：“如此精妙，自是喜欢的，只是不知这画怎么卖？”

　　老板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姑娘，这幅画一直挂在我们店里，是不卖的。”

　　还是幅无价之画，如此佳作，放在此处，岂不让那些求画的人眼红。

　　“无妨老板，我是觉得画虽好看，这被题的字更甚，但也不是非得拿回去，这样的佳作，自是更多的人看见更好。”

　　连常曦都道：“是啊老板，这字真好看，也不知是谁能有这样鬼斧神工的手笔。”

　　此刻，突地下起了漂泊大雨，门外的雨水沿着屋檐大颗大颗滚落着。

　　老板指了指门外一处，又对我们笑道：“巧了，题字的那位公子刚走，你们现在去也许还追得上。”

　　迟妩同常曦正欲上前去探这题字之人，老板却拿来两把油纸伞塞到二人手里，“两位姑娘，只怕这雨会越来越大，你们也算有缘，还要拜托二位给那位公子也送去一把。”

　　迟妩和常曦接过伞，对老板谢道：“多谢老板，伞一定会归还。”

　　老板却道：“不必了，也值不了几个钱，你们快些给那个公子送去吧。”

　　言罢，迟妩顾不上自己撑伞，常曦一路小跑着跟着她，门口那抹红又映入眼，那人站在檐下，很静。

　　常曦惊讶道：“题字之人竟是阁主！”

　　迟妩心下也一惊，只是她现在顾不上吃惊，忙将伞递到他手上。

　　“萧阁主，外头雨很大。”

　　萧览月将伞握在手中，又轻拽住，抬眼又望她，眸中有虚浮的光闪过，只是顷刻就敛了目光，嘴角又有了笑意，“多谢迟妩姑娘。”

　　转身撑开伞，手依然苍白着，在这夜色里格外醒目。

　　他撑伞走入了雨中，渐行渐远，在黑夜里红色的背影没被掩埋，反而更加清晰地落入了迟妩的眼中。

　　夜里，因这雨，和了点雾气，笼罩在他周围，明明穿的是件红衣，却不似火，倒似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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