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转神明[无限]

作者:东山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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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余怨(1)


      嗒——

      水滴落下的声音有规律地从洞穴深处传来,带着朦朦胧胧的回音,似乎还有很远的距离。

      云溪和铜雀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去。洞穴并不十分宽敞,两人只能紧紧地挨在一起,而头顶距离山洞顶部仅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一不小心还会撞到凸起的岩石。道路似乎是微微往下面延伸的,石壁上还有些湿润,仿佛被水渗透了似的。云溪抹了一把,凑在鼻下闻了闻,没啥味道。

      “下面的面积好像挺大的,这座山里居然被挖空了一块,看洞口的草和青苔也不像是最近才出现的山洞,这么奇怪的地方,以前你们没发现?”铜雀问道。

      “我家在F市,这里应该是Z市,在F市的东南方,靠海,这座山就是‘顺昌山’,还挺出名的。我以前来过一次,虽然不记得这个地方了,但是每天都有很多游客,应该不至于没发现这个山洞……”

      两人停下了脚步。面前已经没有路了,石壁前只有一个通往下方的窄洞。手电筒往洞下面一照,只见是一块约有教室那么大的空地,地面往中间微微凹陷,聚了一滩浅浅的水,而东面的石壁上开着一个洞口,似乎通往更深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石室。

      越是平静,越让云溪感到不安。她犹豫了一下,萌生退意:

      “我们还是回去吧……感觉这里怪怪的。”

      过了半晌,身边的铜雀才说道:

      “……你没发现从刚才起,这里又暗了一点吗?”

      她心底一凉,侧过脸去看他,才发现他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扭头的姿势。顺着他的视线,她往他们来的方向望去——一片漆黑。目光所及之处,黑暗严丝合缝,没有一丁点光亮。

      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走的是一条直道,正常来说,一回头就能看到上方的洞口。可现在洞口悄然消失了,他们不知不觉中被困在了这座山的内部,四面都是石壁,任他们再强,也无法将山体从中间打穿逃出去。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那就只能下去了。”

      他们距离底下有三四米的高度,铜雀先把背包卸了下来,否则还跳不下这个窄洞。他双手抓着边缘,先让身子慢慢地悬在了石室半空中,然后啪地一下落在地面上,溅起了水花。他僵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踩了两脚,确认地面没问题之后才示意云溪跳下来。

      云溪踩在边缘稍高一点的地方,不太想接触那些积水,搞不好有什么古怪。她望向了东边的那个洞口,说道:

      “我们往那里走吧,可能一直走下去才能找到出口。”

      “不……这里也是堵住的。”

      铜雀站在洞口前,语气沉重。她急忙凑过去一看,只见距离这个洞口两三米的地方,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石壁,仿佛只是特意在墙上挖了个洞,来骗他们这里还有出口似的。她不死心地在石壁上下敲了敲,一片沉闷。

      “这应该是个副本,既然是副本,那就肯定有通关的办法。”

      铜雀试着解析这些岩石和积水的成分,但结果显示它们没有任何异样。云溪愣了愣,说道:

      “副本……不都是有特殊现象的吗,比如说更换场地、还有系统提示之类的。”

      “你太天真了,因为你只进过游吟者酒吧的副本,那里或多或少会给玩家一些便利。”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野生副本要难得多,有些是根本没有提示的,有可能到通关的时候你才发现原来自己进了个副本。”

      “啊……那通关之后也有龙栖石吗?”

      “别想那些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搞不好我们俩都得死在这。”

      两人在四面的石壁上敲了半天,包括积水的地面,没发现任何一个空心的地方,连任何提示都没有,就跟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打转。四周安静极了,在这个隔绝的空间里,只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传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试图驱散这种瘆人的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停止了毫无进展的观察。云溪皱眉道:

      “可惜我刚用过能力,不然或许可以试试用火箭筒把上面的洞口直接炸开……”

      “想啥呢,副本一旦开始了,光靠物理手段是无法脱离的。而且在这么窄小的空间里用火箭筒,你确定不会把我们两个一起炸成烟花?”

      “我就随口一说。”云溪嘟囔着,走到他们跳下来的那个洞口的下方:“这里都找遍了,我再上去看看吧,说不定遗漏了什么细节。”

      他耸耸肩,视线往上移:

      “去吧,不过估计也没什……”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正准备蓄力跳上去的云溪动了动,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铜雀。只见他身体僵硬,只有眼珠子在动,目光在她的头顶和她的正上方来回游移。她注意到他在看她上面那个洞口,但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你……上面有个东西……”

      于是云溪也僵住了,头顶传来一阵异样的湿润感,她缓缓地伸手一摸,是水,但有一股淡淡的咸味,还在不停地滴滴答答落在她头上。

      看到铜雀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念叨着:

      “OK……来吧,我不会怕的……我不会怕的……”

      她缓缓地抬起头,与趴在洞口上的那个东西对视了。

      液体啪地一下砸到脸上,冰凉至极。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些水其实是眼泪,正从它那整齐排列的三行六只眼睛中掉下来——

      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留着及肩的头发,皮肤雪白,毫无血色。瘦削的脸上,六只眼睛几乎将两边脸颊都占满了。那是如同最污秽最肮脏的死物的眼珠子,被它盯住时,宛若某种深黑的黏稠的物质慢慢地在心脏上爬行,比她见过的低级异灵和假人模特的眼珠还要令人反胃,更何况是被六只这样的眼睛一起注视着,简直是六倍的酸爽。

      尽管泪水不断流出,它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云溪,眼睛也一眨不眨,厚实的嘴唇上布满死皮。它趴在洞口上,扒着边缘的手指光秃秃的,指甲盖好像被翘掉了,看着就让人感受到钻心的疼。

      云溪一下子蹦了起来,飞快地靠到赶紧跑过来的铜雀身边。虽然她换了个位置,那个东西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刚才站的地方,好像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走了,泪水还在不停地滴落。

      顾不得从头顶传来的恶心感,她浑身鸡皮疙瘩炸起,瑟瑟发抖地与铜雀对视了一下,好像心照不宣地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视线僵硬地转移到地上那滩积水上——它落下的眼泪,正缓缓地汇入其中。

      云溪蹲下来,手指沾了沾积水,放在鼻下一嗅。

      淡淡的咸味。

      “这些水都是它的眼泪……”

      铜雀艰难吞了吞唾沫,说道:

      “不……是它们……”

      另一颗一模一样的头从上面的洞口上探出来,像是复制粘贴似的,它们的头换了个角度,十二只死气沉沉的眼睛齐齐地看向了他们,原先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笑了——厚厚的嘴唇夸张地提了起来,像漫画似的,嘴角都扬到了苹果肌上,几乎要挤到最下面的眼睛。它们嘴里没有牙齿,光秃秃的。尽管如此,它们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流下泪水,汇入底下那滩积水中。

      很快,第三只、第四只也出现了。它们像是在围观什么新鲜事似的,争先恐后地挤在那个小小的洞口上,最先的那只几乎要被挤下来,脖颈被压出一条弧线,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它们每一只都在看到云溪和铜雀之后露出了笑容,更多的眼泪落下,积水都似乎在慢慢地涨高了。

      “……我X!”

      铜雀已经脱口而出不知道多少脏话了,被几十只诡异的眼睛注视着,又惊悚又恶心。他惊恐地看着那个快要掉下来的东西:

      “别挤别挤!有序排队!看看你朋友都快被挤下来了,快拉它一把啊!”

      云溪脸色惨白:“它们没牙齿,应该咬不动我们吧……”

      “你担心这个有屁用!”

      所幸的是,尽管上面的洞口被五六只这种东西挤得快爆炸了,也没有掉下来。两人跑到被堵住的那个洞口前,云溪用川镜使劲地捅了捅石壁,虽然是割碎了一小块,但作用约等于零。这样捅下去,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捅穿。

      与其说是对它们外表的恐惧,不如说是对未知的胆颤。它们的战斗力、数量、逃脱这个石室的方法以及无法逃脱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全都是未知数。

      “这只是在催促我们赶紧破解往前走么?毕竟刚想回上面就出来了那个鬼东西,副本只是警告我们一下。”云溪尽量乐观地想。

      话音刚落,碎裂声在两人身旁响起。

      她身躯一僵,往后退了两步。只见这洞口旁边的石壁表面突然无端崩裂了一点,一丝裂纹在上面浮现。

      咔啦——

      碎石滚落在地上,石壁破裂出一个小洞。渐渐地,直到崩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时,两人才看清了里面是什么。

      眼睛。

      被嵌在墙里面的生物,跟顶上那些如出一辙的生物,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身躯无法移动。它脸上的六只眼睛和高高提起的嘴角随着破洞的扩大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眼泪滴落。

      紧接着,相同的崩裂声在他们身后、两侧、头顶响起,碎石不断地落在脚下,又滚入逐渐增多的积水中。

      无数只眼睛露了出来,全部聚焦在它们身上。无数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夸张笑容,但是眼睛里一片死寂,将他们三百六十度包围起来。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间石室,根本就是由这些东西堆砌起来的。

      云溪强忍住恶心感,拔刀捅入了面前这个怪物的额头。它毫无反抗之力,血喷涌而出,脸上的表情却压根没变。她一挥刀,它的头就咕噜噜地滚了下来,露出它后面另外一只怪物,还是那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仿佛没有尽头。

      滚落在地上的人头,眼珠子转动,依旧将视线黏在两人身上。

      “里面到底有多少个?!”铜雀脸色苍白。

      “所以……它们的身子是什么样的?”

      一阵冰凉从脚踝处传来,她低头一看,才发现积水不知不觉中已经漫得这么高了。她往前面的石壁上一踹,已经裂开破洞的石壁轻而易举地被她蹬碎了一点,终于显露出它们的身躯。

      面前这具被她砍下头的躯体,干瘪枯瘦,浑身赤.裸,没有任何性征,惨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扭曲的文字。

      “Balor……?”

      铜雀轻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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