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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第011章 “从长计议”
安和没有立即声张。她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又轻轻握了一下胤禛的手。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第二次回应。
只是，胤禛的手仿佛变得沉重了一些。
安和想了想就明白了。不是手变得沉了，而是他的手臂更加放松，不再紧绷，这样就将更多的重量交给了自己的手。
她摸了摸他的脉搏，不再虚浮，而是变得平稳。他现在的表情也更接近于沉睡，而不再是昏迷。
她忍住了立刻叫人去找太医的冲动。
一方面是因为天色已晚。
祈福仪式结束就接近午夜了，此时人体最需要的就是睡眠。高质量睡眠本身就是人体自我修复的必不可少的一种途径。
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心理因素。
如果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古人，她可能没有把握，但爱新觉罗-胤禛的性格，历史上已经有过很多描述。严肃，骄傲，雷厉风行，完美主义，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
如果他病倒真是心理因素导致，在他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一定不喜欢被很多人围观。
这个时候叫人来，说贝勒爷有反应了，来的不会是一个两个，而是有多少来多少。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被一遍又一遍折腾，很可能起到反效果。
还有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老娘今天也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一直高度紧张，现在身心俱疲！什么事都等天亮了再说！
安和就那么握着胤禛的手，靠在床榻边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宫女甲和宫女乙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到门口。宫女甲出去找到十三和十四说明情况，又去后宅报告给四福晋。
十三十四回宫向皇上太后还有德妃报平安，这一夜才算慢慢平静下来。
*
安和不知道，从她和胤禛牵小手那一刻起，她就在为他治疗了。
毕竟她才是记忆碎片的主人，知道天雷剧只是搞笑，宫斗剧只能看衣裳，历史剧也有很多虚构情节。
历史纪录片尽量还原史实，但毕竟是后人制作，有些部分存在争议。更有种种历史疑案，因为史料不足，只是专家学者的推测、猜想和主观解读。
胤禛的意识被金手指搅合得一团混乱，大量无序信息堆积，就像一千个集装箱的货物硬塞到一间仓库里。
而安和天然就知道哪些是垃圾，哪些是日用百货，哪些是奢侈品收藏。
她的分类法则通过手指接触传递给了他，立刻开始进行信息梳理与排序，把濒临崩溃的CPU温度降了下来。
胤禛自带的防御系统恢复了运转，除了重要、明确的信息通过了审查得以留存，其他数据都被当做垃圾和木马，格杀勿论！
金手指：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喂，不用这么过河拆桥吧！渣男、大猪蹄——
*
晨光渐亮，胤禛睡到了自然醒，身体明显轻松了很多。他定了定神，感觉自己真正从噩梦中逃脱了。
他还记得上天给自己的那些示警。虽然无比沉重，但不再对他的心智造成伤害。
那些只是可能发生，还未发生的未来，而二十五岁的自己，还有时间和机会去扭转乾坤！他坚信这是天意允许的，否则不会告诉他这一切。
他睁开眼睛，看着床榻边上，握着自己的手沉睡的女孩。
这就是皇阿玛赐给自己的福运之女？自己能够清醒过来，此女应记首功。
他不会忘记浑浑噩噩之际，那一声“胤禛”。
虽然失仪，但是出于真心，他也不忍苛责。
原来这个女孩子的双亲死于瘟疫，而自己前阵子还在弹劾此事……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她的双亲身陷死地还要为儿女谋生路，我如果不振作起来，岂不是让他们耻笑？
皇阿玛……
胤禛又默默闭上眼睛，心情十分复杂。
经过一番打补丁重启之后的胤禛，最大的收获就是拓展了地图，打开了更大的视野，有了更长远的打算，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深邃与成熟。
皇阿玛，你可知道……
不，兹事体大，切不可操之过急。皇阿玛一代英主，圣心独断，怎会听我一面之词。
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
掌心一动，他看到苏佳氏呢喃一声醒来，小脸上懵懵懂懂，神情娇憨而天真。
“你、你醒啦？”苏佳氏突然脸红了，猛地缩回手，站起来行个大礼，“贝勒爷恕罪，妾身失礼了。”
胤禛不由得失笑。他的梦中没有见过此女，这让他更加安心——自己的命运果然开始改变了！
“不用多礼，”他温声道，“昨夜让你受委屈了。”
安和维持着人设——感谢广州三年的勤练不辍——欢喜地道：“来人，快传太医，贝勒爷醒了！”
你醒了也不出个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差点把老娘的手搓掉一层皮！实在没办法，我只好也“醒”了！
话说回来，醒过来的胤禛，气色好了很多，尤其是眼神十分深远，帅值直线上升！我穿了三年多，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简直不像一个封建时代的大猪蹄子了！
*
一句“贝勒爷醒了”激起千层浪，大部队随后赶来，轮番慰问四贝勒，太医也来体检……
安和随波逐流，被挤到了偏远的角落。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没有忘记她，先看过胤禛的情况，又过来握住她的手。
“苏佳妹妹辛苦了！你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安和面对乌拉那拉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摆表情。
昨天之前她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小老婆啊！如今见到了正室，是该用民国戏中的姨太太脸，还是用港剧里的豪门二奶脸？
安和凌乱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心虚地福了一礼，“给福晋请安，”然后羞涩低头道，“我昨夜向父母祈福，让他们保佑贝勒爷福寿安康，果然灵验了！”
四福晋和围观群众都露出了敷衍的笑容。
他们都听说了苏佳氏昨夜的举动和言语。贝勒爷眼见有好转，这位庶福晋当真是个有福的。
只不过，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孩到底见识短浅。贝勒爷是龙子凤孙，而你父母身份低微，因瘟疫而殁，他们可不配保佑贝勒爷。
好在此女一片纯孝，又不居功自得，可见是个没有野心的，乌拉那拉氏自然不会去提醒她。
四福晋对安和多了三分放心，态度更为亲热。她和大部分人心里想的一样，皇上慧眼如炬，福运之女果然灵验！
当然大萨满也是法力无边，他曾对苏佳氏点头微笑，不就是认可她的福气么。
*
“什么福运之女，”南秀园内，侧福晋李氏躺在榻上安胎，兀自愤愤不平，“分明是大萨满作法驱邪的功劳，怎么能算在那个克父克母的小蹄子身上！”
她的心腹嬷嬷柳氏吓得直哆嗦，“我的主子，这话可万万不能说啊！”
“一进门就是庶福晋，这要生下一儿半女，岂不是还要请封，马上和我比肩了！”
李氏不由得一阵恐慌，摸着肚子想，大格格迟早要嫁出去，还是要有个阿哥傍身才行！
后宅的各个小院子里，宋氏、钮钴禄氏、武氏等人也在腹诽，那苏佳氏出身低微，若不是冲喜，给爷当格格都轮不到她！如今明明是大萨满祈福治好了爷，苏佳氏却爬到了她们头上！万一再生下阿哥，她们还怎么活？
*
胤禛苏醒之后，一日好过一日。在榻上喝了两天粥，就能如常进食。过了九日，已经可下地慢慢行走。
太医反复检查后向康熙回禀，四贝勒沉疴尽去，已无大碍，只是伤了元气，需静养一年半载。
太后与德妃得知，都放下心来，又赏赐了很多滋补的药材。
安和为了减轻自己的尴尬，暂时把四福晋定位成职场上的高管人设。
她就当自己刚刚完成一个名为“冲喜”的项目，向顶头上司乌拉那拉氏申请奖金。
“如今贝勒爷平安，求福晋派人给我舅舅递个信儿，好让他放心。”
乌拉那拉氏见她不求好处，满心想着亲情，更为满意，一口答应下来，让管事准备了各色礼品送往李宅。
李万和见到贝勒府管事报喜，知道外甥女平安度过这一关，又是伤感又是欣慰，抹了半天眼泪。他求管事带信，让外甥女放心，他已经带海荣去顺天府改了宗谱，一定会好好抚养他成人。
海荣低着头站在一旁，乖巧听话的样子。没人注意到他狠狠瞪着那堆礼品，咬紧了牙关。
*
乾清宫内，大萨满也要向康熙辞行。
“大萨满劳苦功高，朕定有重赏，”康熙深深地注视着对面的人，“不知胤禛今后的情况如何？”
“谢皇上赏赐。四贝勒命关已过，今后自然是福寿绵长。”
康熙仿佛没听出他的敷衍，继续问道：“那苏佳氏命格如何，大萨满可看出了什么？”
大萨满高深莫测地一笑，“人无完人，苏佳氏虽有趋吉避凶之运，但先护佑了兄弟，又为四贝勒挡了灾，岂能毫无损伤，这都是她的命罢了。”
康熙似是放心，又似是不悦道，“大萨满何不直言，对朕也要隐瞒么？”
“天机不可泄露，皇上不要强人所难。”大萨满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从盛京星夜兼程赶来，又在四贝勒府祈福九日，慈悲的姿态已经做足。四贝勒能否好转，他都准备了完美无缺的说辞，让天下人更加敬畏他的“通神”之能。
至于那个毫无根基的小小女子，能有什么福分？留个模棱两可的评价，以示我敬畏天机。皇帝信也好，不信也罢，于我都是有利无弊。
至于我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你想重用四贝勒，又怕他真的得到福运之女加持，会势大难制！
但你还是做出了指婚。原来太子已经让你不满到这个地步？
京城暗流汹涌，风波渐起，从此多事矣！有趣，有趣！
康熙不想兜圈子，突然来了一记直拳，“当日立胤礽为储君，曾请教大萨满，你只说了四个字，从长计议。不知现在如何？”
大萨满静默了许久，一字字道：“回禀皇上，仍是那四个字：从长计议。”
法不可轻立，更不可轻废。
你喜欢就立，不喜欢就想废，那太子之位还有威严么？诸皇子能不生出争储之心么？
等到所有人都不讲规矩，各凭本事，厮杀之局可见矣！
如此行事，折损的只会是你爱新觉罗家族的气数。
对我草原各部来说，却未尝不是一线转机！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我不介意再等一等……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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