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道白月光

作者:孤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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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


      *
      季凛家。
      已近黄昏,历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整理好,理了理衣襟,来到藏书室的门前,轻轻短促地敲了三下门,见没有得到回应,便转动把手,打开了一条门缝,只见沈意的双眸依旧闭着,之前他为其盖上的毯子,已经褪到大腿处,正好掩住了半本书。

      他抬手瞧了瞧手表的指针与分针的位置,恰好五点半。他蹑手蹑脚地走近沈意,拉起那落在腿上的毛毯,重新为沈意盖好,理到一半,手腕却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季叔……」藤椅上的沈意呢喃,紧紧地抓住历程的手腕,不让他起身,随后她缓缓睁开了眼,才发现现实里,她抓住的不是季凛。

      「沈意小姐,是梦到季教授了?」历程轻声询问。

      沈意眼神迷濛,盯着历程看了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了手,「嗯,我梦到季叔为我盖被子,然后就要走了,梦里的我很着急,便伸手去抓他。」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先缓缓神。」
      历程离开后,沈意随后起身,「啪嗒」一声,覆盖在她身上的书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到地上,她缓缓蹲下,捡起书籍,随手放到椅子上,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天边的云隐隐约约染上了一缕又一缕的橘红,宛如羽毛般轻盈,倒映在她的眼底之中,如梦似幻。她刚才的梦境,就如同这晚霞般柔软温暖。

      **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先是梦到了她的童年,随后是少年时期。她的童年时光离不开游礼,少年岁月离不开季凛。

      童年时期,游礼一字一句地为她读着绘本上的童话故事,她刚学握笔写字时,也是游礼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地写出自己的名字沈意,一幕又一幕的场景,接连在她的梦境里上演,毫不停歇。
      画面一转,游礼突然从她的梦里消失,然后季凛出现了,那是她的少年时期,季凛为她擦药,季凛教她如何行文论证,季凛为她修改文章。到最后游礼长成大人,季凛似乎变成了游礼,游礼似乎成为了季凛,两人似乎重叠到一起,她也分不清,到底梦境里是游礼还是季凛

      不知是因为两人过于相似,抑或是梦境本就如此混乱奇妙,上一秒是这个人,下一秒又觉得是另外一个人。

      她抓住了,在他们要消失的时候。醒来看到的却是历程,谈不上失望,梦里的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她一贯不是沉沦梦境的人,做梦的时候也会意识到在做梦,可到最后抓住的时候,感觉太真实了,差点以为一切不是梦。
      之所以觉得真实,大约是因为现实里,她抓住了历程。

      「沈意小姐,水来了。」
      身后响起历程的声音,沈意转头莞尔,「今天的晚霞很漂亮。」她接过水杯,抿了一口,继续看着窗外的晚霞。

      历程与她并肩而站,感叹:「确实很美……」

      「小历哥,你休息几天吧。」
      「沈意小姐,是要去T市吗?」
      「嗯,我想一个人去见见阿礼。」
      「需要我替你订票吗?」
      「不用,我还不至于连个车票都不会订,你就安心放假,做些自己的事看看老朋友什么的。」
      「可是……」
      「这几天你就不用管我了,没什么好可是的,也就让你休息几天,接下来还有得你操心。」
      「那沈意小姐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
      T市,恰逢落雨。墓园望过去,冷冷清清,只有一把透明的伞寂寂地立着,风卷着细软的雨丝,飘到伞面,汇成一道道透明的细流,顺着伞檐旋转坠落到一双黑色马丁靴边上的地面,溅起弱小的水花,顺着马丁靴往上,可见白皙细腻的匀称小腿,黑色的的印花休闲T恤裙,印的是灰黑色的猫咪,圆滚滚滴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墓碑上的相片。

      「阿礼,好久不见……我刚刚去了花店,想买一束花,花都很漂亮……」
      沈意往后抬了一下雨伞,嘴角微弯,「但我没买,走出了花店,我想起来,我好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沈意面上的笑意越发苦涩,「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不明白,我对爸爸妈妈、对高闵、对林绘都表达过我很喜欢你,但我好像都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你什么……从小你就一直迁就我,在一起后也一直以我为中心……」

      「傻子,小的时候我对你说喜欢你,就是想让你陪我玩,你是不是真信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傻傻地信了,就不怕被我骗身骗心,最后落得人财两空吗……」
      「我想了很久,我喜欢你,可能就真的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我走了,下一次见你,可能又要好几年后,也许我会想不起你长什么样子……」

      雨,寂寂在人世间飘落,隔着雨帘,墓碑照片上的人,注视着远去的身影,仿佛在做无声的告别。
      沈意执伞,低头看着地面,见哪里有水坑,哪里有被雨打下来的叶子,都要上去踩一脚,就在踩到一片叶子上时,一只格外好看的手伸进她的伞来,手上还拿着十厘米左右长度的金属大黄蜂,这是她唯一认得的变形金刚,因为颜色抢眼。

      她的伞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往上,瞳孔微微渗出诧异,仿佛在问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送给你。」林绘将手中的大黄蜂玩具又往前递了递。
      沈意伸手接过,又听到林绘说:「以前我曾经在地铁上见到你玩这个玩具,你当时玩得差点坐过站。」
      被林绘这么一说,沈意也回忆起来了。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大黄蜂玩具,后面她把这个玩具送给高闵了,回头再去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

      林绘撑着一把蓝白条纹间隔的大伞,与沈意并排走着。

      ****
      比起大黄蜂,其实沈意记得更清楚的是,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了林绘。在她下车的前一个站,林绘进来了。那晚林绘穿着一个姜黄色的宽松外套,灯光之下,男孩的肤色白得惊人,直直闯入沈意的眼中。那一瞬间沈意觉得她似乎触到了极佳的白瓷,心中悸动,她低下头认真玩手中的大黄蜂,企图摆脱一时的心悸。

      车到站时,她恍如梦中惊醒,猛地站起来,发现对方也是同个站下车,她低头快走,与对方擦肩而过,从地铁站出来,沈意在想,他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是同一个出口,她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她没有回头,而是加快步伐。
      不知为何,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对方可能不止跟她同个出口,而且可能跟她同个小区。她再次加快步伐,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大黄蜂,跟开门的保安道了一声「谢谢」,她并没有及时听到关门的声音,而是过了一会才听到。
      在她后面,有人进来了。
      从地铁站下车,只有自己和他,夜深了,她回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其他行人,所以进来的人,也只能是他。

      沈意克制自己想回头的心情,她拐弯去了快递柜,拿快递的时候,她想,那个男孩应该是住在其他栋,不然她不会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她拿完快递回去时,就快到达电梯口时,她发现了前面熟悉的姜黄色外套,对方跟她住同一栋。那时小区的电梯还没更换,楼层还是要在外面选。在她离电梯口还有30米左右的距离时,她看见对方进了电梯。

      沈意觉得好可惜,她想知道男孩住在哪一层。

      然而在她走到电梯门口时,却发现男孩一直按着电梯开门键,似乎是专门在等她,沈意心中讶异,她按了两下数字1,按理来说,只要有人按着电梯等,一般会同一台电梯上去,但那天就是这么的奇怪,在她按下11后,屏幕显示的是隔壁的电梯。
      电梯里的人眼神很亮,看着沈意,此时沈意也只能无可奈何对里面的人说:「我是隔壁的电梯,你先走吧。」

      电梯里的人明亮的眸子似乎在一瞬间暗下来,松开了开门键,电梯门缓缓关上,沈意盯着屏幕,看着对方的电梯一直往上升,11、12、13……然后在20停住,此刻隔壁的电梯也到了1楼,沈意走了进去,心中有些惆怅,但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是后来再碰到林绘,会多留意些罢了。

      沈意不知,对她来说的第一次见面,对林绘而言,却是无次数的遇见。对她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对颜色的心动,却是林绘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想要向暗恋的女孩搭话的宝贵机会。
      可惜,电梯不成人之美,若是他执意搭话,反而显得过于迫切刻意。

      这九层楼的距离仿佛天堑,连电梯都不愿意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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