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道白月光

　　所以，沈小意，还玩吗？
　　他内心忐忑地问出这句话，久久才等来答复：
　　玩，但是不和你玩了，阿妄。

　　代莫妄一直望着沈意离去的方向，他知道不管他再站多久，他的沈小意也不会再回来了。

　　代莫妄初见沈意的时候，是在他第二个高二过去快四分之一的时候。长期的逃课再加上吊车尾的成绩，让他被之前的学校开除，被无数所学校拒之门外，这是他父亲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一所愿意让他入学的学校，但他的成绩太差了学校要求他重读高二。
　　代莫妄只有父亲，自他有记忆起便是，他从不知母亲为何物，也不想知道，可能以前想，但他早已忘记了这些。就连父亲，他也不怎么有记忆。只记得是一个不言苟笑的人，常年为工作奔波忙碌不见踪迹，但他也无所谓，代莫妄眼中的世界是空白的，没有任何人事物。

　　大约是因为他个子长得高，一米九多的大个，再加上脸上常年是无所谓的态度，学校有许多学生怕他，有些老师也怵他，任凭他上课睡觉逃课只要不妨碍别人，也懒得管他，当然也有看不过去的教师，想骂醒他，代莫妄也不反抗，只是站着任人骂，骂完继续逃课。学校教师告家长，父亲让他去上课，他也去上，只是换个地方睡觉，就是人多了些。
　　说他叛逆，倒也还好，老师说父亲说，他都听，从不还嘴。说他不叛逆，逃课还是照样，往往快到别人底线，他就回来上课睡觉，安安静静，就仿佛班级有他没他都一样，世界少他一个也照样还是那个世界。

　　初见沈意的那天，又是代莫妄照例逃课的一天，熟练翻墙而出，进了学校附近的社区儿童游乐场，躺进那能容纳他又绰绰有余的筒状滑滑梯里睡觉，如果没人玩滑滑梯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睡了约莫半个钟，他就醒了，耳边断断续续传来葫芦丝的声音，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三次被那葫芦丝的声音吵醒。但他也不在意，睡不睡都无所谓，他睡觉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被那葫芦丝吵也是打发时间，都是打发时间，没什么不同。
　　但这次的葫芦丝声音却没有持续很长，停了一会后，他的头顶传来一个软软的声音，礼貌十足：「你好，你在这里已经躺了半个多小时了，可以起来让我玩了吗？」

　　代莫妄先是一愣，大约是太久没有人这样和他讲过话，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又喊了一声：「你好！」他才反应过来，一点一点挪着离开了滑滑梯，靠站在旁边，然后没多久就看到了女孩，从滑滑梯里滑出来，跟他穿着一样的校服，扎着低低的马尾，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对方又一反身就钻进滑滑梯爬上去，然后滑下来，又爬上去，完全没有想用正确的方式玩滑滑梯的意思。

　　看着那个女孩滑了十几回还兴致勃勃的模样，代莫妄不禁也开始思考，滑滑梯有那么好玩吗？

　　又过了几分钟，女孩爬上去后就再也没滑下来，代莫妄以为她走了，俯身探头准备爬回去躺着，结果就看见女孩头朝下躺着滑下来，短短几秒，代莫妄的心跳猛增，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了对方到时候滑下来着地了怎么办，代莫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在女孩从滑滑梯出口出现的第一秒，手疾眼快将她从滑滑梯里捞了出来，身子猛地往后退，双臂横贯在她胸前紧紧抱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触觉嗅觉齐齐上来，好软好香，软乎乎让人有点想揉一揉，香香的让人想舔一口。

　　「可以把我放下来吗？」
　　女孩戳了戳他的胳膊，代莫妄才反应过来微微俯身，让女孩的双脚着地后才放开双手，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绕到后面去了，代莫妄怔在原地，他还是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刚刚抱着的时候对方便是背对他，下来后也是背对他走了，原先的葫芦丝声音又开始响起，代莫妄才反应过来这几天吹葫芦丝的就是对方。

　　这次葫芦丝不再断断续续，而是一首完整的小曲子，代莫妄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觉得那首曲子似乎很欢畅。曲子结束后葫芦丝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代莫妄才动动脚，打算重新躺回筒状滑滑梯里，弯腰低头却发现地上有一块反光的小长方形状的东西，他伸手捡起来，才看清楚是带着卡套的校牌，上面写着初二五班沈意，照片上的人眉目明净，笑脸盈盈。他抓着校牌绕到后面，发现早已没人，随后传来了学校散课的铃声，一天又结束了。
　　他像往常一样拿起包坐车回家。
　　刚刚心脏突然加速的悸动，仿佛是他的错觉。那样鲜活的感觉，他怎么可能拥有，可口袋里贴着大腿根的小长方形却提醒着他，不是错觉。

　　第二天，代莫妄来上学，一下公交车，就看到了前面熟悉的背影，他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算跟着，都是要去学校，就这一条路，但他口袋里的校牌突然有些发烫，那感觉从大腿一直攀岩向上，烫得他的心跳也有些加快。
　　校门口就在不远处，风纪委的学生站在门口检查学生的服装规范以及是否佩戴校牌，代莫妄伸手进口袋握紧了校牌，他应该上前把校牌还给她，不然她会被风纪委记名，完全没有想到对方都逃课了还怕什么记名，但他的手紧紧握着就是拿不出手，也追不上去。
　　然后他看到沈意，在校门口的路口右拐了，进了昨天的社区，弯腰在滑滑梯那寻找什么，代莫妄知道她在找校牌，他知道他应该上前，快打铃了，如果他再不上前，对方就会迟到，可是他太久没有主动和人说过话了，他局促在原地不知道怎么上前开口。

　　对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钻进了滑滑梯。
　　她的手腕好细，可以轻而易举被他握住，等沈意滑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只手拿着她的校牌出现在他面前，她接过校牌放进口袋，仰头笑靥如花，「谢谢。」
　　代莫妄只觉得心跳又加速，不知道是不是跳得太快了，竟有些发疼，他不知该怎么回复，又想起昨天她头朝下向他而来的模样，心跳仿佛要停止了，又猛地加速，让他心生烦躁，恶狠狠地开口：「你以后不要像昨天那样玩，很危险！」
　　危险到他的心跳都不规律了，危险到他的心脏都在发疼了。
　　谁知对方笑得更加放肆，阳光下的笑容不仅晃眼还晃人心，「我计算过时间和角度，不会有事的，谢谢你。」
　　代莫妄别过头不看，心里果然舒服多了，出声赶人：「要迟到了，你快走，我要睡觉了。」
　　「我今天逃课。」

　　代莫妄重新看向沈意，他第一次见到能把逃课说得那么光明正大的人，还是个小不点。对代莫妄这样的大个子来说，此时不到一米六又瘦的沈意自然是小不点，能够轻而易举就抱起来的小不点。他以往也遇到过不少逃课的，但没一个长得像沈意这种看上去就不像逃课的。
　　「你不是来找校牌的？」她逃课的话还来找什么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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