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道白月光

　　*
　　「沈意小姐，系统已经进入试用阶段，格拉普教授致电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

　　电脑屏幕前，戴着防蓝光眼镜的沈意，伸手缓缓摘下眼镜。她眼皮微青，面色略显苍白，但眸子却不显疲惫，反而神采奕奕。沈意走到窗边，轻轻倚靠坐在窗台边，睫毛微颤，侧眼低垂，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唇瓣轻启：
　　「老师的原话是什么？」
　　「他说你一年就干了三年的活，养成了他人惰性，所以接下来一年禁止你进实验室。」

　　历程望着窗边的人，逆光之下，他并不能看清那人的五官及神情，但他深知那人眸中惊人的瑰丽。这三年来，他看着窗边的女孩如季教授生前所言，快速成长，在她所热爱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她的成就，历程看在眼里，她日里夜里付出的努力，历程更是看在眼里，他为沈意的成就骄傲，也为她的成长而心疼。

　　她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她的年华岁月还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没人催她长大，她却已璀璨如星。

　　「历程，你想家吗？」
　　家？历程孤家寡人一个，季教授走后，这世间他最亲近的人，便是沈意，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等着沈意往下说，他知道，有时候沈意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们回家吧，小历哥，我想家了。」窗台边的女子似是对历程说，又似是自言自语。
　　「好。」对他而言，沈意所在之处，皆是他的家。

　　**
　　苍穹之上，沈意望着窗外的飘过的白云，回忆往昔。

　　这三年来，她废寝忘食，如饥似渴地攫取知识，仿佛那些便是她的生命之源。她并非想以忙碌来转移自己的悲伤。游礼和季凛的离世，确实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哀恸，但家庭教育以及自身所学都给予了她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以往她性子较为闲散，不管是学习还是做事，她都安排得舒张有度，不会让自己过于劳累。在外人的眼中看来，大约就是没有上进心。例如大学四年，其实沈意两年就已经修完了所有学分但她并没选择提前毕业，而是利用剩下的两年去听其他感兴趣的课程。

　　三年前，她从季凛的墓前离开时的路上，顿悟了，人生可长可短，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流逝的只会是人类，而不是时间。
　　她想抓住一些东西，所以这三年里，她不仅读完了硕士，还攻读了博士，不到一年半，她便完成了所有学业，然后跟着导师一起实践工作，她的导师格拉普教授是有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这三年来，沈意一直跟着她研究AI犯罪心理侧写辅助系统，如今这个系统已经正式进入试用期。

　　三年前，那种迫切想要抓住什么的心情，已经逐渐消失。
　　沈意眉眼微弯，忽然感觉到身上一阵柔软，她抬眼，历程正拿着毯子往她身上盖，她莞尔一笑，「谢谢。」

　　「沈意小姐，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好久没有这么闲适。」
　　「季教授曾经说过，他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沈意小姐忙碌的样子。」
　　「季叔确实没看到。」她忙碌起来的时候，季凛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三年辛苦你了，历程。」
　　「这是我应当做的。」历程停顿了一下，「沈意小姐，要通知你的父母吗？」
　　「不用了，他们前几天说去非洲，估摸着没一两个月是不会离开的。」

　　沈意想到自家的爸妈，面上笑容更甚。她何其有幸，生于这样的家庭。自沈意离开后，沈意的父母便开始了他们年轻时候环游世界的计划，每年他们会来沈意所在的城市看沈意，休息一段时间，然后继续他们的旅游计划。所以这三年，沈意都没有回过国。
　　沈意的父母也从不询问，见面也像往常一样，说话聊天一如当初。

　　***
　　刚下飞机没多久，沈意便接到了高闵的来电，说他就在出口等着，沈意转头询问：「小历哥，是你通知了高闵？」
　　「高先生一直很关心你。行李快到了，我先去拿行李。」历程目光闪躲，略显心虚，特别是沈意像以前一样叫他小历哥的时候，他就更心虚了。
　　「一起。」
　　「抱歉，沈意小姐，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就将你回国的消息告诉了高先生。」
　　「高闵的性格……这些年辛苦你接他电话了。」沈意了然一笑。
　　「沈意小姐，你知道？」历程吃惊。

　　对于高闵，历程不得不说，对方真的是这几年来他接到过电话最多的人，每一通电话的都会以「一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为结尾。为什么高闵不打电话给沈意呢？历程大约也知道一些，无非就是怕沈意觉得他不成熟，所以不敢常打。

　　沈意沉默，自家小孩，她怎么可能不了解……
　　两人拿了行李后到达出口，沈意猝不及防就被人抱了满怀。

　　「一姐，我好想你。」高闵双臂紧紧地拥住沈意，仿佛要将沈意嵌入自己骨中，永不分离。
　　沈意伸出双手，环住高闵，一边轻拍高闵的背，一边说：「我也想你。」
　　「你骗人，你都不回来……我跑去看你，你还凶我，还不理我……」高闵开始进行控诉。

　　一旁的历程很想捂住双眼，他忍不住想吐槽：
　　高先生，你这几年维持的成熟形象，已不复存在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了，敏敏，乖啊……先放开我。」
　　高闵放开沈意，「一姐，你别老是跟哄孩子一样和我说话。」
　　沈意沉默：你可不就是个孩子。

　　「高先生，我们先上车吧。」历程出言，他感觉到他们这一行三人，略微瞩目了一些。
　　高闵一把搂住了沈意，一边走一边凑近了讲，「一姐，你这次回来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沈意一把拍掉高闵的手，「没大没小，庄重点。」
　　高闵不死心，趁着沈意不注意又悄悄把手搭到沈意的肩上。
　　「高闵，你是想让我把你小时候穿……」
　　「啊啊啊……好了好了，一姐，我都快大学毕业了，你怎么威胁我的方式还是一成不变。」高闵不甘心地将自己的手乖乖放好，像极了幼儿园上课捣乱被老师训了的小朋友。

　　走在两人身后的历程，忍不住笑出声。
　　高闵回头，「历哥，你笑啥子？」
　　「好久没看到，沈意小姐这么活泼跳动的样子。」
　　听到这，沈意捂脸猛地加快了步伐，高闵孩子气，她怎么也跟他闹起来……

　　「一姐，你等等我。」高闵快步追上去。
　　「高闵，你怎么在S市，不是快毕业了吗？」
　　「答辩在下下星期呢，不急。一姐，你要来看我答辩吗？」
　　「我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一姐你不爱我了吗……」

　　「好，我去看。」沈意表示，她不想在机场看高闵上演苦情戏，一米九的大个子摆着一张苦情脸，想想她心里都有点发慌。

　　到车上后，她自觉坐进后座，历程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也很自觉坐上副驾驶。
　　高闵见状，也坐进了驾驶座，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好像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
　　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建筑，沈意才感觉到，她回来了。她曾经以为，回到这个地方，她会难过悲伤，但真正回来后，却不是，她更多的是怀念。她怀念，这座城市她走过的每一条街道，怀念她吃过的每一家餐厅，怀念这里的一草一木，怀念她在这座城市遇到的每一个人。

　　「历哥，你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不急，先送沈意小姐回家，我到时再找落脚的地。」
　　「历程住我家，我已经让阿姨收拾好客房了。」沈意插话，她知道历程把自己在S市的房子租了出去，所以一早便做好了让历程住她家的准备。

　　「沈意小姐，这样会不会不方便？」历程慌忙回头，询问沈意。
　　「没什么方不方便，在国外你不也一直跟我住一起吗？」

　　「一姐要是一个人住我还不放心，既然历哥在，那我就不用过去了，历哥你记得监督一姐准时吃饭，别让她赖在房间，以前她一天不出房门，都是我给她送餐……」
　　「好好开车，高闵。」沈意表示，有个时刻揭自己老底的弟弟，心真的好累，好歹她也算历程的上司，这点脸还是要的。

　　S市下午三点多交通十分畅通，沈意一行人约莫半个小时便到达了沈意住的小区停车场，高闵刚下车便接到来电，沈意注意到他听完电话后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毕设出了点问题，抱歉，一姐，我得先回学校了。」高闵嘴上这么说，但是腿却是纹丝不动。
　　「那你注意安全，我会去看你答辩的，不要着急。」
　　「一姐……」高闵眼巴巴地看着沈意。
　　沈意轻轻抱了高闵一下，「等我办完事，过几天就会去Q市看你。」

　　「一姐，我爱你。」高闵快速地亲了一下沈意的左脸颊，然后飞快地钻进车里。
　　沈意又气又笑，在原地看着高闵开车离开。这高闵，胆子越来越大了。

　　「历程，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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