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的九十年代爱情

　　沈夏背着挎包，坐着公交车，在大百货下车，拐一个弯，就到了学校。

　　艾东早已拿着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在校门口等她。

　　他拦住她：“早饭给你。”

　　沈夏礼貌的微笑：“不用了，谢谢。”

　　艾东的胳膊没有移动，沈夏看着艾东，一个阳光的篮球少年，肉眼可见的火热与温暖。

　　沈夏从不否认，艾东身上的特质无比的吸引她，可是既然决定了远离，就应该断得没有一丝瓜葛。

　　她绕过艾东的手臂，径直入了校门。
　　班主任姓张，张春翔，她对沈夏说，有人在等她。

　　沈夏来到了她的办公室，迎面撞入她视线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没有其他的感受，只有黑，哪儿都黑，连气氛都是黑色的。

　　男人仿佛是不耐烦，跺了下右脚，沈夏仿佛能看到地上弹起的浮灰。

　　“你……找我？”她开口问，却瞬间没了底气，缩了缩脖子。

　　男人抬起头，脸上没什么皱纹，却能看出年纪，很显然，他不是个小伙子。

　　男人留着寸头，脸上棱角分明，皮肤被晒得很黑，像是刚当完兵。

　　“你……是春花的闺女？”他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嘴巴动了动。

　　沈夏摇了摇头：“不，我是她外孙女。”

　　男人皱紧了眉头，却还是说：“你好，我是沈秋霜。”

　　沈夏几乎是脱口而出：“树妖？”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往后倚在椅背上，又起身，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沈夏不解：“去哪儿？”

　　沈秋霜已经走出几步，丢回一句话：“见你外婆。”

　　沈夏没有想到，只沈秋霜的一句话，就能够让她一整天不上课。

　　看着张春翔谄媚的表情，她开始思索，沈秋霜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沈秋霜见到春花时，她正在晾衣服，在晒场上晾一件薄荷绿的裙子。

　　沈秋霜没有说话，眯眼看了她好久，右手插到了兜里，仿佛是要拿什么，可是片刻，整只手又抽离了出来。

　　食指弯曲着，另外四根手指握成拳头。

　　春花在此刻恰好转头，沈秋霜以为她会惊愕，会哭泣，可是，春花忽然笑了，如同她十余年前绽放的明媚笑容，她说：“你还没死？”

　　是的，还没死。

　　沈秋霜望着她，感慨岁月真的会厚待某个人，春花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春花说：“沈夏，你先进屋。”

　　沈夏乖乖地点头，进屋掩上门，悄悄地听着。

　　沈秋霜踢着地上的碎石子：“她是你……外孙女？”

　　春花说：“嗯。”

　　沈秋霜笑了，那一个酒窝和他整个人显得相当违和，他抬起眼睛，眼神不再是以往的认真，而变得飘忽不定：“我的种？”

　　春花说：“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没有……”说着，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后，压低了声音：“我们明明没有做过。”

　　然后叹了口气：“收养的。”

　　沈秋霜忽然安静了下来，也不再踢石子了，三十四岁的他，用胸腔沉闷地说出了一句话：“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倏忽间，春花明白了什么叫做啼笑皆非，她转过头，把带水衣服的褶皱抹平。
　　沈秋霜仍在等她的答案。

　　春花说：“小二十年过去了，你凭什么以为我还愿意？”

　　沈秋霜在她背后笑，只一声，很轻，他说：“凭你，十六年之后，一眼就认出了我。”

　　春花攥着手里的衣服，咬着牙转过头：“所以呢，小沈先生？”

　　这个称谓太刺耳，令他想起了十年前的岁月，于是他别过脸去，避开春花晶亮的目光。

　　春花依然记得，那一天，她一脚踏入纹身店时，几个古惑仔模样的男人，对着沈秋霜点头哈腰，请求“小沈先生”回去主持大局。

　　后来，听说他到了欧洲，然后杳无音讯。

　　沈秋霜说：“我走了。”

　　春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然后他又说：“我还会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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