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

　　“那你怎么会同意？”张爽问道，以她对封洪林的了解，怎么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
　　“他给我跪下了，”封洪林说：“我不答应他就不起来，我只能同意。”
　　他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可能拒绝来自于父亲的请求，尽管这会让他痛不欲生。
　　封洪林顿了顿，又接着说，“后来，我和朱婷结了婚，几个月后，小云出生，当时对外说是早产，当然有人会怀疑,但我们已经结婚了，倒也没人说什么。小云出生后不久，我们私下里离了婚，朱婷出门打工，很少回来，对于小云和我们家，她的感情大概很复杂，也有些难以面对，相对的，小云和她的感情也不深，她小的时候，主要还是卓林在带，我忙于工作，也和她相处得并不多。不知道是不是宿命，朱婷出车祸身亡后不久，我爸就得了癌症，从发现到过世，只有短短两个月。在那之前，我和他的关系冷到了极点，我在外面另外买了房子住，只除了节假日，很少回家去看他，只是给他钱用，给他买些东西。他知道我怪他，也不肯说软话，直到他病重，我才搬回来住，照顾他。后来卓林告诉我，在他病得晕晕沉沉的那几天，有次他突然清醒过来，问卓林：你哥那时候，是不是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卓林说是，他问是谁，卓林说是你，他愣了好久，才说：‘难怪他这么多年都在怪我，原来是小爽。是我错了，我的决定害了所有的人。’然后没过几天，他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要我去找你，去把失去的幸福找回来，但是我知道，你那么倔强，是不可能为一个负心人回头的。我想说已经晚了，但最后还是在他的目光里点点头，说了声你放心，然后，他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封洪林说到这里，眼圈红了，张爽伸手搂住他，无声地安慰着他。
　　过了一会儿，封洪林才抬起头，但仍然搂着她的腰，接着说：“那天晚上，我记得下了好大的雨，卓林在哭，我坐在病房外面，看着他们在忙着处理后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的声音出现在了电话的那头，是这个声音救了我，我那天，大概哭得很惨吧？”
　　张爽回想着那个电话，笑道：“是挺惨的。”
　　封洪林也想到了那时候，“我求你回来，求你陪着我，我都预料到你会拒绝了，没想到你居然会同意，还在第二天就赶了过来。小爽，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如果那次你没来，我大概会对人生感到绝望。虽然一直和我爸在赌气，但他在，我就有主心骨，也有努力的动力，他走得这么突然，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那样地打击，几乎是可以把我击倒的。”
　　“你不会的，”张爽说：“你还有小云要照顾，卓林也在等着嫁人后你来撑腰，就算是为了她们，你也不会倒下的。”
　　“还有你，”封洪林轻吻了她一下，“只要你一天没有结婚，我就有希望把你追回来。后来，你和元茂传出婚讯，我很难过，但还是决定尊重你的决定。我都想好了，你找到了心目中的那个人，我就完全地放下，做你的知己好友，做你的娘家人，只要你幸福了，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可是很快，元茂出了事，你也一直没再交男朋友，我以为，你这样做是因为放不下他，还心酸了好久呢。”
　　“难怪后来有段时间我提到元茂，你的表情都怪怪的。”张爽笑道，“酸死了吧？”
　　“是酸死了。”封洪林说：“幸亏后来你肯嫁给我，否则我还得继续酸下去。我一直在害怕，你又会遇到什么人动了心，还好，你很挑剔，又固执，即使爸妈那么逼你结婚，三天两头地给你安排相亲，你也没有屈服。”
　　张爽想起那段被迫相亲的日子，叹道：“那时候真的把我爸妈气死了，为了让他们放心，小清才匆忙地和范娟结婚，所以我对他很愧疚。我其实不是挑剔，只是不愿意开始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更不想只为结婚而结婚。每个人都对我说：你年纪大了，能将就，条件还合适就算了，但我不服气，我总想着，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我只是想要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一起过最平淡的日子，我要求不高嘛。那个人大概腿脚比较慢，还在路上，所以我只要再等会儿就行了。后来，大概是想开了，爸妈也不再逼我，我轻松了不少，原本我在乎的，也就是他们而已，别人怎么说，我才不管呢。”
　　“还好你肯等等，”封洪林说：“所以我来了。”
　　张爽笑道：“你腿脚是挺慢的，差点儿我都等不及了。”
　　封洪林闻言大笑，“我这不是奔四的人了嘛。”
　　笑声停住后，他看着张爽，有些小心地问：“你会不会怪我？没有为了我们的感情而坚持下去，答应了爸爸那个荒唐的要求？”
　　“不会，”张爽摇头，“那是你最尊敬的爸爸，你会那样做，我能理解。”
　　封洪林松了口气，又说：“还有啊，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以后你要是再生我的气，能不能别跑那么远？你只要告诉我一声，说你不想看见我，我会躲你远远的，绝对不打扰。等你消气了，或者是想和我谈了，我再出现，你看行吗？”
　　张爽认真地想了想，“好吧，”但你难道不是应该考虑以后少让我生气吗？”
　　封洪林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宝贝，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吗？你要是再像这次一样彻底消失掉，让我连你是否安全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呢。”
　　张爽有些愧疚，她这次，的确冲动了点，其实她不算是个任性的人，只是面对封洪林的时候，会忍不住火气，受不得半点委屈。
　　这就是被宠坏了呀。
　　“我也会注意的，”她说：“以后，尽量少生气。”
　　封洪林宽容地笑，“生气没什么的，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一走了之，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
　　张爽靠着他的肩膀，轻声应道。
　　未来长长的日子里，他们当然免不了争执，但她想，这只会变成感情的催化剂吧。
　　在经历了十年的分离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挡住他们，想要携手老到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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