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

　　封洪林有天在吃午饭时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再去买点电脑什么的吧，还有玻璃，这都冬天了，教室的玻璃还有一些都是破的，不得冷死呀。”
　　张爽早就在心里盘算了，他们只带了衣服和一些学习用品，倒是没考虑周全，于是点点头，“那好，我们去县城买吧。”
　　林清雅笑着说：“你们现在就去吧，到县城得开两个小时的车呢，回来都很晚了。”
　　于是张爽去找村长借了车，两个人立刻就出发了。
　　这车在当地算是好车了，但要放在城里，根本就没人要，破破烂烂的，还车速奇慢，好在勉强算是越野车，开山路算是很方便。
　　结果两个小时的路，开了三个小时才到，买东西倒是很快，玻璃太多又重，店家会用货车送过来，电脑就放在后备箱里了。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只买了些面包就上路了，但是往回开的时候，天还是黑了。
　　张爽取出面包，打开塑料包装纸，放到封洪林的嘴边，“我喂你吃吧，你开车够累了，不能再饿着呀。”
　　封洪林没有反对，就着她的手把面包吃了，又喝了点水，张爽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你待会儿睡一下吧，”封洪林说：“时间还早呢，晚上车不好开，速度会更慢的。”
　　“我头一回后悔没有学开车，害你要开这么久，”张爽说：“或者我们把车往回开，在县城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没必要，”封洪林说：“我没事儿，慢慢开着回去吧。”
　　张爽确实也累了，吃完面包后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她醒过来完全是下意识地感觉到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开车门下去察看的封洪林。
　　“车坏了。”
　　封洪林检查了一番，有些沮丧地回到车上，“车胎大概扎到什么东西了，爆掉两只。走不了了。”
　　张爽有些傻眼，“附近有住的地方吗？要不然，我们下车走过去？”
　　“刚才来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根本没有酒店，只能看看有没有住家肯收留我们了。”封洪林拿了两个人的包，又给张爽穿好外套，“走吧，我记得前面不远应该有人家的。”
　　这车上没有空调，这么冷的天气，又没有盖的东西，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出去做工程的时候什么苦没有吃过？可是张爽不行，她一定会被冻到的。好在今天出门的时候，她穿得还算厚实。
　　天黑黑的，两人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照着前路，慢慢地走着。封洪林把两人的背包都背在身上，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一手伸出来，“小爽，牵着我，这里坑坑洼洼的，你可不能再摔跤了。”
　　张爽同学，是夜盲眼，晚上关了灯，就是个瞎子，现在虽然有点光，但她要自己走，的确迟早会摔跤的。
　　所以她顺从地握住封洪林的手，借着灯光，朝四周看了眼，突然说：“这里，离元茂出事的地方很近，前面再走两步，可能就到了。”
　　“嗯。”封洪林握紧她的手，一步步朝稳了，朝前走去。
　　拐了个弯后，果然到了元茂出事的地方，张爽指着黑黑的山体，“就是这里，上面原来有颗大石头，元茂开着车经过的时候，它就掉了下来，刚好砸在驾驶室，他最后还是踩了刹车，才没让坐车的孩子们受伤的。那天，他带几个孩子来县城吃炸鸡。”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忧伤，元茂这么年轻美好的生命消逊在了这里，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就是张爽自己，也花了很长的时候，才走出来的。
　　“明天我们再来一趟吧，”她说：“我想采束花，放在山下。”
　　封洪林看了眼山体，点点头，“好。”
　　他尊重她的感情，元茂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对她来说，这个人就永远地印在了心上，她是真的很难过，这个年轻人就这样走完了一生。
　　他本该有更光辉灿烂的未来，和心爱的女人组成幸福的家庭，再一起相伴着去过未来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早早地离开。
　　“明天，我们回去后，就去他的坟上看看。”封洪林说：“他一定很想你们的，在盼着你们过来呢。”
　　其实刚来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去过了，但再去一次也无妨，毕竟张爽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这点心胸，封洪林自问还是有的。

　　两个人走了约半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住户，屋子里亮着黄色的灯光，张爽激动地握紧封洪林的手，“林子，前面有人呢。”
　　“你去敲门吧。”封洪林说。这么晚了他一个大男人来敲门，会吓到别人的。
　　张爽也知道，当仁不让地快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里面终于传来迟疑地声音，“谁呀？”
　　“你好，我们是志愿者，去县城给学校买东西的，回来时车坏了，这里又没有住宿的地方，可以在你家住一晚吗？”张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柔，结果引来封洪林奇怪地注目。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里面的木门被打开了，铁门却还是关着，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后，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们，“我知道最近希望小学来了志愿者，可是他们早就开着大货车走了呀。”
　　“我们是留下来教书的。”张爽说道。
　　那个男人明显还是有些犹豫，朝里面说了句什么，出来个中年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看着他们，用很标准的普通话问道：“你们能证明自己是志愿者吗？”
　　“当然可以。”回答她的是封洪林，“你们应该知道吉村长吧，我们今天就是借了他的车出来的，我打电话给他，你们跟他说话好吗？”
　　女人点头，“我认识吉村长。”
　　封洪林拨了电话，跟村长说了下缘由，然后才把手机穿过铁门递进去，听着那个女人用乡音讲着电话，笑着看张爽，“一会儿就会开门了，你冷吗？”
　　张爽摇摇头，“穿得这么厚，还走了路，不冷。”
　　果然没多久，铁门就打开了，女人走过来，不同于刚才的戒备，一脸地笑意：“对不起呀，请进来休息吧。”
　　放下了戒心的老乡很是热情，还给他们煮了面条，吃完后，女人说：“我们家小，只有两间房，我们两口子一间，另外一间是小孩的，他们在县城读书，周末才回来，是两个小床，你们……”
　　封洪林会意，搂住张爽的肩膀，笑道：“这是我媳妇。”
　　女人放心了，“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们两个不好睡呢。床单我都换好了，被子也是今年刚做的，新棉花，可暖和了，你们赶紧去睡吧，忙一天累了吧，这是新毛巾和牙刷，你们将就用一下吧。”
　　张爽想说什么，被封洪林暗示地握了下手，也闭上了嘴，接过毛巾和牙刷，道了谢，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匆忙地洗了洗，就走出来让给封洪林，自己随着女人去了房间。
　　房间很小，两张单人床都只有一米左右宽，中间也只有供一个人站立的距离，还放了个床头柜，被子的确很厚，摸着就暖和。
　　“谢谢。”她诚心诚意地跟女人道谢，“这么晚，麻烦你们了。”
　　因为他们过来，这两口子还要现生火开灶，要换床单，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们大冬天地过来帮助孩子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说什么麻烦？”女人说话的时候，封洪林也走回来了，她又对他说：“那你们就先睡吧，有什么事情叫我们。”
　　“谢谢。”封洪林礼貌地道谢，等她离开后，才转身关上门，脱掉外套，坐在了床上，张爽看着他：“你刚才为什么说......”
　　“说你是我媳妇？”封洪林接过她的话，“不然呢？难道要我去打地铺？这么冷的天，这屋里还灌风，你也不心疼我。”
　　张爽脸红了，“我心疼你做什么？”
　　她也脱掉外套，盖上被子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林子，你为什么过来？”封洪林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但也是很忙碌的，他不是那种闲到无聊跑过来看她的人。
　　封洪林笑了笑，“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张爽大概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下，才慢慢地说：“林子，我们，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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