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

　　张爽就这样混天海地地过了五天。
　　她每天都会被叫出去，跟朋友们逛街或聊天，然后转了一圈下来，队伍逐渐扩大，往往到晚上封洪林过来接她时，会坐满一桌人，而酒仙同学，则永远没有清醒地面对过他。
　　在习惯了从宿醉后醒来的第六天，张爽终于坚定地拒绝了喝酒。
　　“我明天有任务，今天真不能喝酒。”她说。
　　“什么任务？”劝酒的人不高兴地问道。
　　“林子他女儿要回来了，我得带她。”张爽说。
　　这个理由很现实，于是酒就不再劝了，大家安安静静地吃饭聊天，然后封洪林终于不用再把人抱上楼了。
　　他其实有点遗憾，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而是一本正经地交待，“小云明天早上十点要跳舞，九点半你要到卓然家里接她，然后中午回来睡个觉，下午三点要学英语，六点结束，你带她回家，我会做好饭等你们。”
　　“好。”张爽又问：“在哪儿学呢？”
　　封洪林没有试图对一个路痴说明怎么去女儿上课的地方，而是说：“她会带你去的，都不远，走着去就行。我明天早上九点在餐厅等你，吃了早餐再去吧。”
　　“没问题。”
　　张爽是个重诺的的人，第二天果然准时出现在餐厅，吃完早餐后，封洪林开车把她送到妹妹家，他女儿跟着姑姑出去玩了，昨天半夜回来的，现在刚刚才睡醒。
　　封卓林打开门，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爽姐，你来了。”
　　她上前热情地拥抱了张爽，封洪林识趣地后退两步，给她们留出空间，这两人虽然年纪差了五岁，但打小感情就好，到现在只会更好。
　　封卓林早就知道张爽会回来，在外面玩的时候也给她准备了礼物，现在跟献宝似的从行李箱里一样样地翻出来给她看，“这是在西安淘的，小青铜器，你可以放在家里当摆件，这是在山西买的，果醋，喝了美容的，这是……”
　　封洪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头挨着头，像是要把话聊到天荒地老去，不得不出声打断，“卓林，小云呢？”
　　“在楼上吃早餐呢，你先上去看看她吧。”封卓林头也没回地应道。
　　反倒是张爽听她这么说，停住了手，“我也上去看看吧。”
　　封卓林索性把行李箱合起来，带着他们朝楼上走，“她刚起床，可能要吃个十多分钟才能出发呢。”
　　“没事儿，让她慢慢吃，我可以跟老师说改时间的。”封洪林故意说道。
　　果然楼上传来一声大吼，“不要啦，爸，我们的排练可不能停，下个月就要正式演出了。”
　　“那你就动作快点。”封洪林走上楼，看着坐在餐厅明显加快了速度吃饭的女儿，笑道：“从小到大都喜欢磨蹭，十分钟出发。”
　　“知道了。”封云朝张爽眨眨眼，“干妈好。”
　　“你好。”
　　张爽坐到她身边，看着桌上的烙饼和豆浆，满意地说：“卓林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当然，当妈妈了嘛，当然得会自己做饭才行。”几个人坐到一旁，等着封云吃东西，封卓林说：“爽姐，你以后，得找个会煮饭的吧。”
　　这点张爽相当同意，“与其我自己艰难地学，还不如找个会做的，反正平时上班也就在家吃一顿而已。”
　　封卓林很有深意地看了哥哥一眼，又问：“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张爽想了想，“没计划，想走的时候就走了吧，毕竟得过去看看我爸妈。”
　　封卓林想起上次遇到她弟妹，有些好奇地问：“我怎么觉得，你弟妹对你挺有意见的？”
　　张爽苦笑了下，这也是她没有立刻去看父母的原因，过去就得住弟弟家里，她可不想做一个不受主人欢迎的人。
　　“三个原因，”她说：“一是她想把她堂哥介绍给我，我直接拒绝了，她觉得我在拿架子，其实我只是不想和她家有太多地牵扯而已。二是她一直在暗示让我放弃父母的财产，我觉得很无聊，我爸妈还在呢，难道就要分家了吗？三是她的作派我也不喜欢，有我爸妈在，断奶后她几乎就不管小孩了，每天都跑出去打牌，家务不做饭也不煮，回来吃饭还要挑三拣四的，我爸妈多辛苦呀，好不容易退了休还要帮她带孩子，得忙家务，她这态度，我怎么可能看得惯？可是小清老是在外面跑工程，难得回来一次，我总不能一见面都逮着他说他老婆的坏话吧，爸妈也叫我忍着，我只好眼不见为净了。”
　　封卓林听得生气，“小清怎么会娶这个女人？”
　　张爽更无奈了，“还不是因为我一直没结婚，爸妈就转而去催他，他也觉得家里需要个女人来操持，所以两个人没怎么了解就结了婚，婚后又聚少离多。其实有时候我想想，弟妹也挺不容易的，她这么放肆地作，大概是心里苦吧。”
　　“她苦个屁，”封卓林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婆家去？父母宽容，你也体谅她，小孩完全不用管，老公只要一回来就埋头做家务，挣的钱都给她，也从不在外面胡玩，她还想要什么？你们家就差没烧个高香把她供起来了。”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在她身边碍眼，”张爽说：“我爸妈大概是看在儿子和孙子的面上在忍吧，至少她和小清，夫妻俩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合了。”
　　封洪林自然把她们的话都听了进去，关于家里的事情，张爽从不跟他提，可是现在知道了，他也无能为力。
　　“她要敢过份了，你告诉我，”他只能说：“我总不能让你受委屈。”
　　“我委屈算什么，”张爽说：“我只是心疼我爸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边看儿媳妇的脸色边担心女儿的大事没着落。”
　　她说到后面，神情黯淡了下来，封卓林握住她的手，“我跟我哥是一个意思，无论如何，别让她欺负到你头上来。”
　　“谁也不能欺负到我头上来。”张爽反倒笑着安慰她。
　　但为了家人，她可以忍受。
　　封洪林担心地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终于吃完了饭的女儿，“吃完了，跟干妈走吧，这两天都是她照顾你了，你可得好好讨好人家。”
　　封云走过来，抱着张爽的胳膊，语气娇嗔，“干妈，我乖乖的，你要好好爱我哦。”
　　张爽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干妈爱死你了。”
　　封卓林笑她，“你这还没结婚哟，都当几个干妈了？”
　　张爽认真地计算，“小新家女儿，你们家儿子，还有小云，就三个，不算多嘛。”
　　“三个够了啊，”封卓林说：“再多你的母爱就被分散了，我儿子已经是最小的了，以后只怕连你的面都难得一见。”
　　“不会的，最近我比较空，会常回来。”张爽无意的一句话，让封洪林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他生怕自己听错了，追问道。
　　“真的。”张爽说：“我也想开了，拼命工作能带来什么呢？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万一哪天出门被花盆砸死了，也不至于后悔昨天没去游乐场没吃想吃的东西什么的呀。”
　　“呸呸！”刚刚还喜气盈盈的封洪林立刻黑脸，“没事咒自己干嘛？”
　　“这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嘛。”张爽却毫不在意，她的洒脱豁达，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这种话题从不忌违。
　　“总之以后少说。”封洪林黑着脸先下楼了。
　　张爽莫名其秒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干嘛了？”
　　“更年期。”封卓林黑自己老哥到底。
　　两人带着封云下楼，封卓林还是劝了下张爽，“爽姐，你以后在我哥面前，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他是真的很介意。”
　　张爽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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