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初恋

　　07
　　梁计尧动了动，没等姜阮反应，胳膊一捞，拽着她的手臂将人扯到床上，身子腾空一翻，将人压在身下。

　　姜阮蓬松干燥的长发盖在嘴角，心脏砰砰跳，眼神柔情蜜意地望着他。

　　昨晚他穿那件拘谨规矩的黑衬，出场自带肃然冷峻气质。而今天穿一件手工白衬，柔软的面料配合他慵懒却不失俊朗的发型，眼神哀怨可怜，一副邻家哥哥的形象。

　　姜阮动了动，某种情绪在嗓子眼发酵，她佯装镇定，下意识找回场子：“你、你没睡着？”

　　梁计尧委屈巴巴：“被你吵醒了。”
　　这语气乍听上去还真是那回事。

　　梁计尧胳膊架在她颈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一陷，揶揄：“心上都是你，你随便动一下，我就觉着吵，轰隆轰隆的，像火车开过。”

　　“……”

　　姜阮觉着这种感觉很奇怪。
　　曾几何时，两人熟络到连对方身上哪里多了一丝肉都了然于心。可现在，梁计尧就这样随意的床咚，自己竟然非常丢脸的害羞了。

　　下意识想要往后缩。

　　可转念想到，就算失忆了，两人也是老夫老妻。

　　于是在他深情的注视下，主动地抬起胳膊，攀上他的脖颈，借力凑上去。

　　黑亮的长发海藻般铺在床上，巴掌大的脸，修长性感的脖颈，细窄瘦弱的肩膀，加上肩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刺激着梁计尧的感官神经。

　　梁计尧喉结动了下。

　　鼻腔一热，他似有所感似的，猛地起身。

　　姜阮被莫名地推回到床垫上，追问：“怎么了？”

　　梁计尧声音洪亮地传出来，带着一丝不轻易察觉的烦闷：“洗澡！”

　　-
　　梁计尧吹干头发出来，姜阮躺在右边背朝着他，薄被压在手肘下，拉出几道细窄的褶皱。

　　姜阮没睡着，合着眼皮。身后床垫陷下去，他掀起被子躺下。

　　梁计尧将手机声音关掉，搁到床头柜上，去按灯开关。
　　旁边传来声音：“我给你讲讲以前的事吧。”

　　梁计尧吓了一跳，回头看她：“你没睡着啊。”

　　姜阮翻了个身，胳膊伸进被自己碰到他的手臂，然后一寸寸，摸索到他的手腕。梁计尧本能的长臂一展，横在她腰上，将人拥过来，抱在怀里。

　　姜阮手肘撞撞他，示意：“那边柜子里有本相册，你拿过来。”

　　欧式五斗柜，大气高档。姜阮没说哪一层抽屉，梁计尧趿拉着拖鞋，随手拉开了一个，随口问道：“哪一层？”

　　刚问过就怔在那。
　　姜阮说：“第二层。”
　　梁计尧第一反应拉开的正是那一层。一本墨绿色活页相册，方形，四角裹着镂空的金属片。

　　梁计尧拿出来：“是这个吗？”
　　姜阮靠着床头坐起来：“给我。”

　　月明星稀，院里茂盛的枇杷树亭亭如盖。风过时，树叶摇曳晃动在窗帘上投出纵横交错的暗影。

　　两人靠在床头，梁计尧半拥着她，将人揽在怀里。
　　姜阮紧贴着他的胸膛，长发蹭在劲瘦的臂弯，翻开相册，一页页地给他看。

　　梁计尧非常不给面子的点评：“也太丑了吧。”

　　姜阮小幅度的扬了下嘴角：“是你贴的。”

　　梁计尧有些惊讶，相册拿过去，拇指按着书页大概翻了翻，一脸不可思议。
　　拍立得大小的照片，规整的贴在黑色纸卡上，旁边标注着日期。

　　可能是晚上，人的感情比较细腻。也可能是梁计尧失意后性格反差太大，恍惚将姜阮拉回了最初认识他的那段时间。

　　确实是他弄的。
　　连这些照片，也都是梁计尧拍的。
　　姜阮对这些小女生玩意毫不在意，每回梁计尧变魔术似的拿起相机或者用手机给她拍照片时，姜阮总特淡定又无奈地任由他逗自己。

　　现在看看，真的挺好。

　　他追了她四年，恋爱有一年，结婚整两年。
　　前后大概七年时间。

　　梁计尧缺失的十年记忆里，有三年姜阮没有参与，无从帮起。
　　那就让她陪他回忆这七年发生的……大部分的事情吧。

　　有些事情，忘了也就忘了。
　　挺好。

　　梁计尧抱着她时，被背后的两块凸锐的蝴蝶谷硌得手臂发疼，胳膊往下挪，隔着薄薄的睡衣摸了下她的肚皮和后背，一点肉都没有，不盈一握。
　　“你怎么这样瘦。”

　　平时看她穿衣服，身型玲珑起伏，很有韵味，哪曾想肉这么少。

　　没人理。

　　姜阮紧紧攥着相册边角，梁计尧喊了她两声，没回神，手掌覆在她脑袋上，大力地揉了揉，在墨夜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乍响，噙着笑，质问她：“想什么呢？不是让我看照片吗？”

　　“看。你感兴趣哪张，我给你讲。”
　　姜阮随手翻了两页，自己先浏览了一遍。有些照片自己都忘记是什么时候拍的了。
　　重新翻回到第一页：“轮着来吧。”

　　梁计尧没意见：“行。”

　　姜阮挪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梁计尧以手指作梳，捋顺她的头发。

　　第一页的照片是姜阮的独照。
　　室外拍的，英国街道，背后是当地特有的红大巴，行驶状态下被拉出模糊的红色拖影，有和善的绅士驾着高大奢华的马车从街上驶过，远处是葱郁的树，湛蓝不带一丝尘埃的天。
　　姜阮歪着脑袋，阳光下泛着金光的头发被风卷散，挡住半张脸。
　　却不难看出，别开脑袋的她抿着嘴角笑得好不开心。

　　姜阮定定地看了照片五秒钟，才缓声开口：“这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那天……”

　　当时两人挺熟的了，从最初的讨厌他，到渐渐被他吸引，再到后来，被他霸道又帅气的护着。姜阮心里似乎已经承认了他的存在。

　　在姜阮拒绝过他几次后，梁计尧便没在她面前再提过告白的事。
　　回国的时候他作为东道主热情款待，姜阮常年在华尔街，梁计尧时不时飞来这边，名义上说是有工作项目要谈，后来听姜淮升说起才知道，那是特意飞去见她。

　　姜阮从小在英国长大，念书，毕业后去华尔街工作。那天恩师寿辰，在家里有个生日趴。姜阮飞越近四千英里到伦敦，见了旧友恩师，烛光、蛋糕、舞会。
　　她与那位恩师感情深厚，称得上是人生伯乐。
　　酒到浓时，感情被渲染到了制高点。她登上许久不用的社交账户，发了一张轰趴的远景照。
　　墨色的夜，星光斑点，打理雅致的院落草坪上，人影重重。
　　定位伦敦。

　　她前脚发完ins。
　　梁计尧后脚发了条朋友圈：刚落地行李被偷了，急需英雄来解救。
　　定位在距离姜阮不远的某个广场。

　　没几分钟，远在北京西装革履奔波于行政办公楼的姜淮升给亲妹去了个电话。

　　“软软，实话说，你和阿尧是不是偷跑去英国私会？”
　　“他也在伦敦？”
　　“是啊，刚下飞机行李被扒手偷了，正仰望星空，等蜘蛛侠从天而降拯救……”

　　姜阮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挂断电话后，循着朋友圈动态定位的地址，搭车去找他。

　　姜阮到达那广场时，梁计尧正蹲在喷泉旁边，和一个英国小男孩聊得不亦乐乎，油嘴滑舌地想骗他冰淇淋吃。

　　车轮在石板上尖锐的摩擦刹车，姜阮从副驾露脸，冲他甩头：“上车！”

　　梁计尧眼底又惊又喜：“卧槽！真有英雄啊！”

　　表白是在第二天。
　　那晚姜阮请她住了伦敦城最贵的酒店，次日一早梁计尧送她去机场。

　　经过这个广场时，姜阮随口问起：“行李丢了，工作项目没影响吧？”
　　梁计尧支支吾吾，答得前言不搭后语。

　　姜阮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姜阮殷红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兴师问罪地看他。
　　梁计尧嬉笑着脸，插科打诨：“我在伦敦住了有一周了，你竟然不知道，也太不在乎我的行程了。”
　　“……”
　　言外之意，他承认那条“丢行李，等英雄”的朋友圈是瞎编乱造的。

　　意识到自己被戏弄、欺骗感情，姜阮很生气。

　　梁计尧怕她一扭身钻进人潮中找不见，情急之下赶忙抓住她，本是打算抓手腕，没个准头，握住了她的手。

　　细软腻滑的女生的手，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触感。

　　梁计尧愣了下，下意识要松开时，发现被突然牵手的姜阮并没有反感挣开。

　　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片刻，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后。
　　梁计尧牵的更紧了，顺道改成了十指相扣。

　　太激动了，也不管国内几点钟。
　　梁计尧拿起手机就给好哥们打电话，得意洋洋地通知好消息：“淮升啊，从今儿个起，我就是你妹夫了。”

　　梁计尧眯着眼，故意讲电话很大声，歪着脑袋去瞧姜阮的反应。

　　没反驳。
　　那就是答应了。

　　姜阮别开脑袋，觉着他这无聊把戏幼稚极了，心里却渐渐浮出一层甜滋滋的幸福感。
　　嘴角不自察地弯起来。

　　就这样，定格下这段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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