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是奇葩，朕也是

　　关起门来便是自家天下，我也不必装什么温良恭谨让了，让两个健壮宫女押着莺莺在庭院当中跪好了，把嘴堵上，又把东宫所有人都叫来，包括在卫园的卫芬芳。待众人都到齐了，我让人搬了个马扎，自己坐下，徐青临、陈鹔鹴、王珪、卫芬芳、郭桃、于倩分立左右，其余宫女、侍卫、内监一个个都站好了，我才令人将莺莺捆在条凳上，向两个侍卫下了命令：“杖毙。”

　　莺莺呜呜地叫着，挣扎着想要说话，我却根本没有理她，只对那两个侍卫道：“用力打，速战速决。”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杀过人见过血，虽然对虐杀人命没有兴趣，只是需要用莺莺的命来立威，他们打得快，莺莺临死前受的苦也能少些，但她必须死，这没得商量。

　　场面比较血腥，血肉横飞。陈鹔鹴吓得又要哭，王珪捂住了她的眼睛，自己也忍不住发抖。不止她抖，几乎所有人都在抖，卫芬芳靠着柱子，郭桃和于倩抱在一起，几乎站不住，青临也扭过脸，低声道：“哥哥……”我抬手在她眼前微微一挡，遮住了她的双眼也遮住了天，朝卫芬芳一望，收回目光，依旧面无表情：“继续，打死。”

　　两个侍卫是真卖力气，不到三十杖，十三岁的小宫女莺莺就断了气。我让两个侍卫下去休息，抬眼环顾了一周，方懒洋洋地道：“你们知道我为何要杖杀她么？”众人皆摇头，鹌鹑似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哪句话惹到了我，把她们也跟莺莺一样杖毙了。

　　“都听清楚了，这个宫女，一共有五条罪过。第一，贪慕权贵，是为贪婪；第二，屡教不改，是为无知；第三，勾结外人，是为不忠；第四，为人利用，是为不智；第五，诬陷主家，是为不义。这五条罪过，有大有小，但足以要了她的小命。有志气，想往上爬是好事，但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能耐，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没能耐就安安分分的，我东宫总能给你一口饱饭，不至于丢了性命。都记清楚了？那散了吧。留两个人把地收拾一下。”

　　“殿下！”王珪突然开口。我顿了顿：“何事？”王珪道：“尸首可否留给妾，妾想试试解剖。”我摆摆手，示意随她处置。

　　说话间只听“咚”的一声轻响，卫芬芳躺在地上，小脸苍白不省人事。我忙去摸她额头，只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她这一晕，院子里咕咚咕咚晕倒了好几个。我将她打横抱起，吩咐王珪先别管莺莺的尸首了，跟我进来，至于院子里，自有青临善后。

　　王珪师从我娘，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差。她说卫芬芳只是被吓晕了，休息一会儿就好，我这就放心了。见王珪欲言又止，我冲她笑笑：“有什么话，说吧。”

　　没有外人，王珪说话也就随便了些，深吸一口气，方道：“表哥，我觉得你不该让卫姐姐来看的。我虽然来的迟，也听说过一点卫姐姐的事情，她看到你杖毙宫女，必是想起了自己在永巷的事情，感同身受才会吓晕的。卫姐姐身体有亏，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我点点头：“我原也考虑过这些，但还是觉得该让她一起看看。我既然要当众杖毙宫女立威，却偏偏不喊她来，别人不会以为是我心疼她，只会觉得她搞特殊。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唯有辛苦你了。说来，你却精细，明明自己也怕，还记得帮鹔鹴捂眼睛。”

　　王珪笑了笑：“我还好，以前跟着姑妈，在太清观里拿兔子和狗做实验，见过不少血光，但看到人被活活打死，还是第一次。”

　　“那你还要尸首，你不怕么？”

　　“怕自然是怕的。”王珪认认真真地说道，“姑妈第一次，叫我解剖的是兔子。我都吓哭了，说兔子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杀它。姑妈说我们现在多杀兔子，为的是将来少杀人命，身为医者若是连人体构造都不清楚，将来一刀下去就是一条性命，连屠夫都不如了，屠夫还是先宰杀后剥皮，我们就成了先剥皮后宰杀。原本若是能用人的尸首练习解剖是最好的，可是新鲜尸首难得，连猴子都少见，只能先用兔子和狗。”

　　“那就不能不用刀吗？”我觉得奇怪，“太医院他们也不常用刀，开药推拿，针灸火罐，也能治病啊。”

　　王珪撇撇嘴，满脸的鄙夷：“他们那叫什么治病，大部分不过装神弄鬼罢了，真正有用的十之一二。就拿用药来说，有些草药是有疗效，但有疗效的只是其中的某些成分，如果能把这些有效成分提取出来，摒除杂质，药效肯定更好。譬如柳树皮，能够治疗头痛，但是真正有效的只是其中一种叫‘阿司匹林’的东西，所以治头痛根本不需要吃一大堆柳树皮，吃一点阿司匹林就可以了，我们医者应该做的，是想办法用更简易的方法提取阿司匹林。可这种利在千秋的大事，就是没人肯去做，一个个抱着不知道哪年留下的药典不撒手，仿佛不崇古就显得自己是个庸医。叫我说，永远不改进，那才是庸医。”

　　我点点头：“虽然你说的我基本上没听懂，但我感觉你讲的也有点道理。我不知道太医院和我娘谁的医术更高一点，但只要能治病救人，减轻病人痛苦的，就是好医好药，像你刚才说的‘阿司匹林’，还有娘发明的维生素、抗生素，都是好药。你放心，你若还需要人的尸首，我去天牢给你找死囚。”

　　王珪道声谢，又说卫芬芳应该快醒了，自己就退了出去，大约是去解剖莺莺的尸首了。果然过不多时，卫芬芳悠悠醒转，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我。她怔了怔，想要爬起来见礼，我忙按住她，温柔道：“别起来，好好休息。你不要怕，万事有我。”

　　卫芬芳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起身。我安慰她道：“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你有所不知，那个宫女不是第一次犯事了，以前就说过你的坏话。我怕惹你伤心，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卫芬芳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其实，有人告诉过妾的。”

　　我这才知道，原来莺莺上一次犯事后，我以“抓刺客”为由，让侍卫把她带下去，后来因为急着要北上，就没管这件事，徐青临跟着我走，那么处置莺莺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陈鹔鹴肩上。原本莺莺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是那两个跟莺莺交好的宫女求到了卫芬芳头上，说大家都是宫女出身，卫娘子怎么忍心让莺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这么断送了将来。她们说的恳切，卫芬芳不由得生起了同病相怜之感，一时恻隐，向陈鹔鹴求情。陈鹔鹴知道她是我第一个女人，在我心里的地位特殊，就卖了一个情面，从轻发落饶了莺莺一命，贬为洒扫宫婢，结果又惹出这么一端祸事来。

　　我轻抚她的脸颊，安慰道：“别怕，这事不怪你，我第一次也没想要她的命，就是由我亲自处置也是这般。后来种种，是有人要针对我，即使没有莺莺，也会有燕燕、鹂鹂之类的。姐姐，我知道，从前的事情一直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抬脚出门，却是唤过青临和鹔鹴，要查问那两个和莺莺交好的宫女。

　　东宫的宫女一共分为三等，第一等自然是我和青临的贴身女史，正九品，已经算是女官了；第二等是良娣、奉仪们的贴身宫女，负责端茶递水捏腰捶腿，帮娘子梳妆打扮等精细活儿；第三等就是打水、烧茶、喂猫、浇花、洒扫的粗使宫婢，人数最多，但我基本上叫不出名字来。鹔鹴管人事，记性又好，很快就找到了那两个宫女，一个叫阿萱，一个叫小艾，都是水房里负责烧热水的，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宫女里算是比较年长的了，但年龄长幼跟德行高低并不一定成正比，跟行事作为更没有直接的优劣对应，就像她们两个找卫芬芳求情这事，做的就很不地道。在她们看来，卫芬芳和她们是一样的人，只不过运气好，攀上了我这个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倘若她不愿求情，那就是忘本；倘若她求了情，便是消耗了我和她之间的情分，甚至是恃宠而骄——虽然我也没怎么宠她，主要还是愧疚。

　　我唤人端来两碗哑药，给阿萱和小艾灌下去了，冷然道：“放心，毒不死人，若是乖乖听话改过自新，每个月王良娣会给你们配解药，吃个三五年就能重新发出声音了。这次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有数。还有，有些朋友不能交，雷劈她的时候容易连累到你。”她二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罚到这般，也就足够了。

　　借着这件事的由头，我将东宫内部又清理了一遍。陈鹔鹴温柔腼腆，对底下人仁德有余，威严不足，我这一走小半年，难免有人心思浮动，才给了平王一党可乘之机。如今我回来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调走的调走，还有一些人大心大的宫女，我也干脆放出宫了，既彰显了仁德，又消除了隐患。至此，我东宫才真正如铁桶一般，水泼不进，针扎不透，我也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刘诵，还有他背后那些搅弄风云的谋士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