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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束玉大婚半月之后,边疆战事再起,父亲奉命领兵出站,和以往不一样的是,榕瑾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离开京城的前一晚,我去了一趟东宫和束玉辞行。
半个月不见,束玉竟然清减了好些,她脸色也不大好。“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没什么,只是前几天生了场病,现在还没好全。”她屏退屋里的下人,神情肃穆,“子修,我问你,你和榕瑾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怎么忽然问这个?”我笑着依偎在她怀里,“我们马上就要一起去边疆了,至于以后,就留到以后再想吧。”
“子修,如果你们真的情投意合,那就快些请陛下赐婚,越早完婚越好。”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束玉勉强笑了笑,“只是近来是多事之秋,时间长了,恐怕要有什么变数,子修,你答应我,如果可以,你们在边疆就成亲吧。”
“束玉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她的神情不似往常,口气也很严肃,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
她刚刚开了口,太子就进来了。
“束玉,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他进来,坐在床榻边,握住束玉的手,温柔的一笑,又转向我微微点头,“慕将军今日就要启程了吗?”
“回太子殿下的话,父亲今日下午启程。”
“六弟也要和你们一同去?”
“是。”
“也好,六弟一向在宫中长大,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们也要多担待些。”榕城沉吟片刻,“若出了什么事,也可着人来找本宫。”
“多谢太子殿下。”
榕城坐在床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虽然想和束玉再说说话,但这情形又不好再留下去。“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榕城笑着望向我,“不必拘礼,本宫只是惦记着束玉的身体,来瞧瞧她,知道你们姐妹情深,有什么话接着说便是。”
我和束玉说的都是些私房话,他坐在这里,我们又怎么好开口?于是我只能干巴巴的说几句客套关心的话就告辞了。
束玉仍是一脸担忧的模样,临走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狐疑的看她一眼,点头道,“我记下了。”
“我送你出去。”榕城也起身跟出来,那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称谓。
“不敢劳烦太子相送。”
榕城看向束玉,束玉仍然是勉强笑着,“我病着,不能送你出去,让太子代我送你出去。”
“边疆战事又起,你一个女子,随着慕将军出征,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我们默默走了一路,到府门口时,榕城开口,
“多谢太子殿下关怀。”我向他作了一揖。
“那日我在御花园行走,无意中见到你与六弟。”他盯着我,“我明明记得听到你直呼他的名字。”
我心里一紧,“近来御花园风大,许是殿下听错了。”
“哦?你是说本宫耳朵不好使了?”
“臣女不敢。”我低下头。
“你不用怕,”榕瑾站的离我近了些,轻笑一声,“只是你以后见了我不必这样拘谨,如同对六弟一般,叫我名字就好。”
“臣女不敢逾越。”
“为何对着六弟就敢,对着我就不敢?难道是本宫不得人心,你们人人都怕本宫?”
“不敢。”
榕城低声问,“我送你的玉佩,带在身上吗?”
那天回去,我把玉佩交给了老爹,老爹沉思了一会儿,“你带着吧,送回去就是驳了他两次面子,虽然陛下忌惮沈家,但储君之位一定还是太子的,明面儿上得罪他也不好,陛下的身体没那么硬朗了,我们也得为以后打算,前几天我刚得了一个珐琅鎏金花瓶,过几天给他送过去就完事了,如果这之后太子仍然对我们示好,你和他结交就是了,反正你是我女儿,不过你要注意些,尽量私下与他结交。”
“这个倒也没那么难,我们送了回礼过去他,太子应该明白我们的意思,只是我们要与太子结交,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丞相一家?”
“这你放心,我和老东西已经商讨过了。女儿啊,我们老了,以后的事还是得靠你们自己,苏昀这孩子聪明,以后有什么事,他是可以信任的人,至于束玉这丫头,”老爹叹口气,“是个好孩子,但心思太过单纯,许多事情看不清楚,你要多帮扶她。”
想起老爹的嘱咐,我抬头,尽量笑的自然些,“臣女一直带在身上,殿下的好意,家父与臣女都十分感念。”
“那就好。”榕城微微一笑。
中午回府打点好一切后一切后,管家来通报有太子府的人在门外求见,父亲着人请了进来,“见过慕将军,见过慕小姐,这是我们太子让奴才送来的,这盒子里有各色丹药,还有些驱蚊用的草药香包。”
老爹满脸堆笑,“多谢殿下的好意了。”那人走了之后,老爹抓了个香包扔给我,“太子怎么净送来些女孩子用的玩意儿?”
往常去塞外的路上总是觉得路途漫漫,现在有榕瑾陪着,倒觉得时间过得快。我们不好在军中将士面前太过亲近,也怕我们的关系传到京中去。等到了边疆安营扎寨后,我们趁着晚上人少的时候溜出去玩儿。
“塞外风光,果然和京城不同,只可惜你们军中不许饮酒,没有美酒作伴,这景色也逊色三分。”
“我难道比不过那酒吗?我在你身边,你竟然还想着美酒。”我摊手。
“景美,人更美,酒不醉人人自醉,自然是你更重要。”
“我不过是随口说笑一句,瞧把你吓得,都语无伦次的扯了一大堆。”我靠在他肩膀上,“边疆的战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今天也是浮生偷闲,你后不后悔来这里?”
“朝中这么多皇子,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能跟着慕将军学习兵法谋略的,有什么后悔?”
塞外战事吃紧,很快就开始了和西域的战争。尤其是最近这几天,时时刻刻都在排兵布阵,兵营里到处都是伤兵。我和榕瑾虽然在一个军营里,却已经有半月没有再见过面。
他每日都要随父亲出战,他是皇子,本来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而且皇帝让他来不过是想给沈家一种六皇子和我父亲交好的感觉罢了。况且军中将领大都不信任榕瑾的能力,不同意让他领兵。
是父亲力排众议,将中锋之位交给榕瑾。
榕瑾这人平日里嬉笑怒骂,上了战场却杀伐果断,恍若换了个人。那天我看他面染鲜血的从战场上回来,恍若罗刹,虽然见惯了死人的场面,可见他那个样子,心里却没由来的一跳。
我知道他的才能,可如此锋芒毕露,恐怕要被皇帝和沈家所忌惮。战场上刀剑无眼,连着半个月出征,我更担心他的安全。
“姑娘!姑娘!”挽春急匆匆的跑进来,“不好了!我刚刚听到军营里的将士们议论,六殿下带兵出征,却已有三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们说 ,这次西域的兵马太多,六殿下恐怕是……”
“恐怕是是什么?”我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觉得一阵眩晕,怪不得这次战事父亲不许我参与。
“父亲呢?”
“将军在主营里,正和各位将军商议解救之法。”
我站在营帐外听了许久,将领们七嘴八舌,却总没有一个可用的办法。我掀起帘子进去,向众人行了礼。
“你知道了?”父亲模样疲惫。
“这么大的事,整个军营都传开了,女儿当然知道,”我立在他下侧,“如今的情形如何?”
我在军中一向随着父亲商讨战术,众将士见我这样也并不觉得不妥。
“慕姑娘,六殿下被困,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对啊,慕姑娘,你平时总出谋划策的,现在这么大的事,你快帮着想想办法。”
“大家不要急,现在情形究竟如何?”
“三日前,六殿下带着五千精兵去接应和将军,可是被敌军左右包抄,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派去打探的人也都是有去无回,六殿下被困的地方,正是白眉山,那个鬼地方白天日头毒,晚上又冷,再加上没有足够的口粮,恐怕是撑不住这么长时间。”
“西域的人吧白眉山包围的像个铁桶似的,那里易攻难守,我们的援军根本就进不去。”
“可恨我们兵马不足,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去营救。”
“眼下那些西域人就是看准了我们人手不多,他们故意把六殿困在那里,就是看准我们不能放任他被困死,会派大量人马前去营救,到时候他们就趁虚而入,攻入我们的大本营。”
“这样说来,西域剩余的人马也不多?”我仔细的看着地图。
“我们恶战了半月,他们的人马损伤比我们的更多,但眼下是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
“我们还剩多少人马?”
“大约三万。”
“我有个法子,大家听听怎样?”我指着地图,“西域这次的目标,是我们的大本营,如果放出消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大部队都去营救六皇子,那么围困白眉山的人马就会立刻离开,回来攻打我们的大本营。”我顿了顿,“我们将大部队一分为二,一队留在城中,换上百姓的常服,一队从密道出去,奔袭前往西域的大本营,还有,将城中的百姓召集起来,叫他们穿上将士们的衣服,随我去白眉山。”
“慕姑娘,你这样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对啊,大部队只留一半在城中,未免太过危险,如果我们的城门失守怎么办?”
“况且要百姓穿军服做什么?”
“大家别急,等我说完,我先带着百姓扮成的将士前往白眉山,好让沿路的西域探子送回我们倾城出动的消息,那样白眉山外的军队就会提前撤回,和剩下的部队汇合,一起攻打我们的城门。等他们来,我们留在城中的两万精兵就能抵挡一段时间,然后我带着六殿下再赶回来从外面包抄,而且西域的援兵未到,他们这次又是倾巢而出,我们派一万人前去就能拿下他们的大本营。”
“办法是好办法,可是如果守在白眉山的人不撤退呢?”
“是啊,如果慕姑娘你未等到白眉山就被敌军包围呢?”
“这个办法未免太过冒险。”
“不错,这办法的确是冒险,对西域人的心思,也全是我自己的猜测。这是一场赌博,但是列位,如果不赌一把,一旦六皇子弹尽粮绝出了事,我们这里的人全都免不了死罪,这次是个危机,但若是用得好,也可能一举成功,我们驻扎在西域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击退他们吗!而且一旦西域的援兵到了,我们恐怕更加难以抵挡,眼下,列位愿不愿意随我赌这一把!”
底下的将领嗡嗡的商量了许久。
“姑娘,与其坐等西域的后援到来,还不如拼这一把!”
“对!拼他一把!”
我转头向父亲,父亲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一时间大家都有序的忙起来,我也去换装准备带着百姓出战,“我儿长大了,”父亲给我佩上剑,“懂得调动军心了,带兵最怕的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不能用手里有的条件调动手底下的人和你同心同德,这次去,你可能成功,也可能死在路上,你想清楚了?”
“老爹,我得去。”我向父亲下拜,“女儿不孝,请爹爹保重。”
“起来吧,我会守住城门,等你和另一队将士回来。”
朝廷现在恐怕正斗的厉害,榕瑾最近的建树又引起了沈家的忌惮,而老皇帝这几年的实力也被掏空的一干二净,虽然我们一个月前就递了折子要求增派援军,半月前又八百里加急送了战报去,可到现在都没有援军来。
现在的情形固然危急,以后又该怎么办?
好在上天眷顾,后来的事情一切都进行的顺利,等我带着百姓假扮成的军队到白眉山时,那里的西域军队都已经撤走了。亲眼见到榕瑾的那一刻,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真正落地。
军情紧急,我们只是隔着军队遥遥的望了一眼。
这些天的担忧和思念,千言万语,都在那默默无言的一眼中。
后面的事情更加顺利,我们带着那被围困的五千人马杀回去,将西域的兵马围困在中央。只是回去之后我没机会杀掉任何一个敌军,因为榕瑾一直将我护在身后。看他为我斩杀敌军,衣襟染血的样子,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保护过。虽然和父亲远在边疆,可是朝廷的那些勾心斗角从未远离过,粮食、补给、援军……太多的问题要解决,还有太多的人情要周到往来。
很小时我就明白,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去。没有谁能永远依赖依靠,父亲关爱我,保护我,但他也教我,一切都要靠自己。
那一次大败西域,但朝廷的援军却仍然久久没有到,城中怨声四起,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西遇的援军最晚在五天后到达,而我们只剩下三万精兵。
“城墙上的风大,回去吧。”榕瑾给我披上一件披风。
我望着底下,忧心忡忡,“西域的援军不日就到了,我们的三万人马,又能抵挡多久?”即使有计谋,也是难为无米之炊。
“子修,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也许这次我们都可能死在这里。”
“那也要死在一起。”榕瑾拍拍我的手,“京城中沈家和陛下的势力正斗的你死我活,沈家压制着奏折,不许兵部征兵发兵,形势的确是不容乐观,子修,你怨我吗?”
“怨你什么?”
“如果我当初愿意去争皇位,如果我手里握着实权,如今边疆之困,轻易就能解决。”
“你说些什么傻话?朝堂两大党派之争,难道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吗?况且就算你能解决,我也不想你去争,走的越高,就越身不由己,为了平衡各方势力,要放弃自己所有的自由,榕瑾,我厌恶那样的生活,如今我们在这里苦苦周旋,只是因为无法脱身,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我都明白,但你值得更好的,我不想让你这样无奈。”
“榕瑾,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生在这样的时代,谁又没有无奈?只要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即使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我握住他的手,“这些傻话你和我说说就算了,不许你去做傻事。”
榕瑾的容貌仍然是那样俊美,在夕阳的映射下更加动人,但上面却染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你是不是怨我?如果不是遇见我,你也不用到边疆来趟这趟浑水。”
“傻瓜。”他在我鼻子上轻轻一点,“能遇见你,才是我最开心的事,以后不许说这些傻话。”
“不许我说,那你刚才说的又是什么呢?我们的心不都是一样的?”
“真是个傻瓜,”他把我抱得更紧,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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