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生

　　长夜漫漫，辗转难眠，陆清源的心犹如在火上炙烤。除了姚知珣外，陆清源从未对异性动过心。在他出事之前，他一心扑在钢琴上，而他出事后，就遇见了她。陆清源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遍自己对姚知珣的感觉，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痴迷于她。他喜欢她一言不发地待在自己身边，也喜欢她偶尔聒噪的样子。曾经他认为她温顺，可是今天下午的事让他又觉得她有些桀骜难驯。他不禁笑了笑，古灵精怪的小女生有谁不会喜欢呢。
　　当第二天孙姨进来的时候，她看见陆清源一反常态地早早起了床。
　　陆清源想都没有想就说：“孙姨，你去找个公司挖姚知珣的信息。”说着，他递过去一张纸：“上面有我所知道的全部关于她的信息。”
　　孙姨不禁吃惊了片刻，在她眼里，陆清源从来不是一个好奇的人，这个举动，只能说明他要有所行动了，她只是笑了笑，然后回答道：“嗯。”
　　“首先把她的喜好弄清楚。还有，我现在还不想吃东西。”陆清源把头扭到一边。
　　孙姨劝道：“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的。”
　　“那先放着吧。”
　　“关于护工，您有什么要求吗？”
　　陆清源想了想，自己生活不太需要别人帮助，只是有时候上下楼有点麻烦，况且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事需要出门，于是他说：“还是找个助理吧。”
　　“行。”
　　陆清源看向窗外，他对自己将要做的一切没有把握，也许她不喜欢他，甚至会嫌弃他，但他也要去试一试……
　　整个星期，姚知珣一有空闲就去逛花店。现在她有点后悔选这份礼物送给陆清源，这个季节去哪找这东西啊！她懊恼地想着，虽然她的寻找基本无疾而终，但她还不想这么早放弃，毕竟她喜欢有挑战性的任务。
　　周六，陆清筱“一大早”地把李希琛约到餐厅，她一边说着她对那两人的想法，一边说着她在陆清源那儿受的气。
　　李希琛无奈地说：“谁让你惹姚知珣的。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他可能喜欢她的吗？”
　　“那我哪想到那家伙胳膊肘往外拐啊！”
　　“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男人，你是不是对她说什么重话了？”
　　“我没有。”
　　“哼，算了，我明天去找陆清源问。”
　　见他也不站在自己这边，陆清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去吧去吧。”
　　李希琛出了咖啡厅，在门口驻足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去找姚知珣，毕竟陆清源那他不好说什么，接着他一边给姚知珣打电话，一边朝停车场走去。
　　“你好。”李希琛莫名觉得她的声音有点好听。
　　“姚知珣，你有时间吗？”
　　姚知珣一口回绝：“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李希琛觉得姚知珣好难搞定。
　　“什么时候都没时间。”
　　李希琛简直被气得半死，但他又没办法，只好告诉她自己约她的目的：“我有些关于陆清源的事想和你说。”
　　“哦。”姚知珣顿了顿接着问；“什么时候见面？”
　　李希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现在又有时间了？”
　　“我不喜欢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姚知珣淡漠的声音传过来。
　　见姚知珣这么说，李希琛不禁狠狠地锤了下引擎盖，说：“这么说来，你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就是浪费时间了？”
　　“……”姚知珣有点尴尬。
　　李希琛觉得还是陆清源的事要紧，懒得和她置气，说：“二十分钟后，我在国音正门等你。”
　　“好。”
　　李希琛挂了电话，无奈地摇摇头，他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陆清源偏偏就喜欢这么别扭的一个人。接着他拉开车门，准备去国音。

　　姚知珣接到李希琛电话的时候，乐团的排练刚刚结束，而她正在和江梓辛讨论中午去吃什么，她挂了电话，有些抱歉地说：“学姐，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饭了，我有个朋友找我有点事。”
　　江梓辛听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好吧，小知珣要抛弃我了。”
　　“没有啦。”有时候，姚知珣会觉得自己才是“学姐”的角色，江梓辛有时候实在是可爱得有些幼稚。
　　“那我能一起去吗？”
　　“恐怕不行……”
　　“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二十分钟后。”
　　“要不要我去陪你等他？”
　　“不用了。”
　　“好吧，那我就陪你吧，我可不希望小知珣被坏人拐跑了。”
　　“那有什么坏人……”
　　当李希琛那辆红色的跑车停在姚知珣面前的时候，江梓辛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她一脸吃惊地问：“小知珣，这是你朋友？”
　　“嗯。”
　　“那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没有，没有，我很穷的……”姚知珣连忙摆手说。
　　李希琛摇下车窗，注意到姚知珣身边的江梓辛。
　　和姚知珣相比，江梓辛更丰满，也更加高挑，与姚知珣身上的清冷不同，她显得活泼灵动。李希琛礼貌和她问了好，接着对姚知珣说：“上来吧。”
　　“我时间很紧的，下午一点半还有排练。”姚知珣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
　　“好，那我就近找一家咖啡厅。”说着他就打开了手机，他看了一会问：“COSTA怎么样？我不怎么喜欢STARBUCKS。”
　　“我也比较喜欢COSTA。”
　　“好。”
　　气氛冷淡下来，李希琛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然刚刚姚知珣的话让他有些生气，但他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女生置气，所以他就没话找话地和姚知珣攀谈起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挺孤僻的……”
　　姚知珣已经习惯这个评价了，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还是开朗些好一点。”他想起她刚刚在电话里说的，于是半开玩笑地说：“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差点没把我呛死。”
　　“抱歉……”
　　“到了，还挺近，你先下去，我先去停车。”
　　他俩在COSTA里随便点了两杯饮品，随后就找了角落坐下。李希琛有点纠结，他不知道怎么开头，一直盯着桌面。
　　见他久久不说话，姚知珣忍不住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就是，上周日的事对不起啊……是我让陆清筱去的，不过我只是让她去探一下陆清源的想法。”
　　“没事，陆清源和我说了，貌似是我无意间先惹怒她的。”
　　“其实……我找你来，就是想问你，你对陆清源是什么感觉？”
　　“你问这个干嘛？？”姚知珣别人说中了心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李希琛见她还没跟上自己的思维，便解释道：：“上上个星期，你从陆清源那走了，他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我去了一次他那儿，和他聊了几句，他每句话都咄咄逼人，”他说起这事就来气，他语速略快地接着说：“最后他还和我大吵了一架。”
　　姚知珣听完，皱着眉回想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陆清源有种莫名的情愫，可是她觉得自己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啊。但陆清筱也对自己说过不要再惹他生气，而且陆清源貌似也对那天的事很介怀。她有些不相信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是因为我呢？”
　　“你想，陆清源深居浅出的，几个比较熟悉的人就是孙姨、你还有我。孙姨肯定不会惹他；而我，第一，我去的时间没你多，第二，我非常了解他，我知道分寸。我和他认识这么久，闹着玩生气的时候肯定有，但是上次他是动真格了。那你说说还剩下谁？”
　　“假如他是生自己的气呢？”姚知珣不为所动，无奈地撅了撅嘴巴。
　　“就那么巧？你走了他就生气了？”
　　“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然后我怀疑他对你，就是，有点意思……”
　　听他说了这话，姚知珣觉得脸开始发烫，她接着问：“再然后呢？”
　　“我就找了陆清筱过去探虚实……”
　　“探出什么来了？”
　　“我和她一致觉得他喜欢上你了……”
　　姚知珣的内心开始在胸膛里奔走呼号，她此刻的感觉就像是春天繁华刹那间同时绽放那般美好，但这份欣喜随后立马消散，只剩下永无休止的惧怕。在她的设想里，一段浪漫的关系，十有八九以悲痛结束。她也不是不向往这种美好，但她也不想再被人丢弃，所以她此刻非常忐忑。她支着手肘，犹豫着说：“所以你就是来问我喜不喜欢他？”
　　李希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点头，一脸认真地说：“嗯。”
　　“我也不知道……”姚知珣将头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李希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慢慢地说：“假如，假如你不喜欢他的话，就别再去找他了吧……”
　　“嗯，我知道……”
　　“假如，你喜欢他的话，就好好和他在一起，这样的话，他应该会好受很多。”
　　“嗯……”
　　李希琛双手的大拇指互相摩挲着，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嘴唇略微张了张，但是又闭合上，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他还是开口问：“你会介意……他的身体吗？”
　　姚知珣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而又坚定地回答：“我……我不太了解他的身体。不过他说他会好起来的！”
　　李希琛见她不明就里，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他更不想将她蒙在鼓里，爱情里最不能有的就是欺骗，于是他狠下心说：“其实他应该好不起来了……”
　　姚知珣猛地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你骗我。”
　　李希琛苦笑一声，问：“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听罢，姚知珣又垂下头说：“我……”
　　李希琛见她说不出话，虽然这不是他的伤疤，但是将它揭开也让他心痛不已，他尽量平静地说：“今年元旦的时候，他在欧洲出了车祸，伤到了脊椎，除非医学出现突破，否则他是不会好起来了……”
　　姚知珣瞬间直起背，喊道：“我不信！”姚知珣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如此失态，她立刻又放松下来，像是现实被打败了，声音细微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相信。”
　　李希琛见她不肯相信，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行你就自己去查，脊髓损伤。”
　　姚知珣按照李希琛的提示，在搜索框输入这四个字，然后一条一条的点进去。越往下看，她的心情就越低落，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住了，把手机“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她的脸涨得通红，颤抖着声音说：“我明天去问他。”说完她昏昏沉沉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姚知珣努力地梳理自己的思绪，自己之前只是以为他生了病，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他会好起来，可是刚刚李希琛又说他再也好不起来，而且网上的资料也佐证了李希琛的话，也许他是真的骗了自己吗。她不想相信这一切，她还期待着他重新拾取钢琴的时候，那一定很美吧……她抬起头望着燕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可当姚知珣回首看去，这一切只是美梦一场。周围人来人往，但她只觉得空虚寂寥，她在人流中慢慢蹲下，她感觉非常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嚎啕大哭，仿佛出车祸的是她，不能再弹钢琴的人也是她。

　　陆清源正在翻看咨询公司发过来的资料，这份资料不是很多，但基本把能挖出来的全挖出来了，他顺着超链接点进去，发现了姚知珣的社交网络，他便一条一条的往下翻。
　　姚知珣在所有社交网络的名字全是“孤独的观测者”。陆清源轻轻地念出来，他想起来她曾说她从不孤独，现在看来八成是死鸭子嘴硬。正当他兴致勃勃地翻着她的社交网络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旁边一闪而过，他本能而又迅速地合上笔记本。
　　李希琛一边摇着头一边说：“啧啧啧，偷窥人家的社交网络。”
　　而陆清源装作无事人一般说：“我只是随便看看。”
　　李希琛在陆清源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那是姚知珣最喜欢的地方。“上周的音乐会怎么样？”
　　见李希琛坐在那个地方，陆清源不禁皱了皱眉，他有些不想让他坐那儿，但是让他起身又显得自己行为怪异，他冷淡地回答：“挺不错的。”
　　李希琛将身子探过来，挤眉弄眼地问：“和姚知珣出去的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
　　“以后还想去吗？”
　　陆清源想起姚知珣安慰自己的话，有些出神地说道：“也许吧。”
　　李希琛看见陆清源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再加上他前一段时间的反常，他又不敢直接问，只好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假装开玩笑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陆清源矢口否认：“别瞎说！”
　　“哼，被我看穿了吧。”
　　“假如。”陆清源停下来，生怕自己的心思被李希琛看出来，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说：“我是说假如，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我该怎么去追她？”
　　“谁刚刚说不喜欢来着？”李希琛笑得更加不怀好意了。
　　“说正经的。”陆清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表白啊，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
　　陆清源盯着自己的腿，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以前应该很简单，现在就不知道了……”
　　李希琛当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轻声地道：“你不要过于在意你的身体……”
　　陆清源苦笑了一声，苦涩又无奈地说：“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大胆一点吧，说不定她不介意呢……”李希琛拍拍陆清源的肩膀。
　　“怎么可能……”陆清源眼里满是失落。
　　“你问都没有问怎么知道不可能？”
　　陆清源缓缓叹了口气，沉重地说：“偶尔，连我都会嫌弃自己……”
　　“也许她不这么想呢。”他又问：“你觉得你最吸引姚知珣的是什么？”
　　“我哪儿知道……”
　　李希琛收起一身痞气，盯着陆清源一脸认真地说：“我觉得她应该很崇拜你。”
　　这句话让陆清源吃惊地抬起头看向他，问：“为什么？”
　　“我每次来的时候，都听见她一口一个‘老师’的喊你。”
　　陆清源回忆了片刻，确实，最开始的时候她可能还有点不服气，后来就是很心悦诚服地喊自己“老师”，这也许意味着他还有点希望，他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见陆清源心情变得好了些，李希琛又恢复了他那落拓不羁的样子，说：“我觉得你要是不这么压抑，她应该更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她给我的印象是压抑又暴躁，你们俩在一起一定闷死了。”
　　“那你觉得她是不是心事重重？”
　　“有一点。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她很清冷，和有一段时间的你很像。”
　　“但她在我面前，非常的……温暖，不是那种侵略性很强的温暖，而是……非常温和……她总是一言不发的呆在这，从不多问一句话，让我觉得非常自在。她第一来我这的时候。”陆清源转过头，用手指着李希琛坐着的扶手椅，接着说：“她就一直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然后我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你猜她说什么？”
　　李希琛听完，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刚刚你都不正眼看我一眼，原来是我坐到你家小姚姚的专座上了。”说完他就起身，然后从旁边拖了把椅子到陆清源旁边。
　　陆清源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木木地盯着窗外说：“她说她怕伤害我的情绪，所以她不会多问……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她犹如上帝派来的天使……”
　　李希琛摆出一副咋舌的样子说：“所以你就爱上她了？但假如她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呢。”
　　“我知道，后来我注意了她很多，最后我得出结论，她是被封在冰川深处的蓝色的火焰。”
　　陆清源一说完，李希琛笑得前俯后仰，他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这段话……真的好土啊……”说完李希琛便又弯着腰大笑起来，他笑了有片刻，又说：“你要是像这么表白，十有八九会被她拒绝。”
　　陆清源白了他一眼说：“等你也遇见这么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
　　李希琛一副求饶的样子，比了个发誓的手势说：“别，我不会喜欢上这么别扭的人。”
　　陆清源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然后使出杀手锏：“话说，你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见过太多女人，就没有喜欢的了。”
　　“你在那种地方能遇见什么好女人……”
　　“那要不我学你，去国音拐一个回来？”说完，李希琛想起今天中午遇见的那个女生。
　　“我觉得学音乐的妹子应该看不上你。”
　　“行，我立马就拐一个回来给你看看。”
　　陆清源喝口水，然后戏谑地说“好啊，我拭目以待。”

　　当乐团的排练结束，姚知珣推掉了江梓辛的邀请，选择直接回了寝室。她关上门，手上的东西全散落到地上，她顺着墙慢慢蹲下来，然后开始放声大哭。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选择一种方式将压在心底的情绪宣泄出来，但这是她第一次用哭的方式来发泄……她哭得很伤心，几乎快要把五脏六腑哭出来。其实说到底，她也不明白自己为谁而哭，是自己？抑或是他？还是二者兼有？她看着眼前的谱子，是陆清源给她的那本，泪水将她的视野扭曲得失真。她不希望他永远都弹不了钢琴，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钢琴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最后当姚知珣哭完了所有力气，她安静了片刻，然后收住自己的所有的感情，一脸平静地站起来，她呆滞了半晌，掏出手机在社交网络上更新了一条动态“既定的事实已不可改变。”当她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她预想的心痛并没有到来，内心出奇的平静。
　　陆清源翻了一天姚知珣的资料，正当他准备去泡澡的时候，他看见姚知珣的新动态，他盯着这句话不禁沉思很久，然后合上笔记本，转动轮椅准备去淋浴间，他忽然记起，上次交代孙姨去买的洗发水貌似到了。

　　周日一大早，陆清源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提醒他大半年前他在柏林订的跑车到燕京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于是他立马开始收拾自己，然后准备去提车，恰好今天姚知珣会过来上课，还可以顺道把她接过来。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假如他要去国音找姚知珣的话，就不能带轮椅，因为这跑车是两座的，假如不带轮椅的话，就真的只能出去兜一圈风了，他想想就有点不甘心，但他想了想好半天还是决定去国音。
　　这是一辆深紫色的超跑,全车的线条简洁流畅，再加上空气动力学的设计，让整辆车看起飘逸。陆清源越看越手痒，他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手续，然后迫不及待地钻进车里，准备试一下这辆车的性能。
　　“少爷，这个轮椅……”
　　陆清源一边看着车内的装饰，一边回答道：“哦，您把它带回去，我出去转转，对了，助理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吧，安保公司是这样和我说的。”
　　“好，那我走了。”说完陆清源推下油门。
　　陆清源径直上了城市快速通道，尽管，他超了一辆又一辆车，但是他还觉得不够快，这拥挤的马路让这车有些施展不开。他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得先问问李希琛。他下了高架，找了个支路将车停在路边，随后给李希琛打了个电话。
　　“哎呀，陆少爷，今天是周日啊！你不好好睡觉，一大早找我干吗？”
　　“去不去飙车？”
　　“啊？认真地？”
　　“是啊，我五月份在德国订的跑车运过来了。去年新出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陆清源环顾四周，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把定位发给你吧。”
　　“好勒，半小时内赶到！”
　　陆清源在犹豫是先去找姚知珣还是先和李希琛去飚一圈，在他看来，飙车这么开心的事他一定得和她分享一下。但是她会答应自己吗？他不免有些忐忑。他思想挣扎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接姚知珣，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陆清源纠结了会，问：“你下午要来我家上课对吧。”
　　“当然。”
　　“那我去接你吧。”
　　“可是现在刚刚才九点啊”姚知珣觉得今天的陆清源有些反常了。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晃一圈？”这句话
　　“可是我想练琴啊。”
　　“下午也可以练啊……”
　　她实在搞不明白陆清源意欲何为，她：“也是……但是……”
　　陆清源见她还在犹豫，心一横，然后闭上眼睛，语速非常快地说：“我刚刚提了辆车现在我很兴奋所以我想和你分享一下假如你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说完他又立马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说清楚。
　　姚知珣愣了好一会，等她反应过来后，她憋住笑问：“你这算是再邀请我？”
　　陆清源嘟囔着回答：“也许大概可能是吧。”
　　在姚知珣看来，陆清源的语气像一个提出无理要求的小孩子，她忍不住轻笑了声，说：“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来？”
　　她终于答应了，这让陆清源长舒一口气，要是被拒绝了那可真是尴尬，他语气恢复正常：“我现在在等李希琛，等我到了再和你说，好吗？”
　　陆清源害怕她反悔，立马就把电话挂断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挂电话。他情不自禁摸了下自己的脸，好烫，于是他把车窗降下来，冷风立马灌进来，这又让他缩了缩脖子，无奈之下他又把窗户关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焦灼不安，陆清源现在是坐立不安，虽然他站不起来，但他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终于，李希琛那辆熟悉的跑车驶入陆清源的视野，他的心这才安定下来。
　　李希琛下了车，走到陆清源的车旁，还准备和他聊几句，结果陆清源只冷冷甩给他三个字：“去国音。”
　　“干嘛啊？找你家的小姚姚？”
　　“嗯。”
　　“哟！你都认定她是你家小姚姚了？”
　　陆清源朝他翻了个白眼：“废话真多，我走了。”
　　见陆清源这么果决地走了，李希琛在原地呆了一会，他想着，这家伙倒好，豪车美女都有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他心里比这冬月里的寒风还冷，但也没办法，只好靠自己去拐一个妹子回家了。他默默叹口气，只好跟上陆清源。

　　当姚知珣接陆清源电话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把《钢琴小品》里的第二号间奏曲弹得有些起色，结果就这么被陆清源打断了。她不禁有些生气，但为了不让自己的怒气伤害到陆清源，她就任由手机震动了一会儿后才接起来，她问：“你到了正门？”
　　耳边传来陆清源有些兴奋地声音：“你快来吧。”
　　情绪是会传染的，姚知珣默默地笑了下：“好，我马上就来。”
　　姚知珣舒了口气，接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胡思乱想，她搞不懂陆清源，她一直觉得他属于非常冷静地那一类人，但是今天他在电话里听起来像吃错了药一样。
　　临出门前她回想了一遍需要带上的物品，以防自己落下什么，然后锁好门，准备去学院正门。
　　姚知珣刚刚走到楼梯间，就看见正埋头上来的江梓辛，她喊道：“江学姐早啊。”
　　江梓辛应声抬头看见对面的姚知珣，然后兴奋地说：“啊！小知珣！你这么早就来琴房了啊！”
　　“学姐，不早了。”
　　“你干什么去？”
　　“我去老师家上课。”
　　“这么早啊。”
　　“不早了……”
　　“那你去吧，拜拜。”
　　“嗯，回头见。”
　　江梓辛刚准备转身走却又停下，又转过来喊住姚知珣：“等等，你老师？我记得林烁说你老师挺厉害的，你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吧。”
　　姚知珣想了想，说：“他现在就在校门口，你去吗？”
　　“那走啊！”说完江梓辛就拉起姚知珣的手朝楼下走去。
　　现在已是冬月，虽然燕京没有下雪，但是气温已经很低，外面虽然艳阳高照，但是空气里没有一丝温暖，呼啸的寒风从行人身上肆意掠夺着暖意，所以寒冷无孔不入。
　　“你老师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就是过去打个招呼。”江梓辛问道，她怕自己这样有些唐突。
　　“应该不会，他挺好的。”
　　江梓辛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那就好。”

　　陆清源注意到姚知珣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盯着那人看了半天，觉得这个女生说不定可以作为跳板让自己更加了解她，虽然她经常去自己家上课，但是自己对她在学校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看着那两人的身影轮廓越来越近，于是他缓缓降下车窗。
　　姚知珣的视线正好对上陆清源，陆清源立马给了姚知珣一个了超大的笑容，他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这是姚知珣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灿烂。他的眼睛弯得好似新月，她有些被吸引住，便呆呆地盯了他好久。陆清源也意识到她在一直盯着自己，他也丝毫不退缩地将目光迎了上去。还没等自己的脑袋转过来，她便也回应他了一个含蓄的微笑。
　　还没等对方开口，陆清源就主动地给江梓辛问好：“你好，我是陆清源。”
　　江梓辛礼貌地笑了笑，回复陆清源：“你好，我是江梓辛，是姚知珣的朋友。”
　　“江学姐是我们乐团的首席小提琴，非常厉害。”
　　“那可真是很了不起了。”陆清源说。
　　“过奖了。”江梓辛有些不好意思。
　　陆清源觉得不用再兜圈子，直接问江梓辛：“我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说完江梓辛便报了一串数字。
　　姚知珣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俩交换联系方式，她沉默地看着陆清源，不禁想起昨天李希琛说的那些话，神情有些惆怅。
　　“姚知珣，你在想什么呢？”
　　姚知珣连忙摇摇头，眼神里逃出一丝慌乱，回应道：“没什么，北方真是冷啊。”
　　“是啊，应该让你先上来的，抱歉。”说完陆清源打开车门。
　　“没事。”姚知珣钻进去，然后系上安全带，问道：“你准备带我去哪？”
　　陆清源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故弄玄虚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
　　李希琛到了国音，他又看见了昨天见过的那个女生，还真是巧啊，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的时候，他就看见陆清源那家伙扬长而去，李希琛只好隔着车窗对江梓辛礼貌地笑了笑。

　　两辆跑车在路上奔驰确实很吸引眼球，基本他们每在十字路口停一次，就会成为路人目光的焦点。
　　“你今天怎么想着带我出来？”
　　“因为我很开心啊，你不觉得引擎浑厚的声音令人极度兴奋吗？”
　　“还好吧。”姚知珣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理由，她又懊恼地说：“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陆清源赞同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又问：“刚刚那个女生和你很熟吗？”
　　“嗯，她应该算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是‘算是’？”陆清源稍微偏了偏头，有些疑惑。
　　姚知珣变得纠结起来，说：“因为，我也不确定啊……”
　　“那我算你的朋友吗？”
　　姚知珣脱口而出：“当然了。”
　　“这样就好。”
　　姚知珣感觉他们背离市中心一路驰骋着，虽然她对燕京不是很熟，但她知道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远了。她未免有些心慌，她小声问陆清源：“我们这是到哪了？外面看起来好荒凉。”
　　“哦。六环外有个汽车俱乐部，我们去那儿。你在害怕？”陆清源听出她声音里的恐惧，他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看见她正低着头，两只手紧握在一起，片刻间，他好想去拥抱她一下。
　　“没有……”姚知珣的声音听起来怯怯的。
　　陆清源皱着眉头，他有些心疼地说：“我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啊，抱歉，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你以前也来吗？”姚知珣问道。
　　“当然。”
　　“我还没想到你有这样一面呢……”
　　陆清源微微侧头“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唔……”姚知珣抬起头，盯着前方想了许久，然后慢慢地念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陆清源疑惑了片刻，相对于诗经，他更熟悉西方的文学，他有些许的尴尬，然后自嘲道：“看来我还得回家好好补一下功课了。”
　　姚知珣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就是说你是个君子啦。”
　　陆清源也跟着笑起来：“那，谢谢你的夸奖了。”

　　他们拐入一条小路，就到了目的地。
　　陆清源在门口停稳车，然后便有人过来，陆清源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对方就示意让他们进去。
　　他们先低速跑了一圈熟悉路况，然后在起点线停下。
　　“你要是害怕的话，你就先下去吧。”陆清源有些担心姚知珣，他怕她受不了。
　　“外面那么冷，我才不要出去。”姚知珣摇摇头，然后又不服气地说：“况且你知道我会怕啊。”
　　“那你就呆这儿吧。”陆清源看了看李希琛，然后紧盯前方，说：“我要开始了。”

　　当红灯转成绿灯的刹那，车像箭一般冲了出去，车外的景色迅速向后倒出重影，那一瞬间，姚知珣只感觉整个人被向后压住，随后肾上腺素疯狂地攀升。赛道上没有障碍物，所以车在赛道上肆意驰骋，姚知珣情绪高涨，变得极度兴奋，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困兽在嘶吼。
　　一圈很快的跑完了，姚知珣扭头看向陆清源，他微微喘着气，她盯着陆清源俊逸的侧脸看了好一会，然后说：“再来一圈吧。”
　　陆清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飚过车了，他还沉浸在刚刚令人激情四射的刺激中，姚知珣这句话不免让他回过神，他眯着眼睛，吃惊而又疑惑地看着她，他原以为她会吓得半死，最少也得吓呆，哪知道跑完一圈她还这么镇定地来一句，他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
　　姚知珣一脸兴奋地说：“真的呀。”
　　陆清源笑了起来：“你刚刚胆子不是挺小的吗？一副生怕我把你卖掉的样子。”
　　“嘁，我才没有怕呢。”
　　又一圈跑完，姚知珣说：“我终于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喜欢这种运动了。真是太刺激了！”
　　“这么喜欢啊，那我以后带你常来咯。”陆清源满眼地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真正的舒心了。
　　“好啊。”姚知珣的眼睛里闪着光说。
　　“不过现在不早了，去我家吃饭吧。”
　　姚知珣拿了颗奶糖在陆清源眼前晃了晃，说：“诺，给你颗糖。”
　　陆清源看了眼糖，又看了眼嘟着嘴的姚知珣，说：“我不吃，留给你吧。”
　　姚知珣假装出一副泄气的样子说：“我最喜欢这个了，你不喜欢真是太可惜了。”
　　“是吗？那我就盛情难却了。”陆清源盯着姚知珣说，他还没说完就一把将姚知珣手中的糖抢了过来。
　　显然，姚知珣并没有料到陆清源会来这么一出，她的身子不自觉朝陆清源那儿倾去，她不服气地说：“真是的，你居然开抢了！”
　　陆清源看着气鼓鼓的姚知珣，气定神闲地回答：“你本来就是要给我的啊。”
　　姚知珣努力争辩着：“可是你不要啊！”
　　“我现在又想吃了。”陆清源迅速剥开糖纸然后塞进嘴里。
　　姚知珣一脸失望地看着他，她慢慢地靠回座椅上，哭丧着脸说：“你真吃了啊，我就这么一颗咧。”
　　陆清源一边悄悄地把糖纸塞进口袋，一边仔细尝了尝味道，非常甜，但是又没到腻口的甜度，他咂了咂嘴，满脸得意地夸了句：“确实挺好吃的啊。”
　　姚知珣不满地“哼”了一声：“小人得志。”
　　“可你刚刚还说我是君子呢。”
　　“现在不是了。”说完，她便背对着陆清源。
　　见状，陆清源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这么生气啊。”
　　姚知珣转过身来，依旧看起一肚子气：“对啊！最后一颗糖了！”
　　“那我该怎么补偿你呢？”陆清源一副委屈的样子对着姚知珣眨了眨眼。
　　“你补偿不了了！”姚知珣朝他喊道。
　　“为什么？难道这个糖绝版了啊？”
　　“就是啊！”
　　陆清源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他慢悠悠地问：“你说说，怎么个绝版法。”
　　“我有个很奇怪的习惯。”姚知珣皱起眉头，满脸别扭地说：“就是，任何东西的第一口和最后一口，必须是我吃掉的。”
　　听完这个无厘头的借口，陆清源有些哭笑不得，他憋住笑：“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啊。”
　　“你还有心情笑……待会你要带我去买。”
　　陆清源面露难色：“不行啊，为了带你出来，我就没有带轮椅出来的。”
　　这句话猛地扎了下姚知珣的心，她脑子里短路了片刻，此刻她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仿佛刚刚那个巧舌如簧的人不是她，她小声说：“那算了吧。我待会自己去买。”
　　“你放心，等你下周过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准备很多很多糖。”

　　在外晃荡一早上，陆清源其实已经很累了，但是他今天已经兴奋到将所有疲惫全都抛诸脑后。车缓慢驶进小区，陆清源扭头朝姚知珣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车窗外。他便以为她还在为那一颗糖生气，便说：“还在生气啊。那我换车带你出去买好不好？”
　　姚知珣并没有那么小气，只是之前陆清源那句无意的话让她有些难受，昨天李希琛所说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循环着……她回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
　　“你怎么了？你要有事尽可以和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真的没什么，就是……饿了。”
　　“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陆清源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差一刻，他接着说，“不过你可能要饿一会了，现在估计孙姨刚刚开始做饭。”
　　不过一会，他们便到了陆宅门口，陆清源示意姚知珣先下去，然后递了一串钥匙给她，问道：“你会开车库的门吧？”
　　“嗯。”
　　“那好，你帮我把地下车库的门打开。”
　　“地下车库？在哪？”
　　陆清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伸出手，指向陆宅的左侧，说：“那边。”
　　“那这么说，你家还有一个地下室了咯。”
　　“当然，快去吧，外面好冷。”陆清源催促着。
　　姚知珣按照陆清源的提示，缓缓将车库的门升起来，随后陆清源便稳稳当当地将车停了进去，姚知珣盯着车头，莫名觉得它在不怀好意地笑着，她正想着这个车好奇怪啊，然后就看见陆清源朝自己挥了挥手，她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了过去，问：“怎么了？”
　　“你去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吧，孙姨会告诉你的。”
　　“嗯，我一会就来。”
　　陆清源注视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栅栏附近，然后他习惯地伸出手按揉着腰，疼得他有些呲牙，他突然间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再好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多陪一下她了，也许他真的要听家庭医生的话，每周多去几次医院了。
　　姚知珣问过了孙姨，没过多久，孙姨就从储物间里推了辆轮椅出来，她盯着空落落的轮椅，万千感慨将她的心塞得满满当当，一瞬间，她不知道待会要怎么面对陆清源。她机械地接过然后木然地朝门外走去，仿佛如同一具被精确设定好数值的机器人。她牢牢抓住轮椅的推手，似乎想要将它捏得粉碎。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来到车库，她朝车里看了眼，发现陆清源正紧闭双目，看起来很难受，她不禁慌张起来，她轻声喊道：“老师？”
　　陆清源应声睁开眼睛，说：“啊，好快。”说着他便将车门打开。他一只手勾住方向盘，谨防自己歪倒，伸出另一只手将轮椅调整好角度，并放下手刹，然后一边抓住车顶上的抓手，一边撑住轮椅，想要努力的把自己挪到轮椅上，可惜车的底盘太低，所以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就比如现在，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挨到了轮椅。
　　而他的每一个动作，全都落在了姚知珣的眼里，她的内心充满怜悯，却又不敢显露，但她更害怕表现得太过于冷漠，所以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此刻他们的情绪倒是有一点共同之处。
　　陆清源就这样坚持了有一会儿，他的手臂开始忍不住打颤，无奈之下说：“你拉一把我吧。”
　　“啊，好的。”姚知珣凑过去，她实在不怎么怎么拉他，按照她的想法，她应该去拉他的手，可是现在这么个情况，要是他一松手，估计就要摔倒地上，她又问，“这样不好拉你起来吧。”
　　“快点！我要支撑不住了！”陆清源几乎是命令道。
　　“哦哦！”姚知珣有些被吓到，于是心一横，闭上眼俯下身，然后手臂环住他的胸，将他抱了上去，同时一股熟悉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她皱着眉头想了会，可就是回忆不起来。
　　终于，陆清源坐到了轮椅上，此刻他已经气喘吁吁，但是还没有结束。他休息了一会，准备把腿也挪出来，他怕自己会失去平衡，就用臂弯勾住轮椅后面的推手，接着伸手将腿拉过来，然后凭借感觉将它安置在踏板上。也许是太久没有活动，他的腿有些轻微的颤抖，他下意识地按住它们，以免被姚知珣发现，可是他的动作更加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听见她问：“怎么了？”
　　他遮遮掩掩地回答：“没事，小问题。”
　　“那就好。”
　　“刚刚，谢谢你了。”陆清源低着头盯着腿，让人看不清表情。
　　“没事。”姚知珣瞬间意识到他们离得太近，主动地向后撤了一步。
　　刚刚的举动让姚知珣很害羞，假如上次是她的无心之举，那么这次就是有意而为之。她低着头，准备朝外面走去，她感觉有人拉住自己的手，她顺势转身，看见依旧埋着头的陆清源，他抬起头，说：“我……可能自己上不去。”
　　姚知珣抬头看去，他们面前有一个坡，对于她来说，也就几步路的事，可是他却上不去。她只觉得嗓子干燥得像沙漠里的空气，不禁咽了口唾液，说：“那我推你吧。”音还没落下，她就走到陆清源的身后。
　　陆清源扶着自己的腿，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他不想随它们肆意的歪在一边，至少，这样可以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等他们到了坡上，陆清源又轻声说了声：“谢谢。”
　　刚刚的情况，上星期的意外再加上昨天李希琛的提示，姚知珣恍然意识到，他的身体，比她想象的要差得多。她在原地伫立了半刻，连燕京的寒风也没能唤回她的思绪。
　　而陆清源又将自己不受控制的腿摆好，准备朝屋内划去，突然他有人拉住了他的轮椅，他吓得一惊，整个人随之微微向前倾了倾，陆清源不解地回头。姚知珣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轮椅的推手。陆清源看见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他的内心瞬间慌乱起来，神情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好不好？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老师，”对上陆清源的眸子，姚知珣只觉得最后一丝防线也被击溃，她紧紧闭上眼，想把泪水全部锁在眼眶里，可是毫无用处，泪水像潮水一样从缝隙中争前恐后地涌出，她尽量抑制住哽咽，“关于你的身体，”最后一句话，硬是在她喉咙里打了好几个转才被说出来，“你是不是骗了我？”
　　陆清源没有想过她会问这个，他的眼神满是痛苦，他以为她在介意自己残废的身躯，他不知如何作答，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都是痴心妄想。
　　“所以，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弹钢琴了？”姚知珣借着所剩不多的勇气接着问。
　　对于这个问题，陆清源已经渐渐变得麻木，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做出一副轻松地回答：“是。”
　　陆清源的话音刚刚落下，姚知珣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控制不住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接着缓缓蹲下来，她的语气充满着愤恨，“世界上明明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她接着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放弃坚持了二十年的钢琴，”她的声音逐渐变低。“对于你来说，一定是个艰难的决定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让陆清源觉得对方是真的理解了自己痛苦，他伸手想将她拉起，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他只是像上次那样，轻轻地将手覆在她的头上，希望能给她一丝慰藉。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他们各自怀有自己的心思沉默着，最后陆清源慢慢开口说：“我们进去吧，你小心感冒。”
　　姚知珣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她问：“老师，当我通过选拔的时候，我听见台下轰动的掌声，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我不知道，你说。”陆清源收回手，他的心情异常平静。
　　她轻轻地皱起眉头，说：“恐惧。”
　　“为什么是恐惧呢？”
　　姚知珣认真地盯着陆清源的眼睛说：“因为我意识到，登高易跌重。”
　　陆清源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苦笑着反问了一句：“你是在说我吗？”
　　“老师，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不得已放弃我所坚持的东西。”
　　“这个我帮不了你，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陆清源将视线转到一边。
　　“我知道。”
　　过了良久，陆清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知珣……你要勇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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