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生

作者:秋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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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为了完成音乐史的作业——一篇结课论文,姚知珣去了趟图书馆。一整个下午,她都在网上查着资料。她想着,假如再来一杯英式下午茶和一份点缀着草莓的舒芙蕾的话,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午后了。
      等她写完作业,她突然想去找本用来消磨时间的小说,于是她去了图书馆的四楼,那一层有一间全是通俗小说的阅览室。与书架的高度比较起来,书架与书架之间的距离就有些太窄了,这使得书架间空间有些逼仄,姚知珣的目光扫过书脊上的名字,接着一个名字吸引住了她“霍乱时期的爱情”,她毫不犹豫地将它拿下来。她不禁开始好奇,这本书讲的会不会与她正在经历的一样?她微微笑了笑,决定就是这本书了。
      很意外地,姚知珣接到一个不是骚扰的陌生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她,这是一份来自陆先生的礼物,这让她一下就想起关于那件礼服的事。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正方形盒子,盒子还散发出一股香味,大概是茉莉花的味道。金色泛着光的缎带绕了盒子一圈,末尾处被系成一个蝴蝶结。在盒子不起眼的左下角,写有一行小字“你所偏爱的是你的灵魂”,她想起来貌似那家店就叫“préférence”。
      在这个巧合的时间点,姚知珣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希望自己穿着这件礼服上台演出。这个念头冲淡、几乎是毁掉了这份收到礼物的喜悦,她突然不想知道这件裙子是什么样子,也更不想拆开它。现在,她不得不将那个坏消息告诉他,她还不想让他白跑一趟,毕竟他出一次门可不容易。
      在她掏出手机的一刻,她立马想到她给他送礼物的那天。那也是下午,她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一个都没接通。她记得他不接电话的原因,他说他在医院复健,所以基本上没时间接电话。她还记得他说过复健一般在下午五点结束。于是她放下手机,准备去先练一小会琴,再去打扰他。
      从图书馆去琴房有好几条路,姚知珣挑了最偏僻的那一条。回忆起何棠对自己的评价“怪人”,她神色复杂地笑了笑,自己是个什么人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一个离群索居,同时还有点偏执的人。对于这个评价,她完全不在意,因为她基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曾经的她只在乎自己,不过现在嘛,还会在意陆清源的看法。
      陆清源确实在医院,不过他并没有在康复科,而是在呼吸内科,因为他最近有些低烧,而这场低烧的源头是一只猫。
      大约在五天前,陆清源正在被一份礼物所困扰,为此他又偷偷摸摸地将她的社交网全翻了一遍。姚知珣并不经常更新自己的状态,这让陆清源感到毫无头绪,最后,万幸的是,在她那少得可怜的关注里,他找到了线索:一家位于燕京的阿比西尼亚猫舍。
      确实,姚知珣曾经确实打算去买一只猫。在她参加完国家音乐学院的校考之后,她曾顺道去这家猫舍考察过一番。而且,后来当姚知珣得知自己通过校考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将消息告诉家里,而是平静地和猫舍老板定了一只猫。不过后来家里一系列的变故,将她原本计划好的大学生活完全打乱,于是养猫的计划就泡汤了,那份定金也没退回来。
      陆清源觉得她的喜好有些独特,那种猫散发出古代埃及的神秘感,也不像其它毛茸茸的猫一般可爱,总而言之,就是有些与众不同,就像她一样。他通过猫舍主页的联系方式和猫舍老板取得了联系,并且约了下午去挑选一只猫。
      猫舍的老板是一对夫妇,男人约摸三十五岁上下,女人要稍微年轻一点。当陆清源说明来意后,那女人转身进了内屋,接着那男人简单地介绍了自己。买一只猫并不像陆清源想得那么简单,他先是被要求填了一张信息登记表,然后回答了特别详细、甚至说有些私密的问题。
      考虑到隐私问题,陆清源有些担心地问:“你们的这些信息单都会保存起来吗?”
      “一般来说会,我们会对售出的每一只猫回访,所以一些必要的基本信息会被留下来。”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陆清源接着问老板:“那有没有一位叫姚知珣的女孩子来买过猫?”
      听见这个名字,那老板怔了怔。他当然记得那个有些麻烦的女生,以及这个念起来有些拗口的名字。更况且,很少会有人像她一样定一只赛级的宠物猫然后又退掉。但出于职业道德,他回答:“陆先生,我并不会泄露买主的信息……”
      “啊,您误会了,我和她是,恋人关系,我只是想挑一只她喜欢的猫,其实我现在都在担心她到底喜不喜欢这种猫,况且我也只是随口问一句,请不要介意。”
      “所以您只是想知道她曾经选过一只什么样的猫?”
      “她真的来过?”陆清源有些诧异,他有些自满,也许他可以去当一个侦探了。
      “当然,她还来我这参观过,参观得非常非常地仔细,而且还无比详细地问了一大堆细节,我简直被她问到崩溃。”老板叹了口气,他一想到这件事就有些头疼。
      陆清源忍不住地笑了笑,这太像她的性格了,一种近乎偏执的顽固,他问老板:“那她最后选了一只什么样的猫呢?”
      “她当时定的是……”老板停下来想了想,“一只顶级的红褐色的赛级公猫。”
      “好,那这就是我的要求。”
      “那您得先付全价款三分之一的定金,然后等符合您要求的猫出生后,我们才能签定合同。”
      陆清源吃惊地反问:“那就是说我还需要等?”
      “对。”
      “要等多久?”
      “也许三个月,也许一年。”
      “为什么这么久?”
      “您的要求有些苛刻,并不是每一只小猫都是赛级的猫,而且您还限定了性别和毛色。”
      “行。”陆清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因为他并不想白跑一趟,况且既然她喜欢,那么买下来也无妨。
      在返程的路上,陆清源一直烦躁不安,他总感觉现在的情况比较尴尬,他明明给她买了礼物,到时候却还得两手空空的和她过生日,这么说起来,他还是做了一番无用功。陆清源越往下琢磨,就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礼物,最后却变成这个样子,索性他又一个人去了趟附近的湖滨公园。
      那天云层有些厚,阳光总是时隐时现,虽然没有风,但是温度依旧不太高。陆清源这轮椅还算轻便,推起来并不是太费力,再加上环湖路车少,他就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着,同时想着还能给她挑份什么礼物。
      自从坐了轮椅后,陆清源养成了低头盯着路面的习惯,一来是观察路上有没有坑洼,二来腿要是有什么状况也能及时发现。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一只纯黑色的小奶猫,他忍不住地在它面前停下来。
      那只小猫在墙根处蜷缩成一团。由于光线不太强,它的瞳孔放大成圆形,这让它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它黑色的眼睛一直盯着陆清源。这只小猫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八成会被冻死,陆清源有些于心不忍,他突然觉得猫与猫也是有差距的,就比如野猫只能去翻垃圾桶填饱肚子,而宠物猫只需要对着主人撒个娇就会得到奖赏。他抓着一只扶手,尽力地慢慢地将腰弯下去,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放在它的面前。那只猫凑过来嗅了嗅他的指尖,并且用脸蹭了下,接着跳上他的手掌,随后又蜷缩在一起。
      陆清源满意地笑了笑,将它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撑着膝盖起身。也许是他的动作惊到了这只小黑猫,陆清源听见它轻微地叫了声,那声音软糯得不行,让他不禁想到姚知珣第一次喊自己“清源”的时候。他担心小猫受凉,于是解开围巾,并盖在它的身上。他觉得脖子有些冷,于是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尽管这样,他还是开始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只好加快的手上的动作,只希望能尽快到家。
      本以为到了家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但事情总不是像预想中的那样发展。最开始的时候,陆清源只是觉得胳膊没什么力气,但他并没太放在心上,以为是前一晚没休息好所导致的。接着,他隐约觉得神经痛有所加剧,他将原因归结到阴天。等又过了一天,他开始鼻塞头疼,这时他才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在家吃了几天药,但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开始低烧。
      说回姚知珣,她回了一趟宿舍,准备将这盒子锁进柜子里。在她进门之前,热烈的讨论声穿透铁制的门,刺激着她的鼓膜。她低着头,心情慢慢变得失落,因为她知道这些热闹和与自己无关。等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她们突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诧异地看了她一秒,就仿佛她不该在出现在此时。姚知珣尴尬地笑了笑,接着礼貌地和她们打了个招呼。她们也礼貌地和她问了好,随后又凑在一切讨论着晚上的活动,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姚知珣感觉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虽然她和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但对于她们来说,一个每天基本见不到影子的人突然出现自己面前,确实有些奇怪。她将盒子放进柜子的最上一格,并且用一把锁锁好。她放轻脚步,静悄悄地离开了宿舍。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姚知珣再次想起何棠对自己的评价,“一个不善于交际的怪人”。她觉得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因为她认为她们都太无趣,她并不想和庸俗的人做朋友。尽管如此,姚知珣依旧会感到失落,也许这源于人的本质——群居动物。
      姚知珣最近对巴赫产生了兴趣,她打印出一本《哥德堡变奏曲》的谱子,准备钻研一下。她并没有弹,因为她的能力并没达到演奏它的地步。所以她带上耳机,对着谱子,听着古尔德的演奏。这组变奏曲本来是用来治疗失眠症的,所以到了最后,姚知珣一边感叹这组变奏曲的优雅严谨,一边感觉脑子昏昏沉沉。随后她就趴在琴盖上准备小憩一会,最后将她吵醒的是被陆清源的电话。
      陆清源从医院挂完水,之后匆忙地赶回家换衣服,临出门前他又量了次体温,体温还有点高,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又和自己曾经的钢琴老师——曾经国家音乐学院钢琴演奏系的系主任杨桦打了通电话,再次确认音乐厅的第一排会有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演出的地点在琴房楼,一楼的演奏厅。国音的琴房楼管得很严,进出都要查证件,陆清源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进去,所以他只能在楼下等着老师将自己捎进去。说起来,他每年都会拜访几次老师,除了今年,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近况,但这次算是逃不过了。
      黄昏的时候,气温缓缓下降,陆清源将帽子往下扯了扯。过了一会,陆清源看见不远处停了一辆车,车里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年过花甲,满头的银发,但脸色红润,脚步稳健,穿着非常的正式。间隔快两年,再次见到自己的恩师,陆清源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能沉默地看着老师。
      那位老人目光如炬,但当他意识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陆清源时,他流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他问:“你腿怎么了?”
      显然,陆清源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他淡淡地回答到:“反正以后不能弹钢琴了……”
      杨桦不可思议地瞪着陆清源,他从来没想过,他这么优秀的一位学生会遭受如此大的挫折,而且是来自外界的挫折,他惋惜地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吗?”
      “还没想好,”陆清源想了想之前被自己弹得“刺耳”的《月光》,“但是钢琴肯定是再也不会碰了。”
      “要不你去拉小提琴?管乐也可以考虑一下。”
      “小提琴还有可能,管乐的话,我现在肺活量可能不大够。”
      杨桦老师还算贴心,带着陆清源从旁边的安全通道进了音乐厅。他们在第一排最左边的地方坐下。陆清源并没有转移到座椅上,而是将轮椅停到了旁边的过道上,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再说他身体也不是特别方便。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大半年了。”
      “回来大半年了都不来造访我?”
      “老师,这一年来,我身体不是特别好。”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
      陆清源准备慢慢和老师解释,他问:“您知道姚知珣吗?”
      “嗯。在秋季的一次活动上,我听过她的演奏,挺不错的。说起来,你们的演奏风格很像,都十分刚毅。”
      陆清源不免露出喜悦的神情,他这位老师可谓是国音资历最老的教授了,要不然学院也不会将他返聘回来。他很开心姚知珣能得到自己老师的认可,他笑了笑,说:“那首曲子是我教她的,不过我觉得她还差点功夫。假如老师有精力的话,帮忙带一带她也好。”
      听到这回答,杨桦基本上知道了他来这儿的原因,他回答道:“好,我倒是很少碰见特别有天赋的学生,你算一个,她算一个,不过我还得考查一下她才能收。”
      “那是自然,不过待会她就会上台,您到时候可以再听一听。”
      “好,既然是你指导过的学生,也应该不错。”
      接着,乐团陆陆续续进场,他们也就停下了谈话。
      陆清源有些期待,不仅仅期待他的演奏,还有那件礼服。陆清源并不知道那件礼服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他也不知道她适合什么样式,但他给裁缝提了三点要求:一、不能束缚住她的手臂以及肩部,因为那样会影响到她弹琴;第二、裙摆要足够宽松,方便她换踏板;第三、当她穿上礼服的时候要像浩瀚星河一样璀璨。
      最后等指挥上台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陆清源也跟着轻轻拍了几下手,按照惯例,乐团会演奏一曲短小的序曲,所以姚知珣还得等一会才能上台。随着序曲的结束,一架钢琴被推了上来,陆清源知道她将要出现了,他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舞台侧面的门。那扇门后面是一道走廊,透过半开的门,陆清源隐约看见一位穿着礼服的女生,但他能隐约看见她在和另外的人交谈着。这副景象让陆清源有些按捺不住,可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陆清源恍惚觉得这场间幕的时间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管弦乐团的成员陆陆续续就位,接下来就是姚知珣了。陆清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实在是太期待了,而且他真心希望他的老师能收下姚知珣。之后,从那道门的阴影里,出来一位身穿鹅黄色礼服的人。在陆清源看见她的第一眼,尽管他还没看清她的脸,但他知道那并不是她,因为她太高了。陆清源稍微偏过头,但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语速非常快地说了句话:“这不是姚知珣!”那她在哪?这个疑问让陆清源的心跳得越发快,他想都没想,小声告诉老师:“我先退场了,我得去找她。”
      陆清源顺着来时的路,出了音乐厅,他立马拨通了姚知珣的号码,他的心在胸膛里不安地跳动着,此刻的他害怕他打不通这电话,他更担忧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正在他在心里罗列种种可能的时候,电话通了。陆清源的一颗悬着的心安稳落地,下一秒,他变得非常生气,因为她对自己的隐瞒或者是欺骗。但他强忍着怒气,问她:“你在哪?”
      “我在琴房。”
      “我在琴房楼的大厅,你给我下来!”
      姚知珣又搞砸了一件事,她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巴赫以及《哥德堡变奏曲》。她飞快地将散落在钢琴上的琴谱收起来,之后将谱夹胡乱地装进包里,最后冲向楼梯,她现在并没有闲心等电梯。
      在白色的冷光灯的衬托下,大厅显得空荡冰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清源孤零零的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她突然有些心酸,她加快步子走到他的身边。
      一场争吵在所难免。陆清源只想要一个解释,他可以帮她解决这件事,他从小就在国音的附小和附中一路读上来,国音资历久一点的钢琴老师他全认识。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心里有一股怒火。为此,他一遍又一遍地问姚知珣为什么不将这件事早点告诉自己。而姚知珣不想告诉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她不希望他为自己的事情忧心,因为她还记得孙姨说他已经不堪重负,她怎么可能会再去让他平添烦恼。
      这是一场温柔的争吵。姚知珣并不生气,她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在于自己所以她异常冷静,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着,因为她害怕自己会口不择言地说出伤害他的话,况且现在还没到能让她生气的地步。她就仿佛是一个黑洞,吞噬着所有来自陆清源的怒气。
      姚知珣越是沉默,陆清源也就越是烦躁。这样一来,气氛变得微妙起来,一个人皱着眉头生气,另一个无比平静。
      陆清源试着放轻松,温柔地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的。”
      姚知珣平静地回答:“可我不想告诉你。”
      “你是不信任我吗?”
      “不是。”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一个刀枪不入的怪人,”陆清源实在受不了她这副冷静的样子,他的语气十分无奈,但又带着些许不满,“你这样让我怎么和你沟通?一直都是我在问你,而你呢?你给过我回答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完全对我敞开心扉?”
      这么长的一段话,姚知珣唯一听进去的只有“怪人”两个字。她低下头,心情不可抑制地变得失落。她自认为已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了陆清源,却依旧被他——她唯一在意的人所误解。过了很久,她低声反问了一句:“既然,我是怪人,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陆清源一时语塞,他接着脱口而出:“可能我闲得慌吧。”
      这句话刺痛了姚知珣的心,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认为自己并不值得被爱”。她没说什么,也懒得再和他解释,既然不被理解,那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她想和他说句道别,但是却感觉嗓子干得疼,她只好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快步离开。
      在陆清源看来,姚知珣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所以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多么愚蠢的话。而且姚知珣的隐瞒被他理解成是她不信任自己,而她的一再沉默则让他觉得自己被她拒之千里。他想着彼此都冷静一会也好,什么时候等她想通了再说也不迟。但在回陆宅的路上,陆清源开始有些后悔,毕竟明天就是她的生日,这次吵架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巧了。他想着也许明天自己得去哄哄她。
      姚知珣一路上都在反思,她在想自己到底是那儿做不得不够好。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她觉得自己就应该一直一个人。她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念头,爱情,不过是用深情感动自己的一场闹剧罢了。随后她收拾好衣物,去了澡堂。她慢悠悠地冲着澡。水汽在浴室狭小的隔间内向上升腾,她一点一点地回忆着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场爱情来得模糊,去得也不明朗,她找不到词来形容出那种朦胧的感觉。
      就像之前发生在姚知珣身上大部分的事一样,她原以为自己不会被这件事所困扰,她只想好好地睡一个懒觉,然后过上一个平淡无趣的生日。但是她低估了爱的威力,她一闭上眼,陆清源独自在大厅等待的样子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接着他的质问以及他眼神里的无奈跟着涌现。她的脑子就像是被卡住,这一段画面在她眼前不停的往复循环着。
      最后,在一片黑暗中,姚知珣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以后他在自己心中就是一个普通人。接着她的眼眶,连同着她的心开始猛地疼起来。她从床上坐起身,同时将腿也屈起来。她右手用力地揉着心脏的部位,希望能缓解一点胸口的疼痛。她的额头抵在双膝前,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最后落到她的大腿内侧。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会让她心疼,毕竟他们刚刚吵架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哭的冲动,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她却开始难受。
      陆清源一直感觉良好,直到他躺在床上,准备像往常一样给姚知珣打通电话,他像往常一样耐心地等待着,没过多久,他却听见听筒里传来忙音。他的心瞬间慌乱起来,他以为是她按错了,接着又给她打了个电话,但依旧被她拒接。陆清源的大脑停转了几秒,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到她在生气。因为神经痛,所以陆清源的睡眠一直不是特别好,再加上这件事的缘故,他一晚上都无心睡眠。
      第二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陆清源醒来后,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念头,不是姚知珣,而是他意识到,他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弹过钢琴了。他先是在床上躺了会,接着让孙姨上来给他按摩一下腿。他忍不住地和孙姨讲了昨晚发生的的事,因为在整间屋子里只有孙姨才能理解姚知珣的想法。
      “她固然有错,但是您也不该说那么直白的话,更不应该说是闲得慌才和她在一起。”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不想失去她。”陆清源忍不住叹了口气。
      “您也许该去找,让后和她好好谈谈。吵架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按照姚知珣以往的生日,她应该一觉睡到正午,然后出门晃荡到午夜,最后在凌晨回来。但是大概九点半的时候,她被陆清源的来电吵醒,她想了想依旧拒接。她想起那件礼服,她又回拨过去,不巧电话线占线,她一下子就明白是他又拨过来了。于是她再次挂了电话,耐心地等着手机再次震动。不出她所料,没过一会陆清源就打了过来,她接起,然后就想之前他们通话那样,说:“早安。”
      这熟悉的声音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陆清源的忐忑,但他的声音依旧有些不自然,他说:“我在你学校门口。”
      “你等我十五分钟。”说完姚知珣挂了电话。
      陆清源没有在车里等她,而是选择独自在校门等她,他觉得也许他俩私下谈谈比较好。姚知珣接通了自己的电话,这让他一直动荡的心稍微平静下来一点,他开始安慰自己,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他失神地盯着地面,在心里一遍遍地想着待会该怎么安抚她。他越想越紧张,到最后脑袋里依旧一片空白。
      很显然陆清源再一次想错了。因为姚知珣接他的电话,不是为了和好,而是准备要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尽管姚知珣努力地打起精神,但眼睛里依旧充满了倦意。而且十五分钟,根本让她没有时间化妆,她甚至连面霜都没抹,她能感觉到脸有点绷。她远远地就看见陆清源,她加快步伐,她要尽快切断与他的一切联系。姚知珣将手上的纸袋递过去,平静地说:“两本琴谱,一件礼服。”
      纸袋几乎贴上了陆清源的脸。这让陆清源愣了半天,他仿佛觉得灵魂被生硬地抽取出去。这时,他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他咽了口唾沫,刚刚准备开口。
      姚知珣松开手,“啪”的一声,自由下落的纸袋砸在陆清源的腿上,几乎是同时,他的右腿开始轻微的抖起来。歪到在他腿上的纸袋随着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陆清源并没感觉到什么,但他还是伸手扶了下腿。他稍微仰头,只是盯着她,然后轻声地喊了句:“阿珣……”
      听到他依旧这么称呼自己,姚知珣忍不住的诧异,随后礼貌地提醒他:“你不应该这样叫我了。”接着她就走了。
      陆清源没有追上去,因为她刚刚的话宣告了这段感情的结束,自己再过去就是自讨无趣。姚知珣的影子消失后,他一个人在那呆了很久。过往的行人没有对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们只觉得他是在等待。他看着腿上的纸袋,想起车后座还有一束玫瑰花,家里还有一个树莓椰子百香果慕斯蛋糕,忽然觉得元旦并不是个什么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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