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琴

　　马夫子常以"闭门即是深山"告诫我们读书要专心。可书院远离集市，开门也是深山，读书读得实在无聊。我常画些画在休沐日拿到集市上去卖。因着山长声名在外，也时常请他指点一二。有时他干脆拿些他的字画给我临摹。时间一长，我的水平精进，山长的风格、笔法、意境我都了然于心。有次竟连山长都认不出哪幅是我的，哪幅是他自己的，我颇为得意。
　　我爹虽是个小官，却是捐的。当了小官以后，嫌之前布商的身份有辱斯文，再也不做生意了，只靠微薄的俸禄和之前的积蓄过活。我衣食无忧但也绝不富有。平常卖画得些钱会给点母亲，好让她积攒着买点喜欢的首饰，剩下的我会买些糕饼吃，买些糖吃，买些西瓜吃。
　　在我画技精进了之后的某日，我把画署了山长的名，偷用了他的印拿去卖，画价一下子翻了千倍。那天，我发现我就喜欢看人们把我作假的画当真品，为此认真和我讨价还价的样子。但同时，钱来得太容易，我却害怕了。提着沉甸甸的银子，我向山长说了这个事，表示要把钱捐给书院。山长并不当回事，还要我继续临摹卖画，只是不让我署他的名也收好了他的印。即便没有名字，行家也能看出这可能是山长的墨迹，我说二十两就二十两，买家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但也有例外。那日一个人来我摊前看画，细细看了很久，问我这是何人所作，我答不知。我看他衣着光鲜，似乎钟爱此画，要价五十两。他说只能给五两。我装作不懂，问他为何只能给五两，这画怎么着也得值五十两？他答，摹的高嵩的画，尽管摹的还不错但还是伪作，只给五两。山长的画五百两也不过分，这人怕不是想再转手卖个好价钱。我继续问他何以见得？他说原画中牛目有神却无牧童，此则有牧童却无神。他说得不错，我在临摹时改了一处。画是好画，无印无名，摹山长的还让人认出了是伪作。但我始终不明白，那人说的神到底在何处。
　　晚上回书院的时候，我居然在口看见了他和山长，山长手里还拿着我白天卖出的画。见我回去了，连忙让我过去。我满腹狐疑，山长却笑得爽朗，向那人介绍我是他的爱徒。那人居然是山长的好友，大名鼎鼎的画家刘答。我问他，神到底在何处，他说我的神比山长更甚，说我无神只是压价的一种手段罢了。山长从那时起告诉我"勿复学书"，要我有自己的境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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