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貌一无是处

　　苏锦云在苏老夫人这边闲坐着。她穿一袭月白色长裙，盈盈的腰间系着一条碧绦色的腰带，梳着晓云鬓，上头别了一支青玉镶银花簪子，清新淡雅的妆容和她这一身装扮正好相配。

　　苏老夫人见自家大孙女这般养眼，跟一株亭亭而立的青莲似的，因天气炎热而起的燥意也不自觉地平息下去。她笑着和苏锦云说着话，就像寻常的和蔼的祖母。

　　苏锦云还念着老夫人在自己回府那日特意准备的鸽子汤，加之老夫人平日里对自己也是当作小辈来爱护的，便也常常会过来走动走动。陪着苏老夫人赏赏花，喝喝茶。

　　今日，外面的日头太晒了，府中的各式花儿也都蔫了大半。祖孙俩便对坐在一张方寸小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对弈。说是对弈其实也并不准确，苏锦云的棋艺拿不上手，她只在大学那会儿进了个棋社，当作兴趣学了两手围棋。

　　刚下了十来个子，苏老夫人便摸清了她的底，便笑话她是个“臭棋篓子”。

　　苏锦云听闻这话，心中有些惴惴，书中只把原主当个貌美的花瓶来描写。她便也不知道原主的棋艺如何，会不会叫自己对面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发现端倪。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会苏老夫人的神情，见她面色如常，仿佛刚刚那句只是随意的调侃。苏锦云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原主说不定没有和苏老夫人对弈过呢！

　　真叫她歪打正着。原主从前不得苏老夫人喜欢，连院子也没有踏进来几步，更遑论与她对弈了。

　　“啪嗒”一声，苏老夫人在棋盘上扣下一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该叫你父亲来！他的棋艺可比你要好多了。看你这步棋，是不是被我堵死了？”

　　苏锦云嗔道：“那也只有臭棋篓子才有功夫陪您下棋。父亲那个大忙人，一天也不定能见着人。”

　　苏老夫人摸向棋子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来，魏紫那丫头的棋艺也不赖，是被她父亲一手调/教起来的。锦云丫头，这一手，大概是她自己得了棋谱，胡乱琢磨出来的吧！要不，也不至于这样毫无章法。

　　苏老夫人心中对苏锦云的怜爱更甚，也不知往日里欠了这孩子多少，日后一并得补偿回来。

　　她指了指棋盘某处，对着举着棋子犹豫不决的苏锦云说道：“朝这儿下。”

　　苏锦云诧异地抬眼，满脸不认同：“祖母！要放水也不是这么放的。”

　　“你这傻孩子！”苏老夫人笑道，“若是让你自己下，还不知要走成什么样呢？你便跟着我指点的走一遍，看你悟不悟得出来。”

　　“那我们这局便不能作数了。”苏锦云趴在桌上，仰头看着苏老夫人说道，“不论输赢，都是您赢了！”

　　“好好好，那便不论输赢了！”苏老夫人笑起两道褶子。

　　苏锦云笑了笑，支起身子，取了一子便往苏老夫人刚刚指过的地方放去。

　　苏老夫人再下一子，然后指点着苏锦云……屋内气氛正好，祖孙二人无比地融洽。

　　有人自屋外走过，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里头还有掩饰不住的八卦与兴奋：“婶子，我告诉你个事儿，你可别往外传啊！”

　　“什么事？哎呀，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我这嘴上有把门的，你还不放心么？”另有一个声音亮些的答话。

　　“我听说啊……咱们大小姐的婢女，疯了一个！”

　　疯了？？？谁疯了？苏锦云听见屋外的动静，心中暗自嘀咕。

　　那个声音亮些的此刻似乎是和苏锦云心有灵犀了，问出了她的心声。

　　“就那春桃，婶子你也认识的。听说啊，她把好好一人给咬得血肉模糊的，那血啊，更不要钱似的‘噗噗’地往外冒……”

　　“那不是吃人？”

　　苏锦云一下站起身来，春桃在自己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吃人呢？

　　苏老夫人显然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颇有安抚意味地在她手上拍了拍，气定神闲地说道：“不急！”然后对着自己的丫鬟们说道：“去看看是何人在嘴碎，将她们带进来，让我也听一听。”

　　婢子们闻言，出去了，不多时，便带回来两个穿着下等仆役服婆子。

　　“我问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话？”苏老夫人语调不徐不疾，听在那两个婆子耳朵里，却像是给她们在脖子上悬空挂了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下来。

　　一个婆子战战兢兢地开了口：“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我们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哦？”苏老夫人后背往椅子上一靠，“那便也说给我们听听！”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将她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兜了个底。她们说的，除了春桃咬人那一段的后果夸张了些，与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几乎分毫不差。当然，那些围观的人当时并不清楚，争执的开始，居然是因为一个荷包。

　　苏老夫人听后，让这两个婆子下去领罚。背后议论主子是非，按例是要挨板子的但这回情况不同，她们说的是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下去罚一些银钱便完事了。

　　“没想到锦云你身边竟有这样一个烈性丫头！”苏老夫人戏谑地说道，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反而是目露欣赏之意。

　　苏锦云有些看不懂面前的这位老太太了。按照常理，苏家这样重规矩的人家，应该是不喜欢丫头这样没有规矩的，但苏老夫人的反应实在是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祖母，锦云不明白您的意思。”经过刚刚下棋那一桩事，苏锦云琢磨着苏老夫人应该有提点自己这个小辈的意思，这会儿她便将困惑问出了口。

　　苏老夫人很乐意再多教自己这个孙女一点东西，便说道：“你身边总该有硬气些的丫头，她可以帮你出面做一些你不能做的事。”

　　苏老夫人看向在一边侍奉的夏柳，继续说道：“当然。忠仆也必不可少！”

　　苏锦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只是一个比同期混得稍好些的小职员，因为情商不错便也还算吃得开，但还没有晋升到管理层，像治理下属、让他们各展所长这样的东西，她从前也只在一部分书上看到过，真正实践还是第一回。

　　*

　　老夫人那边留了午饭，苏锦云吃过后，带着夏柳回了望月居。

　　刚一进院子，就见烈日下头，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那人，不是春桃又是谁？

　　春桃背上背了一捆荆条，也不在阴凉处待着，就那样对着望月小楼的正门跪着。苏锦云她在伞下待着都有些受不了，更别提，就那样不作任何防护措施就在烈日下暴晒着的春桃了。

　　苏锦云快步走过去，作势要将她扶起：“你这是做什么？拿了腿上的膏药不说，又想要望月居的避暑药了不成？”

　　春桃抬眼望向苏锦云，执拗地不肯起身，说道：“姑娘，都是春桃没用。没能给您把荷包取回来。”

　　“取不回来就算了。大不了我再缝制一个便是了。”苏锦云并不在意地摆摆手。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春桃真心地忏悔道，“奴婢的背上有荆条，姑娘不必留情，大可抽出来奴婢一顿。姑娘若嫌麻烦，也可叫夏柳动手。”

　　夏柳在一旁给春桃递眼色，说道：“姑娘没说要罚你，这一页咱们便算是揭过了啊！”

　　春桃不接她的话茬，跪在地上说道：“背主的丫头，总该吃些教训。姑娘若不肯罚我，奴婢便只好自己动手了。”

　　苏锦云蹙了蹙眉头，看了眼天上挂着的刺目的太阳，夏日的阳光毒辣得很，连花草也经受不住，更别提如花做的姑娘家了。

　　春桃和夏柳两个，现在虽说是她的婢女，但她从未在心里看轻她们一分，只把她们当作自己同居一个屋檐下的室友。纵使是吩咐她们做事，也是为她们心里好受，叫自己这个小姐的举动不会太过突兀。

　　若是将春桃放在这里不管不顾的，她自己又不知道对自己手下留情，命说不准也要去半条。思及此，苏锦云从她身后抽出一条荆条，手下带风，毫不留情就往春桃身上抽。

　　苏锦云用了劲，荆条过处，带出飒飒的风声，落在春桃身上，发出钝钝的声响。春桃闷哼一声，咬了咬唇，再没发出别的声音。

　　夏柳在一旁唬了一跳，姑娘这手下是一点儿没留情啊！苏锦云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抽了十鞭子左右，那声音，夏柳在一旁听着都觉得疼得慌。她没忍心继续看下去，别开了眼。

　　苏锦云每落下一鞭，就在心里数着数，待数到十二时，她将荆条撇到一边的地上。搓了搓勒出红痕的手掌，对跪在地上的春桃说道：“一共一十二鞭，你记着，往后一年十二个月，都勿要再犯了。还不起来？”

　　春桃低着头：“姑娘罚得轻了。”

　　“你还想跪着，便上那边树荫下去跪着。我不想在门前看见你！”苏锦云语气不耐地撂下这一句话，便进屋去了。

　　夏柳再劝了几句，看着春桃挪了地儿，放下一颗心来，这才跟着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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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云坐在窗前，手中攥了一本书，眼睛却盯着楼下树荫处的春桃，问：“她跪了有多久了？”

　　夏柳在一旁说道：“有一个时辰了。”

　　苏锦云放下手中的书，指了指小厮新送过来的避暑汤药，吩咐道：“去。把这一碗汤药全给她灌下去，要记着，看着她喝完，要一滴不剩。”

　　夏柳掩了掩唇，应道：“是。奴婢省得的，定不会叫那小妮子有逃脱的机会。”

　　苏锦云重新拿起书，摊开盖在脸上，掩耳盗铃般地恩了一声，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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