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离

　　第五章被送回洛阳

　　那事儿还能指哪档子事？女儿家家心里头惦记着的，不就是成个家，生个娃，糊上嘴，不挨饿挨冷，一辈子就柴米油盐糊弄过去了。

　　杨苍双眸淡了几分，回了句：“不用你说，我也晓我家欠你一条命。”

　　作数，自然是作数的，怎能不作数呢？杨家老将军这辈子没打过狂言妄语，更不应口头之诺。答应之事从未食言半句，一言九鼎的老当家为豁出命的家仆诺个婚事罢了。

　　“边国动乱，隔些日子还得打，眼下局势不可胡闹，明日回洛阳。”

　　“多留几日也不可？”袖离追着杨苍走了出去，期盼着，他能松些口头。

　　杨苍不诺，她便问了几句心窝里头担忧着的话。

　　仗何时打，人何时回，这婚事何时办妥了，她眼瞅着十七了，心悬吊着好几年，不落下不安生，杨哥也没个准头，她是否得这样没日没夜的盼下去。

　　“你若是急，我不妨给你介绍个好人家。”杨苍道：“我认你坐干妹，也算给杨家人还了你爹的愿。”

　　府邸的槐树被风吹动了，袖离头埋的低，数着脚边的鹅卵石块。也不知想什么，很半会了才回了句。“杨哥，我等你。”

　　他顿了顿身子，却在袖离抬头那一瞬转身而去，算是默许了袖离的答案。

　　艾春在屋里吃着，很半会才出来问袖姐儿和杨哥谈什么呢，袖离咧嘴笑。袖离说杨哥回了，且让她等些时候，他打完仗回来，好好办一场婚事弥补她。

　　绸缎送多少匹，白米多少石，就连送多少个蛋都清楚了，还说了，酒席得摆上好几日，让整个洛阳城的人来。

　　艾春听后笑了，搭着袖离的肩，羡慕的祝福着袖离。

　　艾春说了，等她成亲之日，她偷奶的衣裳出来给她穿。又想起杨哥当上了大将军嘞，衣裳自然是买得起的，憨笑了阵。

　　袖离回了：“奶的衣裳好看，穿奶的。”

　　想起小时候，她们没少把那红衣裳拿出来穿过，家里头没人，盖头一遮，她规矩的坐在床里，艾春拿个竹条子流里流气掀开了盖头，喊了声小娘子。

　　两个人笑啊闹啊，红衣裳给蹭皱了，没少挨过奶的打。

　　清冷的风拂过，永安城内多了好些令人歌颂的事迹，曾在洛阳的少年成了护卫永安的将军，隔些日子又得上战场了，再此前商讨战术训练红盔兵，哪有她们两个女娃娃清闲。

　　回程没带多少件衣裳，那些个粗布棉衣被府邸里的小侍女扔了，换上几身新的，盘缠给的也够，艾春有小心眼，给杨苍偷摸说了几句，便收了好些银两，等回去去白当铺给奶的镯子赎回来，省的回去讨打。

　　她心理头还惦记个人，清晨便在内城街守着，寻着寻着到了皇城墙关。

　　红墙高立，宫门口站着好些红盔兵，一些官坐着马车一趟趟进去了，厚重的城门开关一瞬，艾春便隔着很远窥探里头方寸景色。

　　光照之下，城门后头呈现出一种迷离的色彩，仿若琉璃之地般，她晃了晃神，看着身后的袖离问道。

　　“那日见的小爷儿，当真是永安小皇子？”

　　他是否住在这城门后头，身披华衣，站在龙纹雕刻出的天梯之上，像每一代君王那般，把山河水色净收眼底。

　　艾春晓不得想啥，两眼直勾勾的，像狼遇着肉，像雨遇着泥，一糊弄稀了。鬼使神差往里走，却被身后的袖离拦住了。

　　“你疯了？皇家之地，不可乱闯，要杀头的。”

　　“杀个屁，我像个歹人？”艾春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么，瞅瞅地儿，回去牛蛋他们问起来，我们也好说。是见过世面的人嘞。有脸么不是。”

　　“你就放不下你这脸皮。”袖离把人往后拽，死活不让靠近。

　　“你莫拽我，我急了翻墙跳进去嘞。”艾春使出了牛劲挣脱束缚，转身作势往城门口走。袖离吓着了，晓得自个儿拦不住她，搬出了杨哥的名，想着吓唬吓唬她，艾春一听杨苍，眉毛一挑，哎了声。

　　“你莫说我到忘了，杨哥待我如干妹，都是自小玩到大的。你晓得不，他落水那次还是我救得，要不是我，今儿这大将军是谁还没个准头呢。”

　　一说倒来劲了，想着关系攀一攀，进去逛一转，挺容易呢么不是。

　　兴致昂昂过去问了，杨大将军名号打出来了，艾春嚷着要进去参观，说是大将军的干妹妹远道而来。袖离隔远处观望，提心吊胆，没半会见艾春走了来，气的很。

　　说是不放人进，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闯，皇宫是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干妹妹能进去的？

　　两个人顺着原道回了，府邸车马安排妥当，杨苍身在军营，拖管家带话，喊她们俩安分些，这一路都派人随行保护，若是想去哪儿边城逛去便是了。

　　人没见着两眼，又不见了。袖离叹了口气，拉着艾春进了车内。不过短短两日，这下便得回程，等回去了，是否还得等个两三年才能见着人影呢。

　　马蹄扬起风，把人送出了永安，三五日隔远了，便下榻在边城的酒楼里。随性的两个护卫都是将军的看中的才人，军营里还多太多事没处理妥当便被派来护卫两个女娃娃回洛阳，多半心里头不畅快，也没个好脸色。

　　二两好酒上了桌，喝进肚里后气儿通畅了，聊了些国事多是些袖离听不懂的词儿，她也不乐的听，在房里待着，却在二日清晨时，看到了艾春拖脚夫写的口信。

　　艾春就这么走了，她早该想到的，这是个犟女娃子。冬日说要挖镯了，要典当了，要跟她出城了，什么事儿没干出来。

　　这一日没进宫踩踩那地儿，闻闻那味，稀奇稀奇皇家东西，她是说什么都不乐回去的。就怕回去没得说，让那些男娃娃看扁了。

　　脚夫又念了次艾春的口信，上头嘱咐了，她先回去，在洛阳小铺子住些时日，先把镯子赎回来，到时接头，一起回家。俩人都挨不着骂。

　　那天清晨出奇的冷，袖离坐在屋里头。边城热闹极了，城门口贴着皇家告示，挑选及笄之女。

　　袖离走的时候总是回过头望，那条林间路很窄，光都透不进来。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身旁没了艾春的影。

　　她知道艾春趁着月色跑出了这条道，就像被雪带走的杨哥，在狭长的尽头，化为一个点。

　　看不清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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