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离

　　第二十二章

　　杨哥道了，洛阳城府邸还有个老将军坐镇，艾春私逃的事儿哪怕是要闹起来，老爷子也不会坐视不管，充其不过多陪些银两，再闹能闹到哪儿去。

　　杨哥允了袖离的愿把艾春带去永安，是看在她的面上，只要她安分些，别惹出事儿便是妥的。这一路随行还有洛阳王，永安皇室旁系血亲，早些年被圣上封了个王，看着风光，但离永安八杆子远，这算是无形中的放逐。

　　洛阳王膝下无子，就这么个女儿，名唤玄绮南，虽爱惹事生非，但性子不坏，花般年纪，没那些穷人家的愁苦，活得自在逍遥。

　　此番入永安，也是闹着喊着随她爹而去，不愿呆在寒冷的洛阳，对于少女来说，还是如春的地方更引人心生向往。

　　玄绮南在将军小夫人的车马内，一双杏眼便是盯着春儿看了许久，疑惑不已问着她是否也是被爹爹打的。

　　袖离没搭话，艾春拉拢了衣裳低着头一个个把扣绳系好，抬眸间小声道了几句。说是被娘打的，犯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三言两语匆匆带过。

　　“你叫什么名？”玄绮南问艾春，套近乎凑近了些，艾春道了姓，一旁的袖离顺口道：“我娘家人的女娃，算是我的妹。”

　　大家年纪不过相差几岁，玄绮南性子本就喜热闹，攀谈下来晓得了这俩人亲密的关系，玄绮南谈起自个儿独生，没个好耍的玩伴，那些个下人待她都是恭顺有礼的不敢冒犯，心里头是羡慕着她们这关系的。

　　“我叫亲些，管你们喊姐。这路长着呢，咱们三都说说话，有个伴也好耍。”

　　“郡主看着人和善，我便是怕冒犯，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您多担待些。”

　　袖离示好的递过去一些吃食，玄绮南接了，小口小口吃着点心，觉着嘴干又喝好些水进去，一遍跟她们絮叨些儿女家常，说起爹爹，一阵的抱怨，那私塾的课百无聊赖，不懂为何非得学。

　　“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说给我们这些个农人女听的，你瞅，人家大闺秀们哪个不是识字的文人？会作诗吟对，顺带弹几首琵琶。”

　　“琵琶我到不会，南箫会几首。”玄绮南抽出了自己的南箫，这玩意洛阳没有看着新鲜。声吹起来不高亢且不低沉，好似沙哑的风，调子弯弯绕绕，气儿虽不足，可她们听着都说好听。

　　玄绮南被夸赞的飘飘欲仙，又吹了几首。宁静的道上除了车马踏雪声便是箫声，前方骑着高马的将军入了耳，跟一侧玄四王道了句。

　　“早些年听闻王爷吹的一首好箫，晚辈年纪小没耳福，如今听着小郡主吹，倒听出了些江湖味，定是您教的好。”

　　“将军年少有为，此番赞誉本王收着了。”玄四王勒着骏马，与杨苍平行。

　　四王五十有三，年纪虽已过了半百，眉宇间却没那股子沧桑。早年听闻是先皇最得宠的小皇子，脾性确不服管教，野记杜撰书籍偷着看多些，满脑子都是江湖，不想当劳什子小皇子，成天想提起剑闯江湖，那箫便是那时候学的，曲调自带着一股子男儿四方的洒脱。

　　杨苍能听出些味，四王诧异同时，对将军更是欣赏。

　　“皇帝诏您亲自面圣，是想与您了却前朝旧怨，四王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自然是随了圣的意。”四王笑了声，嘴角意味不明，在他人看来多了些愁苦味，杨苍道了，说皇帝是操劳的命，如今圣上想开了不愿管理朝中事务，辅佐太子即位，怕是皇帝邀您回永安的目的。

　　“老了，洛阳还管不来，怎想让皇帝给惦记着。我们这些臣王将相，若是有用武之地，怎敢独自清闲。”

　　四王言语间多是些无奈，杨苍怎能听不出来。言语劝了声，四王这才稍缓了心境。

　　浩荡的军队前行直至黑夜，离营地还有些距离，山间路不好走，都是放慢了步伐前行，等到了营地，驻守的兵士们扎好营帐，煮了些高热的汤水和冻菜，虽抵不上府邸的膳食，好歹能暖了身心。

　　女眷们从车棚里挪到帐内，一棉毯搭上的帘子撂下这才阻了冷气，帐里不大，烧着两盆炉火，玄绮南跟她们混的稍熟了些，不爱离开。

　　“我爹那几个妾，前些日子闹得府上不可开交，刚过门的妾氏怀胎三月的孩子没了，你瞅着没，脸儿现在都白着呢，身子没养好，病怏怏的。”

　　玄绮南说至此打了个激灵：“我才不跟她们一同睡，若是死在这路上了，多晦气呀。”

　　“袖离把帘子撩了个缝，就看着营地篝火旁坐着的小妾氏，身子娇柔，面色煞白，晓得还没养好。”

　　“孩子被人下了药胎死腹中，现在都没查出来是谁干得。这些个妾氏们手脚歹毒的很，为了争宠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真令人胆寒生怯。”

　　玄绮南倒是没看出一点怕，话头谈起了便止不住，说嫁了人的妇道人家为了争宠，那些个伤天害理杀人不眨眼的事儿都干得出，以后离她们远些，免得被殃及。

　　“嫁了人的心都狠，倒不是说袖姐，你别往心里去，我说那些个妾呢。”

　　玄绮南怕袖离误会，艾春插了句嘴。“她们再怎么敢造次都不能惹了你爹的怒不是，依我看。洛阳王如此纵容她们，便是不想她们怀了孩。”

　　艾春心思机灵，不像袖离愚笨，三言两语点透了四王爷的小心思，几番推测，道是没哪个男儿不乐的香火旺盛的，如此不愿意人妾氏怀孩，多半是认定了自个儿此生就养这么个女儿，当成了男娃看待，将来得是继承王爷的一切。

　　连玄绮南都没看透的事儿，忽的被这么一说，泪霎时没包住。

　　“我爹当真对我这么好？”

　　“郡主好福气，四王爷更是个好父亲，以后莫要惹他生气了，早些懂事王爷才放心。”

　　“就是，我们乡里出来的，哪有这么好命，羡慕的很呢，以往我羡慕袖姐儿，有个处处牵挂她的娘，还嫁了个这么好的夫家，现在我更羡慕你。”

　　艾春神情稍显落寞，很快便收敛心绪，外头士兵端来了热汤，王爷跟在后头，碗里多挑了些肉食，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晓得是给玄绮南端来的。

　　小郡主一把把爹抱住，四王爷笑了，说这么大的娃还撒娇，快些把食吃了，免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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