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离

　　第二章：离开洛阳

　　一块雪从屋檐落下，袖离睁了眼儿，想着得起来烧柴火，等清醒时发觉，原来她们昨日就离了洛阳城，旁边睡着艾春，还没醒，丫头也不知梦着了什么，眉头皱着。

　　袖离穿好鞋，用木头把窗户支起，低着头去望，白茫茫的一片。高矮错落的砖瓦屋。屋檐下伸出一只长烟袋，一缕烟飘了来，呛的袖离咳嗽两声。

　　这一咳嗽，艾春醒了，招呼着袖离把窗关上。

　　她们昨晚商量妥了，这边村有车夫，五日一趟，给送到东城，再从东城寻个车夫，找杨哥去。

　　老杨家的人说了，杨哥这是受了老杨家大老爷子的令，去军营里当官去了，具体做个啥官也不晓得，就知道是个保家卫国的活计，威风着呢，

　　艾春羡慕的很，酸着嘞。说袖姐儿命咋这么好，家里老辈人给定的娃娃亲，攀上这么个俊人。袖离眼皮儿都没抬一下，说这是她爹用命换来的。

　　她爹这性子也莽，在老杨家当车夫，为护着老爷子生生把命搭进去了，杨家欠了她家一条命，老爷子问要啥，金银财宝多得很呐。她爹闭眼前，说了句放不下袖姐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我爹用命换来的，你羡慕个啥呢么，你要真想，不要你家大爷命了？”

　　“嘿，我也就是嘴上说个屁，蹦不出啥，闹着玩

　　呢么。我爹命得要，这金银财宝好相公，也没我爹命值钱，你说是不？”

　　袖离笑了，艾春也跟着笑，俩人把食吃了，昨个一宿没吃啥，怕大爷大娘喊人来抓，急急忙忙往边村赶。

　　“你问了没？这车夫五日一趟，啥时候来？”

　　“晓不得，你下边问那抽烟的大爷去，”

　　艾春咬着馒头下去了，过一会楼梯口咚咚咚声给袖离听到了，心想这又是咋，急急忙忙作甚，就见艾春“哐当”一下子把门推开了，喊了声。

　　“哎哟，坏了坏了，车来了，估摸着这会已经快走了，你愣着干啥呢？”

　　袖离脸色也慌了，两个人忙背着包袱下了楼，大爷横坐在店门口，眯着眼抽，就见两道火急火燎的影子窜了出去。

　　“哎刘娃子！坏了坏了客人跑了！”

　　“爷莫急，钱给了！扔桌上嘞。”

　　日子这不凑巧么，要是错过这趟，得等五日呢，那时候早被逮回去了，少不了几顿毒打，都是怕疼的娃娃，这回是没了命的追。

　　“袖姐儿，赶不上咋办？”

　　“赶上，必须得赶上。”

　　袖离跑的可快，把艾春拉后头了。“我们去道口追，把这个山坡坡翻了。”

　　俩丫头是又跑又追，这山坡坡翻了过去，恰好见不远处那马车的影。

　　车内，俩丫头一身泥巴味，怕熏着人家别的客，袖离作势起身要去车外头待着。被艾春拉下了。

　　“姐儿，你这风寒还没过去嘞，在冻出病来咋个办么。家里头都死了人，就剩下咱姐妹俩，你要冻出个好歹来，妹妹我就跟着死去嘞。”

　　袖离咳了几嗓子，坐下了。旁边有个大娘问：“闺女？生的啥病？”

　　“没啥，肺病，还死不了人，这不我带姐去大城里头医病呢么。”

　　一说肺病，袖离把头一埋，脸臊的跟什么似的，大娘看着脸蛋子就晓得是个发烧的症状，怕传染，忙起身坐外头去了，跟车夫也不晓得唠了啥呢。

　　艾春得意洋洋的占了大娘的位，脚摊开，晓得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袖离臊得慌，低头说道了几句。

　　车就这么晃悠晃悠，开出了洛阳，往大道上走。袖离心跟着悬了起来，撩开帘子往外看，这山里山外皆是茫茫一片，看不出个好歹，都像是被雪给盖住了。那些个树枝啊，花啊，都没了。

　　“开得出个啥，这鬼天气，鹿角海棠死完了，骗人的东西。”

　　袖离嘴上说着，眼眶红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顺着脸模子，把棉衣裳都弄湿了，艾春晓得袖离怕，都没出过洛阳城，小姑娘哪有不怕的嘛。

　　“袖姐儿，你说，这外头像咱洛阳城吗，这天，是不是都下雪呢。”

　　“别的地儿不晓得，咱爹不是说过呢么，百年前这洛阳还是个皇城，别的地方再好能有咱洛阳好？”袖离道：“怕什么呢，咱好歹还在洛阳呆了十来年，天再大能大到哪儿去，怕甚么。”

　　“就是，怕甚么，多大个人嘞，鼻子下头一张嘴，还能把自个儿弄丢了不成？”

　　“有你照应着，咱也该出去看看市面。”

　　俩丫头说着说着胆子一壮，也不担心什么。

　　车晃的很，袖离撩开帘子透气，给艾春说，说这道上的风景杨哥也看过一回，他骑着马儿，就从这道走的。这马车的蹄印子，就这么踩在了杨哥那匹黑马踏过的地方。

　　“咱去见了杨哥，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洛阳近些年生出好些个趣事。”

　　风大了，袖离这才撂下帘子，艾春笑了，说袖姐儿想杨哥的很，什么都想跟他说。

　　马车外是漫天飞的白色花儿，马儿也不知疲倦，日夜来回颠倒，朝暮之间便离洛阳越来越远。这一路上心便是提了起来，欢喜雀跃着，小心翼翼着，又满怀期待，也不安。

　　艾春好几次看着袖离复杂的情绪，在马车内。她晃了晃袖离的肩膀，好奇问了声。

　　“袖儿，喜欢人是啥感觉呢么。”

　　艾春没喜欢过啥人，村里头那些个野娃娃她都看不上眼。

　　喜欢人是啥感觉呢，是否像袖儿一样，会去南山破种下好些个鹿角海棠，期盼它们开的漫山遍野，等杨哥回来看。是否像袖儿一样，背着包袱义无反顾离了乡。

　　“我也不晓得啥感觉。”

　　“你骗人。”艾春扯住了袖儿，追问道：“啥感觉呢么，喜欢人啥感觉呢么？”

　　袖离支支吾吾的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又忽的，扯住了艾春的手，一点点的，拉了过来。

　　艾春脸烫了，隔着棉布衣裳，袖离胸口子那地方，被她的手按着。皮包着肉的东西，跳的可快。

　　艾春抽回了手，说自个儿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喜欢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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