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人是饲养员

作者:顾芳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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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的心绪


      翎夜回去的时候,羿姜正站在庭院里练习持剑。

      她娇小的身躯裹在扬起的粉色的衣裙里,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在她的映衬下,泛青的青铜剑显得越发笨重了,这样的剑对于十多岁的姑娘未免太过沉重。她握着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却还是倔强的将手臂端平,在这夏秋相接的时候,她额上却生出了豆大的汗珠。

      翎夜绕到她身边,轻轻夺下她的剑,羿姜练得专注,忽然被吓了一跳,而后眼巴巴的盯着她的剑似乎很不情愿被打断,翎夜微微抬眼,道:“你伤口还未痊愈,倘练习不当,很容易落下病根,适得其反。”

      他说完便将手里的食盒还给羿姜,语气里有几分不自然道:“鱼的味道不错,若是多放一点糖,味道会更好。”

      羿姜心里乐开了花,欢喜攀上了她的眉眼,如山涧落了一夜的桃花雨,温柔又热闹,“我会好好请教厨娘,下次多放点糖,多琢磨一些新花样。”

      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失落起来,“可惜鲜活的食材太少了,冷窖里的鱼都被做成鱼干了,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她抬起头,忽然迎上了翎夜泛着笑意的双眸,仿若星辰坠入寒潭,她于寒潭深处,望见了自己的影子。

      羿姜看得着了魔,那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若是能像今天这样一直活在他的眼睛里,那该有多好啊。

      他站在风里微微俯身,银发翩然垂落,几缕发丝不经意间搭在了她的肩头。他此刻的神情极是温和,往昔的淡漠疏离的外壳悄无声息的碎落一地,冰花散尽之后,是风光霁月的温柔故里。

      心轻轻颤了一下,不知怎的,脸上突然热了起来,就连微风拂过她的脸颊,也染上了微烫的气息,然后轻笑着离去了。

      晌午将近,翎夜只当她是阳光下晒得久了,于是拉着她的小手往屋内走去,他心情很好,语气也轻快了几分,“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有数不尽的鱼,足够你好好做一餐了。”

      期待如雨后山花,星星点点的在心底蔓延开来,羿姜盼着自己的伤能赶快好起来。

      可惜这妖气与浊气造成的伤口无法以妖术治愈,她只好多等些时日了。

      无常鬼摇着扇子走来,蓦然撞见翎夜的笑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嘴里哼的小调也戛然而止。

      他忽然发觉,妖尊大人对阿姜……似乎格外不同。

      “府里可有烈酒?”翎夜的话猛然打断了无常的思绪,他微微一愣,旋即答道:“有的,我这就去寻。”说完便殷勤地去酒窖搬酒了。

      酒很快就拎过来了,翎夜打开盖子嗅了嗅酒香,觉得酒香正好便施法将酒坛收起,唤来了一片妖云。

      “你……什么时候回来?”羿姜小心翼翼问道。

      翎夜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妖云,闻言稍作停顿,转身回道:“也许等你伤好的时候,我便回来了。”

      绵软的妖云如断线的风筝,载着翎夜转瞬消失于晴空,庭院里空留一缕恬淡的酒香。

      “要是我也能腾云驾雾该有多好啊……”小羿姜嘀咕道,这样她就能追上他的脚步了。

      无常鬼拈着风华扇在左手心里轻轻敲着,不疾不徐道:“神能御风而起,妖能驯化妖云,人若想腾云驾雾,只能以仙术化云了。”

      “那你能教我仙术吗?”小羿姜缠着他的胳膊可怜兮兮的问道。

      无常鬼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会仙术啊,那是你们人族琢磨出的新鲜玩意儿,连妖尊都不能掌握,我哪里有本事教你呢?不过……”

      “我有它啊!”无常鬼神秘兮兮的从广袖里掏出一卷书来,“你看,这是《仙境十二法》,是我从茶楼里淘来的稀罕货,且送给你吧,能不能学有所成,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小羿姜随手翻了几页,上面的字阿婆都教过的,她认起来并不难,只是所有的字凑在一起她就有些云里雾里了:

      “修行境有十二,一曰静心,二曰观色,三曰明息,四曰洞理,五曰察情,六曰共情,七曰忘情,八曰明志,九曰悟道,十曰悉琢,十一守心,十二无我……”

      “看起来很高深莫测的样子,无常鬼应该没有骗我。”羿姜心想着,将那泛黄的书卷小心卷起,转身去屋子里仔细钻研去了。

      无常鬼轻舒一口气,心道:“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这本书足够小家伙消磨一阵子了,近期应该不会缠着他练剑了,毕竟她伤势未愈,落下病根儿可就不好。

      ******
      西北吞金海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凉,这里是西北大漠的一隅,也是最为凶险的一隅。这里的沙质乃是绵密的黑沙,稍不留神就会被黑沙吞噬,因此得名吞金海,来往的商队唯恐避之不及。

      翎夜却是迫不及待地朝吞金海走去,他周身凝起天蓝色的屏障,白色镶金的长靴踩着黑沙缓缓而行,却没有沾染上一粒沙尘。

      他轻车熟路的穿过一层层屏障,在一处小亭子里坐下。方入座,便听得风起云涌,黑色的沙海中心,有一条玄色巨龙缓缓升起,扬起的沙浪翻涌迭起,黑色的沙雾如滚滚浓烟,朝亭子袭来。

      翎夜眉尾轻挑,抬手间一道红光闪过,将那些沙雾统统挡了回去。

      伴着撼动山河的几声大笑,烛龙漆黑发亮的一对犄角停在了亭子面前,他的身体依旧盘踞着,只一个脑袋探到亭子前,那亭子甚至还没有他的一只眼睛大。

      “今日带了什么酒?”烛龙大笑着,撼得那亭子微微颤抖着。

      “酒无名,但足够烈。”他施法现出酒坛,轻轻一点,那酒坛便缓缓升起,移到了烛龙的嘴边。

      烛龙一饮而尽,“好酒,可惜太少了,不够喝。”

      “此次走得匆忙,不过,我已吩咐灼光四处寻觅好酒,不日便悉数送来。”

      “三千年了,”烛龙低沉的声音回响着,四周像是炸开了闷雷,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你不在的时候,也就只有女娲那丫头会来看我,不久后她也离开了,便没人再给我送酒喝了。”

      翎夜眸光微动,他起身望着烛龙道:“三千年前她……封印我的时候,要我许诺不惜一切代价护住天地气运,你是天地气运的眼睛,这些年,天地气运可有衰败的迹象?”

      烛龙打着哈欠,拖着长音道了声,“有。”

      翎夜瞳孔微缩,问道:“为何?该如何破?”

      烛龙吐着气息低吼道:“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找,天机不可泄露,我若道破天机,便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翎夜皱眉沉思起来,如此看来,女娲当真没有骗他,那时封印他是情势所迫,可是,她为何要以那样的方法来伤害他……

      烛龙眯眼回味着唇齿间烈酒的余香,余光扫到攒眉不展的翎夜,摇着龙尾轻笑道:“不过嘛,看在这么多年你一直给我送酒的份上,他日你若有所求,我可以为你出海一次。”

      翎夜白了他一眼道:“烛龙出海,必有大劫,你这是在咒我吗?更何况,我翎夜向来求己不求人,你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养老吧。”

      烛龙又响起一串雷鸣般的笑声,“年轻就是好啊,我最是欣赏你们年轻人心比天高不可一世的模样,可凡事过犹不及,这是你的优点,亦是你的弱点。”

      翎夜亦回之一笑,笑眼深处隐藏着不羁与锋芒,面上却是谦逊的模样,微微俯身道,“那么,晚辈受教了,改日再来请教。”

      “别欺负我老人家眼花看不出你小子的口是心非,”烛龙笑着骂了一句,待翎夜消失后,他却是轻声叹息道,“终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他抬首望着天穹结界,结界升起的地方,混沌化为繁星,成为了夜幕的一部分,星光没入黑夜,璀璨又晦暗。

      他凝视着星空,目光灼灼,眼神像是穿越了千年万年的时光,喃喃道:“太一兄,我已经看到了另一片天穹,尽管只有小小的一片,但我相信,当它成长起来,山河都要为之震撼,这片天地,将会得到真正的新生。”

      他响起一声震慑云天的龙啸,于空中翻滚几圈,俯身冲进了无边的沙海,直到龙尾彻底没入黑沙,吞金海才重归寂静。

      ******
      翎夜并没有急着赶回去,他一路向北行到极渊。灼光说,当年从天穹破裂口涌进来的三毒被冥王、共工和颛顼暂时封印在了这里。

      饶是被封在地底深处,冰原表层还是受到了三毒的荼毒,染上了乌黑的颜色,比吞金海的黑沙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有若无的浊气与他在乱葬岗遇到的如出一辙,他想得没错,枫罗那厮,果然将主意打在了三毒身上。

      想来能威胁到天地气运的,也只有三毒浊气了。当年不周山出事以后,众神害怕其他天柱重蹈覆辙,合力将天柱加固,任是一百个共工和一百个颛顼打架也不能再撼动天柱分毫了。

      翎夜暗自嘲笑神族养了一群马后炮,若是早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被人钻了空子。

      既然极渊的封印没有损坏,天穹结界坚不可破,便只有一个地方能取到三毒了——万象山神庙。

      秘言书是上古神器,也是封印三毒的第一重锁,第二重锁便是加注在书页上的另一半太一神力。倘若秘言书失窃,不仅太一神力有被滥用的风险,三毒也有重新蔓延的可能,因此秘言书被锁在神庙里,寻常人难以接近。

      一想起万象山那帮游手好闲爱八卦的老神仙,翎夜又是嗤笑一声,按照神族现在的风气,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恐怕连秘言书失窃了也不知道。

      尤其是面对枫罗那样阴险狡诈的对手,众神一定被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吧。

      他想,是时候去万象山走一趟,去会一会那帮老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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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神族众神:我们加固了天穹,可以好好的睡大觉喽
    枫罗:你们尽管睡,我想办法帮你们一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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