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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定的劫
心脏剧烈跳动着,在他的胸腔里摩|擦着,几乎要点燃他的五脏六腑,就在他即将失去理智之时,他嗅到了清浅的书卷香,淡淡的,让他想起了御书房盛书的檀香匣子,这种味道,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过。
他听到了一声带着慌乱的呼喊:“明仪,你撑住啊!我们来帮你了!”
循声望去,他看见了御风而来的羿姜,她成熟了许多,看上去更加明艳漂亮,那把短剑在她手里来回跳跃,刺穿恶灵胸膛,却一点也不显得可怕,仿佛那只是一段令人激动的舞蹈,腰间玉佩也随着她不安分地来回摇摆。
那玉佩,还是他送给阿姜的。
“明仪,”那女孩焦急地朝他招手示意,“把你手里的剑扔掉啊!”眼神里满是关切。
心忽然一滞,那根紧绷的弦“啪嗒”一声,断了,天问剑脱了手,体内涌动的妖力重归平静,他筋疲力竭向后倒去。
他跌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女孩轻声哄着他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没事了,没事了。”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他脸上挂着由衷的笑,昏了过去。
站在前面奋不顾身为二人斩杀恶灵的翎夜,此时心里说不出的憋屈,神色郁郁地回头道:“你还要抱着他抱多久?”
羿姜一愣,尊上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酸酸的,像是没分到糖吃的小孩。
“恶灵太多了,杀不完,必须先找到冥雀。”
羿姜闻言看了眼明仪:“他受伤了,得先找个地方把他放下。”
南宫逸趁机从恶灵的包围中挤出来,他转着木讷的脑袋,呆呆地看着羿姜和明仪:“跟、跟我走,保护、明仪。”
“他看上去不像恶灵……”羿姜看向翎夜。
翎夜若有所思:“跟着他。”
“那这里怎么办啊?”羿姜指了指被恶灵染指的皇城。
“渡生他们,应付得来。”
南宫逸的速度很快,翎夜唤来了妖云,帮着羿姜把明仪和天问拖到妖云上。
手掌无意间触到天问,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他猛地抽回手,吓了羿姜一跳。
“伤到了吗?”羿姜连忙拉过他的手检查,掌心里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痕,她轻轻地往他掌心里吹了口气,“疼吗?”
“不碍事的,”翎夜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正事要紧。”
不知道是不是羿姜的错觉,她看到尊上好像脸红了。
他们跟着南宫逸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巷道两侧的民居黑漆漆的,像是被大火焚烧过。
兜兜转转,他们转进了一处荒废的院子。
很难想象,这样破败的院子竟然有地道,南宫逸示意他们将明仪安置在地道里。
羿姜看向翎夜:“他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先皇,南宫逸。”
“什么?”羿姜吃了一大惊,细细看去,那魂灵和明仪确有六分相似,而且看上去很年轻,应当是英年早逝的缘故,她纳闷:“十一年前的魂灵,不是早就应该投胎转世了吗?”
“还是先问问他吧。”
可是他现在意识不清,必须想办法治好他才行,这么想着,手心里已经聚拢了萤火虫般的光芒。
且死马当活马医吧,也不知道这春生令对魂灵管不管用。
一掌拍过去,南宫逸空洞的眼睛明显有了神采。
见有效果,羿姜顺手也治疗了明仪。
南宫逸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明仪的衣领,没有看到梅花印记,他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感激地向羿姜行了大礼:“谢谢你救了明仪。”
“这是我该做的,可是,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众所周知,先皇南宫逸在祭祀大典举行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刎而死,其中缘由,至今成谜。
“我是明仪的父亲,这十一年来,我一直藏在这里,守着他。”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明仪吃力地撑起身子,含着泪道:“既然舍不下我,当初又为何要抛下我?”
十一年前的祭祀大典,他的父皇毫无征兆地挥剑自刎,血淋淋地倒在他身前,只给群臣留下一纸诏书。
八岁的他旋即被推上皇位,辅佐他的,是父皇为他千挑万选的丞相——利欲熏心的林安。
他是被抛弃的人。
“明仪,对不起,父皇一直欠你一个解释,这一切还有从二十一年前的余阳围猎说起……”
二十一年前,余阳州庆余山。
一年一度的秋季围猎大赛又开始了,皇宫贵族齐聚庆余山,迎接这场盛大的狂欢。
这一年,南宫逸十九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大泽帝王。
少年天子雄姿英发,骑射剑术样样不差,岂能甘心在群臣面前落了下风。狩猎之时,他于马背上驰骋,享受着收获猎物的快乐。
他追着猎物入了一片深林,马儿受惊而起,当着一众侍卫的面,载着他冲下悬崖。
他想过跳马逃生,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借助周遭的树脱身,当他企图发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中毒了。
浑身酥软,连拽住缰绳都吃力,显然,他中计了。
庆余山的悬崖以怪石嶙峋闻名于世,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死定了。
他是在一片梅花林醒来的,虽是秋季,这里的白梅却开得繁盛,处处透露着诡异。
他浑身缠满了白布,被裹得像个粽子,好在,没死。
身子不能动,他使劲儿抬了抬眼皮,看到对面梅花树上躺着一位白衣女子,正神态慵懒地瞧着他:“算你命大,说吧,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南宫逸被那清逸绝尘的容貌晃了眼,五感尽失,愣愣的,没有听到她的话。
“喂,”那女子提高了音调,白鸟般从树上跳下,“我问你话呢,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南宫逸朝着天空眨了眨眼:“从上面摔下来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女子沉思一二,旋即朝着天空飞去,看样子是想离开这里,南宫逸忽然有些失落。
然而,空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路,只听得一声闷响,她捂着脑袋从天上摔了下来。
“你不是说很简单吗?”那女子委屈道。
南宫逸:“……”
片刻后,那女子认命般重新振作起来,喃喃道:“出不去就算了,好歹多了一个人,能陪我说说话。”
旋即看着南宫逸道:“这结界困了我一百年,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逸。”
“南宫逸……”那女子徐徐念了一遍,音色温柔婉转,听得南宫逸心头一颤,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直接称呼他的名讳。
“叫我阿樱就好,南宫逸,以后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天问剑剑柄发烫,提醒他附近有妖,他这才注意到白衣女子额间的浅色妖印。
南宫逸小心问道:“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被困在结界里吗?”
阿樱苦着脸诉苦道:“还不是怪我那师兄,不知结交了什么江湖骗子,说是我近百年会有生死攸关的大劫,说是要避世不见人才能渡劫。”
“既然是你师兄所为,等时候到了,他一定会来接你出去的。”
“他初时常常来看我,可是后来却消失得连影儿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樱叹了口气又道:“多半是出事了。”
南宫逸安慰道:“等我伤好了,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阿樱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南宫逸对妖的看法,她心思纯善,脸上永远挂着笑,给他换药的时候总会提前准备一块梅花糕,她特别喜欢说话,给他讲了很多很多关于妖的故事。
那些故事和他在朝堂上听到的截然不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血腥杀戮,只有悲欢离合温情冷暖。
他忽然意识到,这世上并没有人|妖之分,只有善恶之分。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人|妖两族能彻底消除隔阂,融洽安乐的相处呢?
可是一想到朝堂上主战派的呼声越来越高昂,他就觉得头疼。
在阿樱的悉心照料下,他的伤好得很快,比伤好进展更快的,是心底藏不住的情愫。
就像阿樱所说的:“我们妖族,很难动心,一旦动心,就是认准了一辈子。”
南宫逸亦是如此,她救他性命,他以身相报,心甘情愿。
他们拜了天地,成了夫妻。白梅树下缱绻相依,青山白云为伴,露水作饮,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可他不能在温柔乡待一辈子,伤好了,他就要扛起肩上的重担,守护大泽国的子民。
他不仅要查出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还要找出致使他坠崖的幕后黑手。
一旦大权尽握主战派之手,大泽国将岌岌可危。
天问剑便是离开结界的关键,他带着阿樱回了皇城。
离开皇城三月有余,朝堂上人心尽显,他留意起林安。
那时的林安是大理寺卿,掌刑司之事。南宫逸没有动他,他在盘查林安背后的势力。
担心阿樱的身份暴露被朝臣针对,他把阿樱藏在了红袖招。
红袖招的雪娘是阿樱的旧相识,她也是阿樱师兄的心上人。
看到雪娘还活着,阿樱便知道师兄是因何而死了。
她的师兄,用自己的生命,留住了雪娘的青春。
雪娘利用红袖招的人脉顺藤摸瓜,查到了林安背后的势力——雾组织。
组织成员都是修为高深的半妖,除了雾组织,林安手下还有一批修士,这便是除妖军的雏形。
南宫逸也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
和南宫逸夫妇一样,这世上还有很多不被支持的感情,有些被摧残折磨,有些依旧顽强地生存着,他们都渴望和平,想看到人|妖两族的和平共处,不必躲躲藏藏,可以在阳光下放肆地说喜欢。
红袖招打出了开放包容的招牌,为这些可怜的眷侣提供了避风港,于此同时,望组织也悄悄成立了。
他们在一个充满偏见和敌意的世界,默默地守护着和平。
望组织的首领,便是南宫逸,这也是他留给明仪的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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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尝试了下新的分段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