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人是饲养员

作者:顾芳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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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羿姜的身世


      “你说什么?”渡生满脸震惊,追问道:“她元神祭天而死,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渡生,你向来聪明,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领袖太一设天穹结界,也只花了一半神力,女娲她不过是修补结界,竟然动用了元神,她可是神族千载难逢的天才,纵然再不济,也不至于落得个元神寂灭的下场,除非……”

      “除非她在补天之前受了重伤……”渡生终于冷静下来,慢慢思索着翎夜的话,“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多想,三毒祸乱世间,我与共工、颛顼四处奔走驱邪封印浊气,等彻底封印浊气,便是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她向翎夜投去询问的目光:“世上能重伤她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你们决斗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怀疑我?”翎夜冷哼一声,“倘若我说,是她自己伤了自己呢?我去寻阿姜过来,帮不帮,在你。”

      他离开后,长思殿彻底冷清下来,渡生独自来到后殿,从床底翻出来一个沾满灰尘的箱子,箱子里放着的是一盏黑色的莲花灯,她抚摸着莲花瓣喃喃道:“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鬼灯上一次现世,还是两千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是她第一次走出冥界。

      那年的她仍是魂海守魂人,天地间可有可无的无名之辈,知道她名字的两个人,一个被封印,一个元神寂灭。

      她出山时手执一盏赤色莲灯,雪衣摇曳似月下仙子,她双瞳染血,身后有万鬼簇拥,指名道姓要与共工和颛顼决斗,莲灯于指间翩跹,刹那间万鬼啼哭,雪衣衫开满了血莲花。

      共工与颛顼大败,渡生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史书上。

      那盏可以渡亡魂驭百鬼的赤色莲灯也有了自己的称呼——鬼灯赤莲。

      后来她创轮回,修冥宫,把那死亡之地变成另一处红尘烟海,她更是一夕之间性情大变,雪衣被血衣替代,赤莲变作墨莲,终日饮酒作乐放浪形骸,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渡生低头看着掌心鲜血顺着莲心渗进莲瓣纹理:“喝个痛快吧,倘若这一次还是没有结果,我便真的死心了。”

      羿姜原本是不开心的,游园的时候打定了主意待会儿不理会翎夜,可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方糖,正是她经过鬼市时想买却来不及买的那种。

      她很不争气地被糖块收买了,方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乐滋滋地跟在翎夜身后。

      翎夜偷偷回望她一眼,心道真是个小吃货,而后满意地转过头去,唇角微微扬起,仿佛他才是吃到糖的那一个。

      渡生提着鬼灯墨莲,已经候在殿门外了,她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一眼就可以被注意的人,羿姜很难转移开视线,直愣愣地看着她。

      渡生亦看向她,忽而伸手递给她莲灯:“我的裙摆乱了,你可以先帮我拿一会儿灯吗?”

      “当、当然。”羿姜茫然地接过莲灯,火舌颤了一下,她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忽然昏睡过去。

      翎夜将她抱到后殿,渡生下令封锁大殿,二人神情严肃地坐在床边,渡生道:“我留下施法,鬼灯可以助你追溯她的来历,但你要记得,一定要在灯火熄灭前回来。”

      “开始吧。”

      灯火照射在墙壁上,墙上涌开一轮漩涡,翎夜走了进去,迎接他的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这里是极北寒渊,这片大陆最北端最严寒的地带,鹅毛大雪终年不息,像是卯足了劲儿要把四周的群山淹没。

      翎夜难掩困惑之色,鬼灯可以追魂溯源,寒渊之地向来人迹罕至,阿姜的魂魄之源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出现了一团黑色火焰,他听到了渡生的声音:“跟着火焰走,它提醒你离开的时候你一刻都不能延误,除非你想被困在时间的夹缝里。”

      “多谢。”

      渡生微微挑眉,真是件新鲜事,高高在上的妖尊翎夜竟然学会道谢了,是那个姑娘改变了他吗?

      鬼火将他引到了一处山涧,对面的山洞前挂着一道冰瀑,鬼火在冰瀑前旋转起来,他腾空进入冰瀑,山洞一直延伸至地底深处,越往前越冷。

      翎夜想起了羿姜第一次受伤的情形,那时她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小脸结了一层冰霜,他用妖力给她暖身的时候,曾疑惑过她体内寒毒的来源。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岩洞最深处是一处泥潭,潭边岩石上坐着两个女子,红衣的正是女娲,蓝衣的正是阿镯,女娲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刚抟好的泥人。

      女娲看上去很是疲惫,却依旧笑着安慰流泪的阿镯:“阿镯,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可您刚刚失去了一半元神啊,您这样做值得吗……”

      “我大限将至,秘言书却无处托付,它一日不毁,我便一日不得安息。阿镯,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阿镯望着她怀里的泥人道:“可是,连太一尊神都不能彻底净化三毒,她当真能做到吗?”

      翎夜猛然抬头,原来这才是她创造阿姜的目的,可是毁掉秘言书谈何容易,她的筹码是什么?

      她将泥人递给阿镯,使出了式神召唤术,一个银色小匣子化作一束光与泥人融为一体,施法之后的女娲看起来更虚弱了。

      “阿镯,把她埋进寒潭里。”

      “啊?娘娘不打算唤醒她吗?只差最后一步了。”

      “倘若现在就唤醒她,枫罗一眼便能瞧出她是我的式神,以他谨慎多疑的个性一定会追查到藏书匣身上,若被他发现太一神力早被我转移到藏书匣上,我们将前功尽弃。我已经用元神给她重塑七魄,在她养出三魂之前,你一定要藏好她。”

      阿镯庄重地应下了:“属下必当誓死完成娘娘的嘱托。”

      翎夜神情错愕,显然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他只猜到了羿姜的七魄是女娲元神所化,却没猜到女娲这样做只是为了隐藏她真正的身份——阿姜是式神。

      式神由死物所化,只有一世的生命,死了便是死了,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有一天我也入了轮回,我们还能再见吗?”
      ——“如果遇见了,你还会记起我吗?”

      惊愕的表情被茫然的悲伤替代,他眉头皱得深,站在那里好似一尊凝固的雕像,淡漠了生死的他忽然思索起“死亡”二字。

      阿姜若是不在了,他该去哪里寻她呢?

      鬼火闪烁着幻化成一道门,鬼灯墨莲里的血快燃尽了,渡生隔空呼唤翎夜道:“时候不多了,你该回来了。”

      翎夜恍若被晨光惊醒的旅人,带着一颗茫然且空荡的心,步履沉重的上路了。

      他回到了长思殿,渡生亦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细细端详着羿姜的脸,徐徐道:“阿娲把式神做成了她的模样,又费尽心思地将她送到你面前,她这么做,是在期待什么吗?”

      翎夜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却并不加以理会,只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式神入轮回?”

      “没有法子。”

      “你是冥王,轮回咒术为你所创,我不信你没有法子。”

      渡生凉凉的笑了:“式神是死物所化,倘若式神能入轮回,那这些桌子椅子锅碗瓢盆都能入轮回了,你是嫌世道不够乱吗?”

      翎夜没有接话,视线越过渡生深深浅浅的落在羿姜脸上,湛蓝双眸风起云涌,藏了无数的话。

      渡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多年未见,翎夜真的改变了很多。从前他是外冷内热,现如今却是由内而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温柔,尤其是面对羿姜,他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她替女娲不平,论相貌,女娲更胜羿姜三分,论付出,万年如一日的倾心相待难道还不够吗?她至死都没能打动翎夜那块木头,到头来,却便宜了一个式神。

      翎夜真是个怪人,放着女娲不要,偏偏瞧上了女娲精心制作的替身。

      感情这东西,真是复杂。

      渡生在心里感慨一番,终是松了口:“看在她长得像阿娲的份上,我给你指两条路。第一条路,她必须停止修炼,安安心心地当个普通人,这样一来,她体内的式神之力便不会觉醒,她就不会变成式神,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以人族的身份入轮回。可是这样一来,她必然要经历生老病死,你可要想好了。”

      她顿了顿又道:“第二条路便轻松多了,就顺其自然让她成为式神,式神再不济也有神力傍身,不会仓促老去,不会轻易死去,像阿镯这样的低阶式神都能活数千年,你又何苦忧心千年以后的事呢?活在当下不好吗?”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冥夜静谧,翎夜和渡生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各自出神。

      羿姜的手指动了动,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良久之后,翎夜问道:“她何时醒?”

      渡生看了眼鬼灯:“算时间差不多了。”

      羿姜装睡装得好辛苦,听到渡生的话恨不得马上从床上跳起来,碍于害怕露馅儿,她只好慢悠悠地抬眼,而后装模作样地揉一揉太阳穴,最后才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你太累了,睡着了。”

      “是吗?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她忽然撒娇起来,摇着翎夜的袖子道,“尊上,我能去魂海边,看一眼传说中的奈何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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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男主快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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