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生虚闻录

　　* 女孩做了一个梦。
　　* 梦中，夜很宁静，月很明亮，清风荡漾，花影摇曳。她在河边漫步。岸上，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大片大片地开，大片大片的红摄人心魄。月光照耀，河倒影着世界。河里，月的颜，花的红，女孩的影，还有……那个人的影。
　　* 女孩沉沉地睡着，甜甜地笑着。
　　* 女孩独自一人在河边散步，像往常一样，踏上断桥，独自一人。
　　* 女孩总是一个人，她不屑与这世俗的万恶打交道。她一个人走，所以经常被嘲笑、受冷眼，她也只是转过身，倔强地抹去眼角的泪花 ━━从来都是这样。“昨夜下过雪吧”女孩心想，她轻抚着桥上的积雪，感受雪花沁入手心的微凉。河中闪亮的冰晶，安抚着沉睡的花朵。她回想着夏日，满塘荷开，不胜繁华。蓦然间，她回首一望 ━━红影独立。
　　* 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 没错，就是那个人，梦里的那个人。
　　* 女孩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梦里 ━━
　　* 女孩独自一人散着步，虽有淡淡月光，可黑夜还是令她感到害怕。在那里，女孩看到了正在放花灯的那人。
　　* 她眉眼清秀，一颦一笑，倾国倾城，一身红衣灼伤了彼岸，映衬着大片大片的彼岸红。
　　* 女孩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善与人交际。但不知怎的，女孩总有一种接近那个人的冲动。着了魔一般。
　　* 女孩走下桥去，深呼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那个人身边。
　　* “你好。”
　　* 女孩没有想到，那人居然会先开口。
　　* “……你好。”
　　* 那人只微笑了一下，便又回过头去。
　　* “你……在干什么？”女孩小心翼翼地试探。
　　* “等花开。”那人语气温柔至极。从未有人，会这样对女孩说话，这般的温柔。
　　* 女孩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果然，在白色的簇拥下仅一朵，红得耀眼的花骨朵儿。
　　* 女孩和那人一起等。
　　***
　　* 天边已微微泛红，随之而来的是远处的，墨色的天空，世界静静地沉睡了……此时，皓月当空，就像女孩的梦。
　　* 花开了。片片花瓣悄然绽放，一层一层，由外而内。外面最大的一瓣慢慢翘起，舒张，紧接着是里面小一点的，再小的……直到露出血红的花蕊。瓣瓣展开如薄翼，深红似血。
　　* “好美。”女孩说。
　　* “这花一年四季都会开。”那人终于再次开口说话了，声音清冷，却无距离。
　　* 女孩痴痴地望着这朵花。
　　* 不觉，夜已深。
　　* “明天，我还会来。”
　　* 女孩一惊，回过头，已不见那人踪影。
　　* “来见你。”
　　* 女孩呆在原地，望着黑的深处，没有察觉，脚边的花，谢了。
　　* “明天见。”女孩心里默默道别。
　　***
　　*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重生。第二天，她没来。一个冬天，女孩每天都会来桥下等待。她失约了，但，女孩信她。
　　* 这天，女孩像往常一样，走到了河边，偶然间，她瞥见了那朵小花。
　　* 花又开了。
　　* 女孩下意识地转身，她来了。莫名的欣喜，莫名的激动，久违的人，在。
　　* “你……还记得我吗？去年……”不知怎的，女孩有些慌乱，她是微笑着的，却淌下了泪水。
　　* “别哭啊。”那人伸手抹去女孩脸上的泪水，还是和以前一样优雅的微笑，眼里分明含着泪水，只是好像憔悴了几分。
　　* 那人将女孩抱住，抱得很轻。
　　* “我来了啊。”
　　* “嗯……”
　　* “晚上一起去放花灯吗？”
　　* “嗯！”女孩点了点头，猛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
　　* ……
　　* 花灯！
　　* 没错，那人在梦里放花灯！
　　* 晚上，夜静，月明，花红，和女孩的梦一样。她们在河边放花灯。宁静的水面不时泛起涟漪，花灯的光映在河面，微光粼粼，荡漾着些许暖意。那人望着湖面，眼底尽是温柔。
　　* 风乍起，掀起了那人一头乌黑的长发，飘飘洒洒，如墨点水。她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的黑色眼眸，透露出神秘的妩媚，摄人心魄。
　　* 她一直陪着她。
　　* 她会对女孩好，会对女孩笑。女孩也最喜欢看着她的眼睛痴笑。
　　* “你应该是上天赐予我的满心欢喜。”
　　***
　　* 转眼见，一年已去，一个四季，春夏秋冬。
　　* “我要走了。”
　　* 四个字，一笔一画，尖刀刻在心上。女孩强忍泪水，问到：“去哪儿？”
　　*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 “你从哪儿来？”
　　* “不在人间就是了。”
　　* “那我去哪儿找你啊？！”
　　* “……”
　　* “能不走吗？”
　　* “抱歉。我不属于这儿。现下，我必须走。”
　　* “那，还来吗？”
　　* “对不起……”
　　* “为什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 “对不起……”
　　* 那人指尖在女孩的眉心轻点了一下，最后再微笑一下。
　　* 女孩看着她，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化为红色的花瓣，向远处飘去，一直飘到天际，飘到看不见。
　　***
　　* 又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女孩每天都去河边散步。月还是那样明，风依旧那样轻，河面的花灯遥遥晃晃……
　　* 女孩蹲在花前守着，那朵曾经开过的，如今只剩枯骨的花。她在等，等一朵小小的、红红的花开。她知道，她来了，花就会开。
　　* 然而，花没开。
　　* 女孩再也无法强忍，热泪夺眶而出，那天没来得及流下的，还有一直以来隐忍的，都于此刻决堤。女孩等了她一个四季。去年的今天，她来过，花开过，女孩笑过，一样的倾国倾城。可是一年了，花都没有开。
　　* “你说过，这花一年四季都会开。”
　　* 女孩哭着从梦中醒来。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女孩苦笑一下，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她穿好外衣，到外面散步。
　　* 女孩走上断桥，轻抚着，望着满塘败荷，回味着梦中的点滴，只觉自己真是越发地痴傻。
　　* 女孩转身走下桥去。这时，一名红衣少女与她擦肩而过。深邃的眼眸、如墨的青丝……
　　* 女孩回首，只见断桥两岸都开满了花，此岸，彼岸，大片大片，艳红如血……
　　* “我说过，这花一年四季都为你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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