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兄长计划

　　期中的成绩出来了，顾湘高居榜首。

　　沈兰若则跌出了年纪前五十，面对傅书书时，她一句话没说。她这段时间状态并不好，上课时时常会瞌睡，重华的住宿生一直是到点关灯的，查宿也查的紧，沈兰若这么明显的睡眠不足，实在是讲不通。

　　她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小声提点，“先别哭了，有人在看了。”

　　沈兰若头埋的更低，接过她的纸巾，小声说，“要开家长会了。”她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
　　家里条件并不好，爸爸之前骑着摩托车被撞，摔断了三根肋骨。妈说，自己小孩不懂事，什么都别管，只要好好学习，以后考好大学，找好工作。

　　考的这么差，她没有脸跟妈说。

　　傅书书不再说什么，在这当口上跟沈兰若说些安慰的话也没什么意思，学习成绩这种东西，对于每个人的意义不同 ，有的人不在乎，也有的人在乎。

　　正常。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这次家长会的人员分配。这次期中考，高三那边肯定也是要开家长会的，秦篇所有在外的这种场合，都是傅斯慧去。

　　秦天行不去，怕气爆血管。

　　说来惭愧，他们兄妹俩学习也就那么回事。此前傅斯慧也提过几句，只能秦篇把高三念完就送他出国，大抵自己也是一样。

　　她已记不清前世高一时的家长会是何种情况了。

　　但是很显然，如今爸爸非常重视顾湘的感受。

　　家长们坐在自己孩子的位置上，少年人还能将就的位置，对成年人来说不免狭小了些。有家长见身后两张课桌都没坐人，径直站起来，将桌子向后一拖，勉强多腾了块空地。

　　傅书书同沈兰若从服务部里出来，外墙上零零散散地靠了不少在那说话的同学。

　　大冬天吃冰淇淋，风一吹，舌尖的凉意更凌冽了些。两个人同吃一盒，傅书书手不方便，冰淇淋盒子便由沈兰若捧着，她左手颇为笨拙地去挖。

　　那两张空桌子就是他们的。

　　沈兰若的妈妈要陪床，来不了；自个那边，秦天行去替顾湘开家长会，傅斯慧去了秦篇那边。闹一圈下来，两个家长、三个学生，她成了被舍掉的那一个。

　　迎着风，冰淇淋慢慢化开。

　　教室里头在开家长会，同学们多站在外面的楼道和露天阳台那等待。王惜垫一下脚，从后门玻璃上看着坐在人群中的那个男人，衷心夸赞，“顾湘，你爸爸真帅啊。”

　　顾湘抿起唇来，轻声否认，“那是我叔叔。”

　　此地的口语习惯向来是将姨夫姑父统统叫作叔叔的。王惜最近刚调到顾湘前座，听后点点头，倒是于素杉挽起了顾湘手臂，“那是秦篇的爸爸。”

　　秦篇是谁自然不用解释，王惜睁大眼，“顾湘，你和秦篇是亲戚啊？”

　　顾湘没回答这句，正翻着书包，“我的药呢？明明记得带了。”于素杉知道她最近感冒，这几天都在定点吃药，伸出手去帮她找，“是不是在外面？”指的是书包两侧的外袋。

　　说着，她已经把手伸进了顾湘的书包，摸出来两板药。王惜眼尖，“诶，东西掉了。”

　　“什么啊那是，”于素杉把药递给顾湘，往王惜手里瞧去，念出名片上的内容，“这酒吧好玩吗，以前没听过啊。”

　　“我想起来了，这是今早我从楼梯上捡起来的，放在书包里忘记扔了。”

　　顾湘欲拿过名片，反被于素杉从王惜手里抽出。她压低声音，“你们俩去过酒吧没有，这次放假，咱们一起？”

　　两人都摇了摇头。

　　王惜蠢蠢欲动，转头问道，“顾湘？”

　　顾湘轻轻蹙起了眉，“最近可能不行，我报了个游泳班，教练可凶，每次放假都能去签到呢。”

　　“晚上去，又不是白天去。”

　　“可能还是不行，晚上我还得写作业。”瞧着顾湘神情为难，于素杉无谓地摆摆手，“没事，王惜，那咱俩去吧，我请。先去探探路。”

　　顾湘拿出水杯，将感冒药喝下。少女仰起的下颌小巧玲珑，曲线优美极了。

　　于素杉有自己的打算，她野惯了，多少又有点慕强心理。秦篇难追又爱玩，这都是出了名的，正因为难追，追起来才有意思。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酒吧的名片肯定是秦篇掉的。

　　晚上秦家——

　　傅斯慧同秦天行状态截然相反。饶是知道秦篇心思不在正地上，看着秦篇在学校这一桩桩、一件件，当妈的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秦天行蛮开心，当着儿子女儿的面，大肆表扬了顾湘一番。末了问起顾湘有什么想要的，顾湘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提。

　　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

　　他在心里感慨，眼光又瞥见自己一双儿女，两人一块坐在沙发上，旁边挨着妻子，只有顾湘，一个人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温顺地坐着。

　　秦天行心里更心疼顾湘两分。

　　傅斯慧摘下手上沉沉玉镯，“刚刚我哥那边打电话来，说明天有个朋友过去，让咱们一家明天一道去家里。”

　　秦篇大喇喇的出声拒绝，“明天晚上有自习，我不去。”

　　傅斯慧横儿子一眼，忍不住伸手在他肩上狠狠一戳，“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个自习，我看也不用去了。”

　　秦天行看着顾湘慢慢低下头去，状若无事，“小湘，明天晚上你也去，我跟你老师说一声。”妻子轻轻瞟他一眼，顾湘乖巧的应一声。

　　一直不出声的傅书书从沙发上起来，“哥，一起上楼？”

　　见状，顾湘也开口，“叔叔阿姨，那我也上去睡觉了，你们早点休息。”秦天行点点头，傅斯慧没说话，端起水杯来喝一口水。

　　等人散了，秦天行方对上妻子目光：“孩子大了，见见世面也没有坏处。”

　　傅斯慧旋了旋指上的戒指，那颗绿宝石在光下折射的璀璨，顾湘这孩子，乖巧懂事，挺讨人喜欢。但凡事总有个亲疏远近在这，要顾湘跟着上她娘家的宴会上，外人看了，又怎么传呢？

　　她踩着拖鞋走了，秦天行随着妻子上去，本落后她两步台阶，却伸手拢住妻子，男人的声音压得低，贴的近：“明天去你哥那里，你还得帮我看看穿哪一套配你？”

　　傅斯慧最受不了他这边诱哄，凤眼狠勾他一眼，脚步却是慢了。

　　傅斯慧传的口信是吃个饭，其实也都知道，有朋友在的场合，哪里是简单的吃个便饭。

　　傅家邀请了不少朋友来，秦天行一家是近亲，到的比别人还要早些。傅家并没有女主人，由于傅斯慧的兄长傅斯勤一直保持着单身，所以像这样的傅家出面办的场合，基本上是由妹妹傅斯慧在女眷之中穿针引线，联系感情。

　　吹头发吹得脑袋都是涨涨的。

　　因着这场宴会，傅书书索性使了一天的懒。她起来的晚，匆匆洗了个澡，今天有人来家里为傅斯慧□□，由傅斯慧授意，将她的头发作了几个卷。

　　顾湘则盘起了头发，绿色的裙子很衬她，人如嫩柳。

　　在傅家门前下车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傅书书挽起了兄长秦篇的胳膊。顾湘不紧不慢的合上车门，见傅书书投来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傅书书挽的便更紧了些。

　　一进门，秦天行和傅斯慧自去同人打交道不提。傅书书来傅家是来惯了的，她喜欢舅舅，抬眼看见傅家的熟面孔，“伯伯——”

　　被称作伯伯的是傅家的管家，人过六十，还没退休，傅家的家务平时便由他来处理。

　　王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柔和下来，“书书来啦。”又拍拍秦篇的肩。他也瞧见了顾湘，秦傅两家的关系摆在这，他知道顾湘的身份，并不见外：“这就是小湘吧，听大小姐说，你学习很好。”

　　顾湘随着傅书书，也叫了声伯伯，两颊微红，似乎有些羞赧。

　　秦篇看见熟人，打了个招呼，准备过去。他今天穿了正装，从背后看去，少年感已经淡去，肩膀平直而宽阔，腰窄腿长，撩拨着有心人的目光。

　　傅书书瞧着，冷不丁伸出左手来，推了身边人一下，“你看够了没？”

　　自然不是什么好语气。顾湘猝不及防，顺着力向前一冲，险些摔倒，下意识地望向傅书书。

　　王伯已经去盯着人摆东西，这里就她们两个。

　　傅书书微微抬了下巴，有意黑脸，“你死盯着我哥看干什么？”顾湘很快就调整好状态，虚拢了一下鬓边并没掉落的头发，平静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

　　她右手上带了一只表，在纤细的手腕上随着主人动作轻轻上下滑动一点。上面的满钻熠熠闪着，动人极了。

　　这块表，大概就是爸奖励给顾湘的礼物。

　　傅书书似笑非笑，忽然甩了下头发。她的头发够长，几近腰间，此时一甩，发尾便蹭着顾湘的眼前鼻尖过去。

　　她也瞧见了认识的同学，准备过去打个招呼。

　　洗发水的香气似乎蹭在顾湘的脸上似的。顾湘垂下眼来，身子微微颤动不止。明明傅书书已经走到远处同旁人交谈，那味道还是不肯散去。

　　傅书书的不喜，表现的在明显不过。

　　她紧紧提防着自己，像是护食的小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顾湘手指轻轻攀上银色表盘，厅里太过暖和，连表盘都和润起来。

　　她盈盈一笑，春日柳色尽在身上绽开，朝着秦篇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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