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春

　　天刚蒙蒙亮，小队便收拾好物资继续北上了。陈振华所在的班，说好听的，叫游击队，说难听的，是野兵。以前都是隶属国民党的，老家也都在东北，东北沦陷，无人支援，只能自己组队，违背军令，私自北上。至于陈振华，纯属是凑数。
　　周东从后面追了上来：“好小子，你的心意，哥哥领了。”
　　“不客气，叔！”
　　“嘿，你小子！”周东一巴掌拍在佘林肩上。
　　“振华啊，你家不是在重庆嘛，老美了吧！”周东知道陈振华不在意别人问他家事。
　　“美死了，你看我天天和一群糙爷们摸滚打爬。”
　　周东嘿嘿嘿的笑了。
　　半晌无语，太阳高挂时，队伍停下休整。
　　咕噜噜冒着烟的铁锅里煮的是烂野菜和一些小米。陈振华和佘林抱着柴一步步往回走。简单的垫了垫肚子，众人便纷纷找了树荫，躺下稍作休息。
　　陈振华侧头看了看佘林，发现这小兔崽子睡着的脸上带着些许稚气，不过他也就十九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陈振华拔了根草叼在嘴里想到。自己呢？二十二岁，要放以前，谁能想已经打了十年的仗。可如今，像他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陈振华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想起他初次遇见佘林的那天。
　　“老李，哪里搞来的鸡？”
　　“偷的。”
　　“分口，分口。”

　　“吃屁，想吃自己偷去。”
　　陈振华懒懒的瞥了老兵一眼。
　　这时候，旁边有一个小子站了起来。年龄不大，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上来就给了老兵一拳，老兵一下子火了。
　　“你个小屁孩子干啥那！”
　　“偷人家的他妈的还有理了，人家寡妇自己带孩子不容易，你还偷人家的鸡。”
　　老兵挥向佘林的拳头停住了。
　　半晌，老兵有些心虚地放下手。
　　再见的时候是在战场上，佘林把老兵的尸体从死人堆里背了回来，陈振华帮了他一把。两人共坐在战场旁边，闻着风中带来的血腥味，静静的坐了一夜。
　　陈振华莫名的笑了，睁开眼就看见佘林一脸吊丧似的看着他。
　　“咋，没看见过人笑啊？”
　　“嗯......是没见过只笑一边的。”
　　陈振华顿了顿，脸色突然有些黯淡。
　　“嗯。”
　　佘林看陈振华重新闭眼，自知失言。
　　日落西头，满天星斗升了起来。
　　“班长，前面有个村子。”
　　“东子，小五，跟我去看看，其他人原地待命。”
　　丁建国扛着枪带着两个枪向村口走去。
　　陈振华盯着村口树上挂着的铜锣，眯了眯眼，突然开口道：“丁建国，你裤腰带掉了。”
　　丁建国不明所以的扭头看了过来，陈振华抬头示意，铜锣上有血——
　　“嘿，还真是要换个新的。”
　　丁建国阴沉着脸冲他们打了个手势，队伍中剩下的人迅速散开，换路进村。
　　陈振华和佘林从村子的侧面翻墙而入，两人背靠背，弓着腰，贴着墙根缓缓移动。
　　突然，走在前面的佘林停住了脚步，陈振华跟着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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