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碧珠

作者:雨后烟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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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杜周氏此时也来了,正坐外厅的一张黑檀黑椅子上,板着脸看着下面的人,见杜大爷出来,问道:“大儿,善姐儿如何?”
      杜大爷没有答话,倒是王保手里拿着几颗石榴色的珠子递给杜大爷,杜大爷盯了一眼这些珠子,脸色阴沉得滴水。
      郭氏在旁义愤填膺道:“这两个丫头不但护主不周,还弄伤了主子,一定要严惩不怠。”
      郑夫人聪明绝顶,知道此事不简单,但她没有自行请去,道:“杜老夫人,是我监护不周,我在这里陪罪了。”
      “郑夫人,不必多礼,是两个丫头闯下来的祸事。”在郑夫人面前出了这种事情,真是丢杜家的脸面。杜周氏话是这么说,脑袋转了千百回,她极不想在郑夫人的面前审这两个贱婢,只怕审出来个什么事情来,那两个孙女的清誉可就毁了,本想直截了当地把这两个贱婢拉出去打死了,又怕会给郑夫人落下一个处事不清的印象。若是让郑夫人离场,岂不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正为难之时,杜大爷开口道:“郑夫人不必愧疚,李嬷嬷,请郑夫人回去。”这李嬷嬷便是携林大夫进门的那个婆子。
      “好。”郑夫人话不多说。家丑不可外扬,她早就不想待在杜家听这一场审了,只是不好自已开口辞行,免得有置身事外之嫌。
      杜周氏心思百转间,却不料杜大爷直接了让人走了,但也罢了。
      待郑夫人走后,杜周氏瞪着冬灵与东月。“这手珠是哪个的?”
      冬灵害怕得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在颤抖,胡乱想着事情尽管成功了,把杜若善的手给废了,但如今大爷都来了,二姑娘怎么护得了她?看来她活下去的机会非常渺茫,她情不自禁地望向杜若盈。
      “还不快说。”郭氏一拍桌子,大喝道。
      跪着的两人吓了一跳,杜大爷不着痕迹则瞥了一眼郭氏,而杜周氏则脸色不虞地盯着郭氏,她还在呢,耍什么威风。
      郭氏痛恨地看着冬灵,谁的目光都没有回应,她的内心隐约觉得此事与杜若盈有关,正想着法子如何快些了事。
      看到杜大爷黑沉的脸色,杜若盈内心不是不害怕的,她低头垂目站在郭氏的旁边。
      “是奴婢的……”东月倔强抬起头,双眼红肿得厉害,脸上挂着无数的泪痕,但她跪得直挺,“但我这今日不曾戴这串珠子。”东月眼泪唰唰地直掉,“大爷,不是奴婢的,奴婢可一死以证清白。”
      杜周氏说道:“东月,容你辩解。”
      “是,这是前几年姑娘赏的石榴籽手串,奴婢前几日便把它锁在箱子里的,今日这珠子竟在此处,定是有人将它偷了出来,才有了今日一事。”
      这种辩解,简直浪费时间,杜大爷暗骂一句,但东月跟随杜若善多年,如今已是攸宁院里的一等丫鬟,照常理怎会害自己的衣食主子,更何况女儿伤的是右手,而非性命,想到前些时日女儿被继母要求筹备安亲王妃的寿礼之事,这般想来,杜大爷心下有了计较,再看到东月的双手烫掉了皮,血水一直往外流,熟谙人心的杜大爷深知审问东月毫无意义。
      “如此可笑的说词,不成是你包藏祸心害了你的主子?”杜周氏盯着东月,厌恶地说道:“更何况如今你护主不周,亦能得个一死。”
      “请老夫人找出贼人,给姑娘一个公道。”东月话落,“嘭”地用力叩头。
      王保捡到了串珠玉的麻绳交给杜大爷。
      这麻绳发黑的程度,起码带了一年以上,而且是时刻不离身,染了汗迹才会有这种发黑的程度,可见这手珠的主人对它的喜爱。而看那断处,是时间久了,自然断裂的口。
      杜大爷接过绳子沉思,与王保耳语几句,随后王保便出了屋子。
      杜若盈目光扫了一下走出门外的王保,暗思糟糕了。
      此时,杜周氏脑仁抽着疼,她看向冬灵,这个贱婢看似害怕,跪着的身体如虾米蜷曲着,浑身颤抖。见老夫人望向自己,冬灵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知怎的滑倒了……是东月,她故意把珠子的绳子弄断,害得我跌倒的,一定是这样的。”
      “行了,既然你们两个护主不周。”杜周氏环视周围的下人,说道:“这两个贱婢,打死!”
      郭氏与杜若盈内心俱是一松。看样子,老夫人只想当这是一件小事揭过了。
      冬灵面如死灰,眼睛投向杜若盈,鬼叫一声将要大喊老夫人。一个婆子知意,立马上前捂了她的嘴,而东月闭上了眼睛瘫软在地,眼泪无声地掉落。
      郭氏为了不让冬灵倒戈相向,有意在场护住冬灵,待日后再悄悄处理便可,即刻上前说道:“母亲,郑夫人知晓了这事,打死两个婢子怕是有损杜家名声。”
      冬灵见状,一股生意油然而起。
      “胡扯!”杜周氏怒目瞪着她,郭氏立刻噤声。
      “两个婢子能跟杜家声誉扯上什么关系。今日的事情,谁敢说出去,打死!”杜周氏话落就颤巍巍站起身来,想去内室看看杜若善,琼萼赶紧扶着她。
      “母亲,且慢。”杜大爷站了起来,只见李嬷嬷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也是一串石榴手串。
      杜若盈心头猛烈地跳动,似乎要跳出来般,她抓紧的帕子,指尖都白了。
      杜大爷看了一眼郭氏,郭氏被他看得也是心头一震,心里又怕又气。
      怕的是杜大爷的雷霆手段,恨的是杜若盈的不争气,竟然不听自已的话,对杜若善动手。
      杜大爷何尝不知道杜周氏的性情,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却总想着维持着杜家兄弟互恭的样子,有什么事情一个被子盖下来,底下的烂疮烂肉都不管。
      平日如何他可以不管,但这一次伤的是他视若生命的女儿。
      杜大爷接过了李嬷嬷交过来的石榴手串,问道:“东月,这是你的吗?”
      东月一愣,不知为何出现了两串一模一样的手串,细细辨认下就认出了这是自已的东西,坚定地答道:“是。”
      “这手串是从东月房中找到的,位置放得十分隐密,银丝炭堆底下。”杜大爷道。
      此言一出,杜若盈竭力保持着镇定,因攸宁院只撬得动白梅,为了不让白梅在行事前被发现,她便想出这一计。
      把东月的手串弄了出来,打了新的一串交给了冬灵在茶课上行事,那旧的便放到东月每天都会碰到银丝炭上,若是在行事前东月发现手串不见了,白梅悄悄把银丝炭里的手串找出来交给东月,再换一个计划罢了。
      事情也顺利展开,东月一直没有找手串,那她就叫冬灵行动了,她想着等事成之后,把银丝炭堆的手串取出来毁掉便可,这样东月只有这么一串出现在现场的手串,完全可以解释为是东月戴的手串断了,珠子滚了一地,丫头踩着了摔倒……总之,就算怀疑到她杜若盈的头上,也能来一个死无对证,而白梅为了保命,如何会说出真相?
      那银丝炭还有一个月的量,东月是碰不到的,而且手串还藏在攸宁院里,谁会想得到会有两串手串,竟然会去搜罗攸宁院?她的算计是万无一失的,杜若盈咬了一下嘴唇,唯一算漏的便是,她低估了自家大伯的能力。
      接着便有另外一个婆子压着白梅走了进来。
      杜若盈微瞪了一下双眸,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寒气。

      “说!”杜大爷一声喝下,为官多年的威严老辣显露无余,这一喝,白梅吓得几近魂魄都掉了,抖着身子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杜周氏坐在主位,她自然知道继子要做什么,但她能如何?她是很清楚这个继子的风格,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更何况她不是生母?此时杜周氏紧紧的抿着嘴,呼吸略为粗重,一双眼睛如毒箭一般看向白梅。
      带着白梅进来的婆子是杜大爷身边待了多年的人,了解杜大爷的脾性,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快用完了,见白梅不讲话,便走了过去掐了一把白梅,这一掐几近要把肉都拧了下来。
      白梅的神志恢复了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我,姑娘骂了我。”
      话落,杜若盈松了口气,她已经给了白梅一千两,并承诺若是事情败露,白梅一人揽下,她会善待她的家人。
      “陷害家主的罪名,一家子打死,你很清楚,”杜大爷倒是平静了下来,说道:“你前些日子为弟弟脱了奴籍,便认为万无一失了,真是可笑。”
      “老爷……”白梅哇地一声,她是从青州跟着姑娘来的京都,情不自禁便叫了杜大爷在青州里的称谓,“是二姑娘使人叫我偷东月的手串出来的。是二姑娘……请老爷念在我们一家在青州伺候的份上,饶了我一家……”
      郭氏嚯地站了起来,“你这个贱婢,胡乱攀咬主子,罪加一等。再说,大爷您这话问得像是威胁一般,想问什么便能问出什么了,是极不妥的。”
      杜大爷看也不看郭氏,望向杜若盈,问道:“阿盈,是不是你?”
      杜若盈咬着贝齿,倔强地答道:“不是。”
      杜大爷看了一眼李嬷嬷,再扫了一眼杜若盈,“右手。”
      李嬷嬷与另外一婆子快速地跳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马就把杜若盈反手押着,不得动弹,再把她的右手反扣在地。
      “啊……”杜若盈吓得尖叫起来,郭氏爱女心切,扑了过去毫无章法拉扯着两个婆子,但两个婆子丝毫不动,郭氏又气又怒大声道:“杜达瑜,你敢……”
      “大儿……”杜周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阿善已经如此,你要我另一个孙女再受伤吗?”
      “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大爷脸色晦暗不明,他可不吃这一套,凭什么受伤的是他的女儿。
      杜若盈大声叫道:“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害姐姐,我没有……”
      “死性不改,动手。”杜大爷怒道。
      一个婆子正要拿起那一只笨重的茶臼。
      “住手!住手!”杜周氏大吼,喘着粗气,沙哑地说道:“若你还当我是你母亲,住手!”
      杜大爷挥了挥手,示意婆子停下来。
      “大儿,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杜周氏看着杜若盈,这个孙女身上流着她的血,是自己的亲亲孙女,而且还看着她慢慢长大,在自己膝下讨自己欢心,说不心疼怎么可能。
      杜周氏接着说道:“开春之前,一定把盈姐儿的婚事定了,明年就把她嫁出去!明日起,盈姐儿不得出房门,直到成亲为止。”
      这样的交代一则算是警告了二房的教女不善,二则待杜若善治手回来之后,杜若盈已经订了亲,也被禁了足,那么杜家对杜若善来讲也算是一个清净地了。
      郭氏闻语瘫软在地,如此仓促怎么可能找得到好的人家,而且说了这是给杜大爷的交代了,那怎么会让杜若盈嫁到大富大贵之家去。
      杜若盈嘤嘤在哭着,她的内心多么的不服,有个执拗的声音告诉她自己,只要能进宫,一定把今日和侮辱一并奉上……
      杜大爷道:“好,明日我便带着阿善去莞州,如果阿善的手痊愈,便依母亲之言。如果阿善的手不能好,也得有人赔阿善一只手。”
      郭氏内心一片愤恨悲怆,她恨自家的男人怎么不在家中,由得外人如此欺负,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赶紧扶拉起自己的女儿,往外走去。
      “这两个,杖毙,东月留着等姑娘发落。”
      冬灵与白梅瘫软在地。
      一翻折腾之后,杜周氏想去瞧杜若善的心思都没有了,疲惫地由着人扶着回白鹿堂。
      杜大爷回了内室,只见杜若善沉稳地睡着了,便松了一口气,轻声地走了出去,对许嬷嬷说道:“明早我们便前往莞州,三五个月少不了,今晚整理好姑娘惯用的东西。”
      “是,大爷。”许嬷嬷擦了一把眼泪应道。

      ………………………………………………………………………

      郭氏带着杜若盈回到丹孜院。
      摒退下人之后,郭氏转头只见杜若盈咬着牙关,脸上俱是不忿的表情,没有一丝的悔改与后怕。
      郭氏气得扬起手来,却舍不得打,悬在半空。
      “母亲,你也要打杀你的女儿吗?”杜若盈倔强地望着郭氏。
      郭氏愕然,她的女儿心中有气,撒到她身上来了,她一把打在杜若盈肩头上,怒问道:“你是不是想进宫?”
      杜若盈双手抱胸,干脆地回答道:“是。”
      郭氏心中一阵一阵刺痛,责问道:“你,你为何不告诉母亲?”
      “母亲不会答应的。”
      “你此时嘴硬了,也不听你母亲的话,一意孤行!你可知道红墙深宫波澜诡谲,就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杜若盈嘴角却勾了起来,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她毫不在乎地说:“今日不是没事了吗,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你……”郭氏气得脑袋都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盯着杜若盈阴阳怪气的脸色,忽然觉得这个女儿的心思偏了,自负,而且好高骛远。
      下一瞬,杜周氏的话闪入脑海,尽早给她订亲,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她疲惫地挥挥手,道:“你走吧,好好待在蘅兰院,把心思静一静。”
      杜若盈不再多说什么,低着头咬着银牙缓缓地转身离开,她就知道母亲不会帮她的,日后她总得要为自己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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