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碧珠

　　次日，郭氏遣人给攸宁院送来了两套衣服。
　　杜家份例，春夏秋冬各四套，每个节日额外还有两套，前些日子，因着腊八节已经送了两套过来了，没想到赴澹雅公主的珠玉宴还有两套衣裳。
　　“姑娘，这套真好看。”东月瞧着一套荼白缎蝶绣镶滚毛边的短夹袄，绾色素罗百裥裙，啧啧称赞。
　　这条裙子看似简单，但裙裥内精致地绣着各色小花，下道别着几只色彩艳丽的蝴蝶，若是走路时，那蝴蝶便会随着步伐翩飞。
　　做工精致且别出心裁，东月已经想象到自家姑娘穿上这套衣服时的光华夺目。
　　杜若善对珠玉宴不甚兴趣，更不想穿出如此华丽的衣裳去抢人风头。
　　“你没看到昨晚，二婶子看我的眼神吗？”
　　东月回想起昨晚离开之时，二夫人若有所思般看了一眼自家姑娘，便牵着郁郁不乐的三姑娘回去了，想必是责怪自家姑娘吓着了三姑娘。
　　可那三姑娘年纪这般小，与姑奶奶又不常接触，怎么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想必也是二夫人教她的罢了。
　　东月想到这茬，快速地把衣裳收了起来，说道：“如今我看二夫人送这些华丽的衣裳定是不怀好意。”
　　杜若善沉思，不知为何，她对二婶毫无威胁，但二婶对她便是有着敌意。她想起小时候，与杜若盈分食一块糕点，当时自已把糕点掰开，将递给二妹，却被二婶一手打开，糕点就掉到了地上，后来，二婶子却十分温和地问她手打疼了没有，变脸之快，让杜若善印象十分深刻。
　　从那件事情起，杜若善便对郭氏没有好感，也不会去亲近杜若盈。
　　许嬷嬷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姑娘，琼萼那贱丫头竟然去给大爷送醒酒汤了。此刻还在文翡院呢。”
　　杜若善惊得站了起来，忙走出屋外，问：“是祖母让她去的吗？”
　　东月赶紧拿了件大氅与一个暖炉跟上。
　　许嬷嬷一边走着，一边说：“暂且不知，但那贱婢竟然说是姑娘让她去的，她又是老夫人的红人，赵嬷嬷出去了，剩下的人竟然拦不住，由着她进了大爷的院子。”
　　胆子还真的够大的，在一个下人的眼中她杜若善竟然是这般软弱可欺！一股怒火升起，杜若善把手炉递到许嬷嬷的手中，抢过东月的灯笼，快速地向文翡院走去。
　　进了文翡院，许嬷嬷一把推开了主屋的门，只见那琼萼正拿着帕子为杜大爷擦拭额间的薄汗，那丰/乳几近贴到了杜大爷的脸颊。
　　见许嬷嬷来了，琼萼一阵窝火，她明明关上了门，这老货怎的如此不识好歹，心中甚是遗憾，差点就得了手了，她慢条理斯地站了起来，“呀，许嬷嬷来了。”
　　许嬷嬷笑了一下，说道：“哟，不知琼萼姑娘在这儿呢，姑娘来了。”
　　琼萼心中略为一惊，随即悻悻地走出了内室。
　　只见杜若善一脸平静的坐在青瓷圆桌前，丝毫不见异色，琼萼心中方才安定了许多，叫唤道：“姑娘。”
　　杜若善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柔软一笑道：“琼萼姐姐是奉祖母之命照料父亲吗？阿善在此谢过祖母了。”
　　琼萼略惊，随即想到闺阁中的杜若善也不好意思到老夫人那儿去告状，再说真告状了，她也能凭着一张嘴在老夫人面前把今晚的事情扯清了。
　　“姑娘，大爷睡得踏实了，我这就回禀老夫人去。”
　　杜若善颔首。琼萼赶紧福身离开。
　　东月细声问道：“姑娘，这就让人走了？”
　　杜若善冷笑一下，道：“这琼萼胆子大的很，直接就认了是祖母让她来的，那到底是不是祖母让她来的，我也是不知的。如果真是祖母让她来的话，我打骂了她，就是忤逆了祖母。若不是，我也是没法的，此时我若是发难，这琼萼定会拿着我是闺阁姑娘面嫩管着父亲的屋里事大做文章，到时，我在祖母前面更没脸面了。”
　　“正是这个理，姑娘做得对。”许嬷嬷点头道，但如果姑娘不来，她们做下人的就算是扯走了这琼萼，若琼萼闹着说是大爷拉她进来的，自己扒了衣服，那更无法收拾了。
　　看样子，这琼萼灰溜溜地走了，到底还是忌惮着姑娘几分的。
　　杜若善望向内室，心中暗想既要在这个大宅待下去了，乱七八糟的人总该收拾了。给那些心野了的人看看，主子就是主子，奴仆妄想爬到主子头上来，什么下场心里有个数。
　　杜若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袍子，道：“父亲既已歇下，咱们走吧。许嬷嬷，待赵嬷嬷来了，跟她说这个事情，让她留心些。”
　　“是。”许嬷嬷应道。

　　待回到攸宁院，杜若善回想来京第一次见到琼萼时，她穿着的祖母赏的月牙色缎面大袍，一计生升，杜若善点墨描了一遍记忆中的那只簇花抹额。
　　紫叶泡了一盏热茶进来，也不敢打扰杜若善，径自往炉子里加了炭块。
　　一个时辰之后，杜若善才把簇花抹额图案画了出来。
　　杜若善看着这图，十分满意，这簇花抹额图案繁复，仅是作画上色都颇费了工夫，若是绣出来，而且针线得用旧物，看来得要花些心思。
　　她与紫叶说道：“紫叶，这些时日去打听一下琼萼与谁的关系最好，明面儿的好就罢了，记得留意暗底里的关系。”
　　紫叶对自家姑娘的话从来不会质疑，一声应下，“好。”
　　杜若善继而说道：“打听得隐秘些，也不必怕使银子，人家不动嘴，便是银子给得不够了。”
　　紫叶点头。
　　只是她们来京时日过短，紫叶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打听到一些消息。
　　“姑娘，琼萼往二夫人院里递消息。”紫叶得知这样的消息的时候，心中是狠狠的惊了一把。
　　“如何得知？”杜若善问道。
　　“短短几天的时间，琼萼经了乌梅林三趟了，说是给老夫人采梅枝，但琼萼都趁着大家伙摘梅枝热闹的时候去乌梅林，但她去的每一回都有丹孜院的洒扫丫头经过。她与丹孜院的人不甚多讲话，却回回都有擦身而过。”
　　杜若善暗思，原来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做着暗底里的事。
　　紫叶道：“且说琼萼怎么扯下乐菱这事，琼萼本是白鹿堂的三等丫鬟，自告奋勇报出乐菱私通外男的消息，细节不得而知，反正乐菱人没了，而琼萼就此入了老夫人的眼，渐渐地就走在了老夫人跟前伺候。”
　　杜若善暗思，定是她的好二婶子帮着琼萼把乐菱除掉，扶着琼萼作了白鹿堂的大丫鬟。
　　不曾想，祖母这几年竟糊涂成这个样子，看来整个杜家早已在郭氏的掌控之中。
　　又听得紫叶说道：“琼萼还有个跟班，便是绣房的顾绣娘，她总是费了心思绣一些别致的小东西送与琼萼。这绣娘处处讨好着琼萼，也在老夫人面前得了脸，别人只知道顾绣娘在老夫人面前得了脸才认为琼萼与她走得近，却不知因她与琼萼走得近了，在老夫人面前才颇为受用。”
　　杜若善轻轻一笑，赞赏道：“紫叶，果真是有长进了。”
　　紫叶精灵笑道：“姑娘教得好。”
　　“好，既然如此，往后便不要盯着琼萼了，看着顾绣娘。”杜若善说道。
　　紫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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