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直男朋友

　　下课时间到，高二三班与高二五班的球队在过道上狭路相逢，两队人马又一齐来到球场热身，双方之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方舒雅注意到对方球队里有位成员的异常，对齐一桐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受伤了？”
　　齐一桐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真的诶，那是他们的中锋，经常用盖帽的机会把球拍人脸上和膝盖上。”
　　说着，啐了一口：“恶人自有恶人磨，真是活该。”

　　斜前方的“恶人”闻言，无奈的笑弯了眼睛。

　　高二三班球队的五人正在来回热身，江宁哲两手撑在身侧，往后仰去，视线不受控制的黏到季惊年身上。他本意是想看看这位夺去他小前锋位置的班长大人会有怎样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没想到却看见了有趣的一幕。

　　吴不思和季惊年比起来更安静，形容木讷，经常是别人问三句才回一句。季惊年习惯在比赛前喝两口水补充体内水分，就在他放下水瓶的下一秒，吴不思凑了过来。
　　季惊年：“？”
　　吴不思看着他手里的水瓶：“……”
　　季惊年几不可查的歪下头：“？”
　　吴不思点头。

　　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一幕。

　　杨晟：“他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江宁哲说：“班长大人不小心拿错了人吴不思的水瓶，歪头表示询问。”
　　陶荣一脸崇拜：“哲哥是怎么知道的？”
　　江宁哲冲他眨眨眼，说：“我猜的。”
　　陶荣：“啊？”

　　真实情况与江宁哲所料相差无几。
　　这时，齐一桐一拍大腿：“哎呀，是我刚刚给他们放水的时候不小心放错了位置。”

　　季惊年对于自己物品的摆放位置不算很敏感，何况矿泉水瓶这种东西都长差不多，因此拿错也不奇怪。只是看着双耳微红眸光清澈的吴不思，季惊年忽然就有了点愧疚感。
　　“抱歉，”他说，“没注意看。”
　　吴不思摇摇头，拿着自己的水放到旁边。

　　陶荣收回目光，总结陈词：“两个无聊的人发生的无聊的事。”
　　江宁哲却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尤其是看季惊年窘迫的模样，更有意思了。

　　陶荣干巴巴的说：“哲哥说有意思，那就有意思吧。”
　　江宁哲正要回话，一道黑影自上而下罩了下来，替他遮挡住燥人的阳光。江宁哲挑眉，一句“谢谢”抵在唇边。
　　毫不掩饰的嘲讽自头顶传来：“呿，刚刚在厕所里那么嚣张，竟然是个坐板凳的。”

　　“谢谢”二字及时咽下，江宁哲抬头，唇边绽开一抹欠揍的笑容：“当然是为了给我的好儿子树立榜样嘛。”

　　来人正是方才被厕所门撞伤的陈生，他脚受伤了，自然不能上场，江宁哲的话恰好戳到他的痛脚，面目扭曲一瞬，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然后跛着脚回到五班队列里去。

　　陈生离开后，杨晟追问发生了什么，江宁哲淡淡道了声“没什么”。
　　比赛马上开始，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赛场上。齐一桐组织起拉拉队，整齐划一的助威声响彻球场，生生把其他班级的喝彩声都压了一头，惹得众人频频注目，就连场中的吴不思都回过头瞄了一眼。

　　哨声吹响，比赛正式开始。

　　高二五班的队员个子平均水平一米六八，最高的陈生被换了下来，顶替他上场的是个平头小哥，目光格外森然冰寒。

　　齐筱筱心里一咯噔，“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齐一桐：“我也是。”

　　不得不说女生的直觉是种可怕的东西，开场不到三分钟，连城就用掉了叫停机会。

　　当吴不思被搀扶着一瘸一拐走过来时，大家才看见他膝盖上的红肿。

　　“有冰过的水吗？冰块最好。”
　　季惊年话音一落，江宁哲就把自己的水瓶递了过去，“刚从小卖部冰箱里拿的，凑合用吧。”
　　也不知下课这么点儿时间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季惊年未做他想，接过水瓶拧开。
　　冰水冲在红肿的膝盖上，吴不思嘴里发出轻微的嘶气声。
　　“很疼？”季惊年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吴不思摇了摇头：“没。”
　　冰水的镇痛效果很快显现出来，数秒后，吴不思感到没那么痛了，被冰水和季惊年手指扫过的地方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酸麻。他望着季惊年微垂的睫毛，小心翼翼道：“刚刚是我不小心。”
　　方才场上，连城有了准备，没让对方盯死，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转换策略，朝得分后卫吴不思下手。
　　冰水浸润后，更显得吴不思膝盖红肿。齐一桐深吸一口气：“我要去找裁判告他们犯规！”

　　江宁哲摇了摇头，深知齐一桐这一趟注定要失败而归。
　　那时对方三人成包围之势，诱导着吴不思往某个方向跑，而对方的队长恰好从那个方向传球过来，表面上看，是吴不思自己膝盖接球，对方并没有违规行为。

　　果然，半分钟后，齐一桐骂骂咧咧的回来：“裁判竟然说是吴不思自己不小心？比赛中有擦挂碰撞受伤很正常，还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们两个班级相邻就不要太针锋相对了’，我可去他奶奶的友谊第一，我还说安全第一呢。”

　　季惊年头也不抬的说：“裁判说的没错。”
　　齐一桐碎碎念着，闻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班长？”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副班长齐筱筱也不赞同的看着季惊年：“班长，这么说不好吧。”伤员可就在你面前。

　　季惊年没打算和任何人解释，帮吴不思的伤口清洗干净后，用手指轻轻按压着膝盖骨周围，“没大问题，但是接下来上场是不可能了，来个人把他送到医务室。”
　　江宁哲钦点了陶荣和杨晟：“你俩，关爱下同学。”

　　季惊年瞥了他一眼，只见江宁哲从地上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他戳了戳连城：“接下来该我这个替补上了吧。”
　　连城目送吴不思离开，眉宇间尽是担忧，闻言一点头：“只能这样了。”江宁哲的球风也很全面，担当得分后卫应该没太大问题。

　　得到应允的江宁哲两手插兜，走到季惊年身旁：“裁判确实说的没错，也就意味着我们也可以做，毕竟这不违规，是吧班长？”
　　季惊年颔首，而后转身上场，留下惊愕的班级成员愣在原地。

　　连城向裁判提交换人申请，江宁哲正式穿上蓝色球衣，冲高二五班那边抛去一个轻挑至极的wink。

　　收到“秋波”的陈生差点没把胃吐出来。
　　这算什么？挑衅吗？
　　陈生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得都快变形了。

　　比赛重新开始，连城说：“江宁哲，别骚了。”
　　江宁哲立马说：“我不是我没有，连城你别污蔑清清白白的我。”
　　季惊年：“哦豁……”
　　江宁哲截住话头：“班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能不搞针对了不？一致对外，共同抵御外敌啊。”
　　季惊年把球传给他，答了声“好”。

　　江宁哲惊了：这么好说话！？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并分析起场上局势。
　　他从吴不思手里接替过得分后卫的位置，一门心思就该想着如何得分，球到手后第一时间思考要如何投篮。
　　在江宁哲拿到球后，拦在他眼前的是13号、23号、25号，黄球衣快和阳光融在一起，虚晃着江宁哲的视线。他心里门清，对方打算复制上一把，通过压制得分后卫来实现对全队的打压，那他偏不让对方如愿。

　　此时，蓝色球衣一闪即使。
　　是不停寻找空隙准备接球传球的连城。

　　江宁哲做了个假动作。

　　果然，13号与23号一起动了，层叠挡住连城的身影。

　　“啧。”
　　江宁哲左手运球，同时迈开右腿，准备往右侧撕裂出一道口子，而25号则在江宁哲行动的一瞬间动了，高大的身影拦在眼前，宛如一座巨山，他便是接替陈生位置的平头小哥。
　　25号甚至还有心情嘲笑江宁哲的身高：“小鸡仔。”

　　和同龄人相比，江宁哲的生长发育慢了一步，如今十七岁，也只有一米六，而平头小哥足有一米七一，是以自上而下的目光，激起了江宁哲的斗志。
　　他双腿并拢起跳，篮球高举过头顶，作势投篮。
　　对方也毫不犹豫起跳准备盖锅盖，这个位置，他能巧妙运用上下差距直接砸到江宁哲脸上而不被判违规。

　　江宁哲忽然笑了起来，一颗小虎牙显得异常淘气：“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什……”

　　25号一惊，再看江宁哲的手掌，那里哪还有什么篮球，江宁哲的手捏成拳，而篮球早就被他从斜后方抛出，落入季惊年手中，季惊年毫不犹豫的带球突破，如一支撕裂敌军部队的利刃，无坚不摧。

　　“你猜猜看，我手里捏的是什么？是胡椒粉、沙尘、还是……”
　　25号心中警铃大作，他喝道：“你这是犯规！”

　　江宁哲：“嘻嘻嘻。”

　　25号被他嘻得后脊背一凉，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然而直到两人纷纷落地，江宁哲的拳头张开，手心里空无一物。
　　25号感觉到被人戏耍，怒意和羞愤直蹿上头：“你——！”
　　江宁哲摊手耸肩，何其无辜的说：“我什么？还真以为我要害你？不好意思呀，我是打算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蝼蚁的，下黑手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呢。”

　　话音刚落，哨声响起，裁判宣布季惊年投篮成功，比分牌上5:7，再有两分，高二三班就要追平比分了。齐一桐率领的拉拉队呼声震天，声浪一波盖过一波。齐一桐本人则像是打了鸡血，口中念念有词，可周围人就是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只有与她相熟的方舒雅知道，齐一桐说的是：“啊啊啊啊啊啊男神好帅男神真优秀男神我可可可可可！！！”

　　场中，江宁哲丝毫没有听见来自小迷妹的呼喝，他拦下季惊年：“第一次合作，不击掌留念一下吗？”
　　季惊年一眼扫来，锋芒即逝：“赢了比赛再说。”
　　闻言，江宁哲收回手，同时收起了漫不经心和嬉皮笑脸，眸光专注的盯了一会儿季惊年的背影，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高二三班在最利的一把刀刃以及最皮的得分后卫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直杀到比分20:15。

　　中场休息，江宁哲接过齐一桐新买来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谢了啊。”
　　先前还振奋得不行的齐一桐在江宁哲面前忽然变成了一只鹌鹑，只会“嗯”“好”“没事”。

　　连城擦了擦汗，集合其他人，隐晦的指了指五班球队，“他们要改变战术了，小心。”

　　下半场，高二三班可算好好见识了何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当季惊年第五次运球来到篮下，对方防守球员32号忽然怪叫一声，倒地不起。
　　季惊年的脸色很难看。
　　裁判判他带球撞人，警告过后，给了五班一个罚球机会。

　　江宁哲：“见过碰瓷儿的，没见过你们这样碰瓷儿的，我们班长那小身板撞得倒你吗？”
　　对方倒地的胖墩儿眯着眼，眼睛直接成了一条缝儿：“明明就是你们带球撞人，我在自己位置上防守受伤，没找你们要医疗费就算好的，吼个几把吼……瞪什么瞪，就说你呢，呸！替补的废物。”

　　两人眼看就要起冲突，裁判连声喝止，江宁哲闭上嘴，季惊年却开口了，且一语惊人：“这位同学，比赛中有擦挂碰撞受伤很正常，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搞针对，不太好吧？”

　　裁判听着自己的原话，一时有些呆愣，而32号也愣了愣，他是知道季惊年的名字的，每次大小考试年级第一名，老师眼里的香饽饽，也因此，他们制定战术的时候没有把季惊年放进名单里。
　　其他二愣子受伤也就受伤了，年级第一受伤，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而且听闻季惊年平日里话也不多，是个闷葫芦，明明是班长，却和班上谁关系都不咋地，32号头一次听见季惊年为别人出头，不由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这特么分明就是个爱护班级成员的好班长，谁传他冷漠不合群的？

　　罚球之后，比分变为27:26，时间进入最后半分钟。

　　连城：“撑住。”
　　江宁哲：“我们能赢！”
　　连城：“……”
　　你不接话会死吗？

　　就在此时，13号与23号飞快的交换了个目光，齐刷刷来到江宁哲身后，25号高大的身躯往江宁哲身前一挡，拦住了他的去路。江宁哲不慌不忙，运着球左晃右摆。25号吃过亏，因此任凭他假动作再多，也巍然不动。

　　“你不是会变魔术吗，你再变一个试试？”
　　江宁哲弯了弯眼睛，“你说的。”

　　25号心里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

　　江宁哲如法炮制，起跳，将篮球高举过头顶。25号心下稍安，在江宁哲跳至最高点即将落下时骤然起跳，“你以为你刚刚的战术还行得通吗！？”说着，他两手高举，不论左右都被封死，而江宁哲身后还有两人等着他传球的瞬间夺球。

　　江宁哲左手一动，25号立即猛地向下挥出，这一掌带着劲风，势必要连同球一起砸到江宁哲身上。

　　然而25号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手是挨到了江宁哲，可是球呢？

　　江宁哲的身体受到冲击，如坠落的风筝，在齐一桐等人肝胆欲裂的目光中，轰然倒地。

　　啪、啪、啪。

　　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清晰无比的落到场中所有人的耳朵里。

　　方才拦在江宁哲背后的13号缩了缩脖子，他自下而上看得很清楚，千钧一发之际，是江宁哲自己扣了自己的传球，往身后狠狠砸了下来，本来该是由他接球，可那球直直朝面门射来，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然后就被季惊年截住了。

　　五班花了三个人拖住江宁哲，因此篮板的防卫只有两人，其中一个就是那名身材壮硕的大前锋32号。
　　过去的近半小时里，他们已经发现，没有人能拦住季惊年，就如每次拦截江宁哲都会被他巧妙破解一般，季惊年是一柄出鞘必见血的利刃，尖端雪芒疾驰而过，拦截的人就被他甩在了身后，此刻，他单手掌球，势如破竹，32号甚至能感受到季惊年周身的劲风。

　　无论如何，不能让季惊年这一球进。
　　32号一咬牙，起跳，准备先他一步拦截季惊年扣篮的姿势。

　　季惊年却没动。
　　在32号即将落地的瞬间，季惊年才起跳。32号被他摆了一道，心有不甘，落地后第二次跳跃，可小腿却在这时轻轻抽了抽，疼痛袭来。慌乱之中，32号撞上了季惊年的目光。

　　那纯黑的眼眸深邃幽冷，仿佛吸走一切的黑洞。
　　32号哆嗦了一下。

　　篮球落下，轻轻砸到32号的脸上。由于他落后一步起跳，因此看上去就像他自个儿用脸接球一般滑稽可笑。
　　季惊年在扣篮时特意松了力道，因此32号不觉得有多疼，可他的心里却像被人狠狠一鞭子扫过，激起热辣辣的痛，宛如被人羞辱欺凌。

　　哨声响，比分以29:26落下帷幕，高二三班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与振臂喝彩群情兴奋的三班相比，五班队伍死气沉沉，尤其是25号，他得知方才13号躲掉江宁哲的球时，眼睛都快喷出火焰，一把拽过13号的衣领，作势揍人，被赶来的老师和裁判制止。
　　13号缩了缩脖子，经过季惊年对25号那一下，他心里愈发肯定：刚刚江宁哲是真的下了狠手，没带一点儿犹豫，就是冲着他脸来的。
　　尤其是江宁哲起身后，嘀咕了一句“可惜”。

　　13号欲哭无泪。
　　只有在他的位置上，才能体会他所承受的苦楚。

　　江宁哲抬手摸了摸脸，轻轻嘶气：“这25号也忒狠了，我英俊无比的脸啊。”
　　“别动，你手上脏，会感染。”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热度，江宁哲顺势卸了力，下一秒，他反手握住季惊年的手，在对方讶然的目光里，笑出一颗小虎牙：“班长，我们赢了。”
　　季惊年动了动手腕，没挣开：“嗯。”
　　江宁哲又说：“来击个掌呗。”

　　江宁哲摊开的手掌掌心很红，是方才打球导致的，不仅手红，脸也很红。季惊年不慌不忙的和他击了个掌，抽回手说：“我认为当务之急，是送你去医务室。”
　　“啊？我没事儿，小伤，不疼。”
　　季惊年一顿：“如果你不想破相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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