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君归

作者:Vivian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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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19 帝王心


      盘算着正式开宴还需一些时辰,姬玥知道,公输谒那边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支开随行的人,她不过手执从未离手的埙便入了樗里穹府内的花园。

      这里隔着内厅有一段距离,欢笑声也随之淡去,只余一缕宁谧幽静。

      仅着一袭白裙,姬玥虽觉出几分凉意,但她仍在那片檐灯绰约的亭廊处坐下,将埙凑在嘴边,呜呜咽咽地吹唱。
      她不知道自己是有多久没在这般心境下吹埙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再次拿出这柄放置了许久的埙。
      她只知道,即便自己坐在此处,即便自己现在吹奏着这熟悉的乐曲,终归再也不似往日的心境和情怀。

      可是,为什么以前的一幕幕会在脑际飘过呢?

      戎胤一身翟衣,站在春闺阁楼那棵茂树之下的背影…
      两人吹箫奏埙时候的默契……
      还有无数个夜里,伴着他的埙声,在灯影绰约处的翩翩起舞……
      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可是为什么,不过几载时光,这一切就都成了泡影,成了虚妄?

      姬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何时如断了线的珠子忍不住往外掉,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般模样了,直到一声轻呼,才唤回她的心智。

      “你是谁?”

      姬玥知道,那是谁的声音,百转千回如梦魇般在她梦中出现的声音,此刻,她不能应他,她也不会再应他。
      姬玥不露痕迹地轻抹了面庞,悠悠然站起身来,旋即转了身,轻声道:“不知阁下何人,卫国姬玥失礼了。”

      “卫国姬玥?”

      那身影快步走了过来,他很快在姬玥跟前站定,而尾随在他身后的,恰是翟国太傅伯阳父。
      两人看着姬玥,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容很快映入两人的眼底,而眼前两人各有不同的神情,也被姬玥看得分明。

      戎胤似惊似喜的神情在看到自己后露出的怅然与薄怒,还有伯阳父的意外和眼底的疑惑。

      “卫国姬玥,还不快见过大王。” 伯阳父率先反应过来,他不失时机道。

      姬玥这时也恍若懵懂,肃然道:“不想此处会见到翟国大王,姬玥实是失礼了。”

      戎胤这时也早已恢复了往常模样,凝视着姬玥,他忽而笑道:“姬玥公主果然与其兄长得有几分相似,若是只看背影,孤险些以为眼前的便是姬邑公子了。”

      姬玥清浅地一笑,却也只是回礼,并未多言。

      戎胤继续道:“只是今日樗里穹府内的宴会,姬玥公主却在其后花园吹埙,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果然是心思极缜密之人!

      “今日花好月圆,姬玥伤心感怀思念故国,无意惊扰了翟国之主,还望大王海涵。”
      这时一旁的伯阳父闲适地解释道:“大王可能不知,樗里穹府内没有什么善歌舞的姬妾,为了不让宴会显得过于失礼,这才请了姬玥女公子来助兴。”
      “哦?师尊倒是知道得十分详尽。”

      伯阳父道:“樗里穹也曾讨教过臣府中歌姬一事,臣无歌姬可借,但幸好没在太保府碰壁,故而臣知道罢了。”

      戎胤见姬玥此时沉默,这才继续转向她,望着她手中的埙笑继而道:“姬玥公主可知你手上的这埙出自何处?又是为何到了你的手上?”
      姬玥这时才幽幽开言:“姬玥初来乍到,故而生疏不晓事理,如有怠慢,还望大王勿怪。”而后她才继续道:“姬玥来翟国前,兄长曾经交代过大王会过问玲珑埙之事,姬玥无意隐瞒,此埙乃是昔日夷姜少主所赠,故而如今在姬玥手上。”

      戎胤在听到姬玥嘴中那个许久不曾听闻的名字时,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他的目光放向不知名的某处,双手也不自觉地执在背后。

      “哦?孤倒是很想听听这里边的故事。”

      姬玥意识到,往往这个时候,才代表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在认真地倾听。

      “昔日翟国先王曾派夷姜少主迎战晋国的兵马,大王应该知道,这晋国也是卫国的劲敌,常常犯我卫国边境,昔日姬玥也曾代表卫国出兵援助,这些时日便与少主姐姐相扶相持度过了那段艰难时期,因为患难与共,又加之在下与少主阿姊是表亲姐妹,临别之际,少主将身上唯一的埙赠予姬玥,让姬玥有一点念想。”

      戎胤随着姬玥娓娓道来,神情愈发柔和起来,只是这柔和之中,却又掺杂着莫名的情绪。

      “这么说来,姬玥公主也算是性情中人了。”戎胤言不由衷。

      而后他又继续道:“公主应该知道,此玲珑埙是翟国的宝物。”

      姬玥闻言,自然明白戎胤的意思,隧道:“少主本只是留给姬玥做个念想,既然少主已经不在了,姬玥自当奉还,只是,姬玥斗胆,还请大王答应姬玥一个条件。”
      戎胤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姬玥不失时机道:“姬玥之兄出使翟国时,曾与大王修成合约,答应以国士之礼待姬玥,并允姬玥能居于翟国城郊之外,可姬玥已来翟国月余,仍未践此诺,姬玥希望大王能够言出必行。”

      戎胤听闻,笑了笑,“姬玥公主果真是聪明人,可是一只勋便想让孤践诺,这买卖是否做的太容易了些?”

      “大王是重诺之人,践诺自然不会只是为一只勋。”

      戎胤继续笑了笑,他认真地打量了姬玥,这才道:“孤是答应过,但是,至于是什么时候践诺,还得让孤再三思虑不是吗?”

      道完,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继续道:“…姬玥公主若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今日佳席美景,此事容后再议吧。”

      远处的烟火声爆裂在夜空中,樗里穹府内的夜晚,变得愈发热闹了。

      “宴会开始了,公主入席吧。”戎胤看了眼烟花,朝姬玥道,这才率先迈了步子朝外走去,而一直未曾言语侍立在不远处的公输谒也朝姬玥瞧了瞧,便跟着戎胤走了出去。
      姬玥这时才抬起头,似是料到这一点,她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戎胤,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而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今夜樗里穹除了请翟国王宫内的大臣,还请了各国派驻在翟国的使臣及质子,樗里穹向来是个老实忠厚的人,与人为善,故而结交了不少朋友。

      然而这些驻在翟国的外臣们想必也是料到此等宴会戎胤会参加,故而都看作是一次机会来了。
      一时间诸多女眷被带进樗里穹的上大夫府门,一时这场寿宴,倒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燕飨开始了。

      酒过三巡,蓼国公子很快站起身来道:“今日长公主大寿之日,在下不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特命家妹花了两月时日为老夫人绣了一副寿星图,还望长公主喜欢。”

      坐于左首上席的长公主立刻被人扶起来,她行了谢礼,于是乎,蓼国公子那位美妙绝伦的妹妹应声从后堂引进,双手捧着那幅臻品送到老夫人面前。
      只是一双眼睛却含羞带怯地望向上首正中的戎胤,怎奈戎胤却视而不见,奉上礼物,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那女子便悻悻离去。

      眼见蓼国公子碰了一鼻子灰,案几后公输谒嘴角溢出一丝嘲弄,这时他也从宴席中起身,十分景仰道:“往年都见八公主表演才艺,今日为何不见八公主在席,老夫听闻八公主为此寿宴费心不少,不知今日又会如何独出心裁。”
      这时长公主笑道:“这丫头一早前便说要给老太婆献寿礼,却不知这时干什么去了。”
      这话方落,有寺人进来禀报:“八公主献舞,欢祝长公主长寿无疆!”

      樗里穹听闻,顿觉自己大为有面,见戎胤一副愉悦神色,大着胆子道:“今日有这许多精彩纷呈的节目,实在让老朽感激涕零,老朽与家母何德何能,竟得到诸位贵人如此相待,说起来,前些时日老朽正愁没有拿得出手的节目供大家赏乐,特意央求姬玥女公子在家母寿宴上贺上一曲,实在失礼,失礼…”说着朝众人躬身执礼。

      听到樗里穹将话题引向自己,姬玥不得不出言了,她缓缓从宴席中起身,浅笑道:“上大夫多虑了,想必在座的任何一位都不会觉得上大夫有失礼之处,姬玥既已答应贺曲,本应当践诺,只是近些时日十公主跟随姬玥一起习曲,不仅将姬玥所学融会贯通,竟是比姬玥演绎的还要好上万分,美玉在前姬玥不敢献上拙技,不如让戎十公主代劳,与八公主共成曲舞,不知上大夫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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