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觉迷录

作者:綠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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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5 章


      乐尔锡对着年羹尧高傲地宣了旨,年羹尧问道:“圣驾安好?”
      乐尔锡恶狠狠地甩出去四个字:“你不配问!”
      年羹尧十分伤心,从前皇帝对自己引为知己,言听计从,自己也在奏折里面深情地表白“愿意被圣主驱使一万年”,怎么如今自己连挂念他都不配了呢?
      乐尔锡又道:“你如今也不配再穿四爪龙袍,用黄缰紫骝,皇上说了,统统收回!”
      年羹尧掩饰住失落的神色,心想你这只小犬也配来欺我?你们大概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可是皇上“着实心疼”之人,皇上又怎么会舍得动我一根汗毛呢?自己好赖还有将军的头衔,如今就要煞煞你这奴才的威风才是。于是就在校场设宴,请乐尔锡观看武艺。
      年羹尧最得意的亲兵,力挽强弓,百发百中,年羹尧得意道:“我手下不乏勇士,凭此力擒贼首,须臾可定胜败,故此我给他们几人在西湖边都买了房。”
      年羹尧如此既炫武力,又炫财力,乐尔锡记在心里,准备告状。
      于是乐尔锡对雍正回禀:年羹尧毫无悔罪之意,面对圣主质询,依旧若无其事。奴才所见戴罪之人甚多,如年羹尧一般的,这也是头一次见,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云云。再从安保的角度来说,年羹尧私蓄勇士,居心叵测,又将自己其余所见,陈述分析一番,好让皇帝明白,年羹尧是多么的狂妄不可救药。
      和妃打开参劾之折,只见那上面列数年羹尧九十二条大罪:
      僭用龙章,私藏兵甲,独据川陕,国法不行,额驸跪迎,道人作谶。
      题补官员,培植党羽,包庇允禟,纵容下属,滥杀无度,私吞庙产。
      冒领军功,挪用军费,贩卖军需,虚报军粮,空造军饷,无钱不贪。
      侵占税收,私开盐场,私贩木材,垄断贸易,勒索商户,私财敌国……
      有个叫程如丝的,更是字字血泪,说自己被年羹尧逼迫,险被诬杀,有冤无处诉。起因是自己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送钱与年羹尧,是以被年羹尧记恨在心,污蔑自己夺取盐利,激起民变。幸而圣鉴如炬,自己才得以脱命,程如丝又举报年羹尧在陕西郃阳地方稽拿私盐的时候,夺去八百人性命,如此罔顾生灵,川陕为之惊骇……
      雍正道:“此事当时也是沸沸扬扬,若不是我分辨清楚,岂不是冤死一个好官?可见年羹尧已有黑白颠倒之势。”雍正却不知道,此事年羹尧确是照实参奏,那程如丝本是一介贪官,吞利逼民,件件属实,只不过厚赂了蔡珽,得以庇护过关。雍正此时嫌隙年羹尧,便不听他言,后来终究对出来,程如丝方畏罪自尽。
      和妃道:“年羹尧竟如此多的罪责,平常看折子,未见有如此严重,莫不是众人火上浇油?”
      雍正道:“有一半就可以杀头了,另一半就算不实,如今众人知道指哪打哪,也就够了。”
      和妃道:“这年羹尧竟像是个买卖人,无利不夺,无财不吞。若是学王翦,似乎又做的太过。”
      雍正道:“王翦只是要些田亩银两,年羹尧确是连天结伙,败坏朝纲,就算他没有谋反之心,与之利益牵连之人甚多,其间若有一二怂恿者,难免不生祸事。说起来当初用兵之时,恰好是我初登社稷,国库之困顿连我都大吃一惊,只得让年羹尧在西宁放手经营,将川陕税收全权交给他掌控,谁知道他贪心养大了不能收手,可恨我那时候抄来的钱,竟都被他哄了去。”
      和妃道:“如今不也回来了,你修园子便不愁了。”
      雍正道:“还有一条罪状,年妃时常劝谏兄侄,谁知每每竟被他们反唇相讥,以致她思虑成疾。”
      和妃道:“金玉盈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可恨身在其中的人,有几个明白,都是弃万年功名,图眼前之祸;可怜他们周围之人,熙熙然而陶于利,又如何能做到全身而退?”
      雍正自有了圆明园,如同得了世外仙源一般,便将政事也搬来园中处置。此时年羹尧权欲滔天,忘乎所以,竟不知祸事临近。年妃百般劝说不得,日夜作愁。雍正念在年妃之面,暂时不忍发作。
      那年妃本就身体怯弱,兼之数度产育,又兼近来哥哥受了连番申斥,又耳闻御史台众人,议定凌迟连坐之罪,惊惧恐伤,失于调养,竟至病势难逆,便将幼子托于皇后,又对雍正密语道:“皇上对贱妾一家的恩德,我们万死不能报效。贱妾有幸能够侍奉皇上十几年,不敢自称有什么功绩,还求皇上念在福惠的份上,对我家的人略略宽恕一些,免得贱妾这一去,在那里不能安乐。”
      雍正道:“御史台只是说说而已,我已经驳了回去,你又何必当真?你的忠心我自然明白,你不必过于忧虑。圆明园如今修好了,上次她们两个还抱怨没有听到你的琴曲呢,等你好了,我就陪你去一同调筝弄笛可好?造办处为你特制了你最喜爱的松麝墨,还寻得了几架古琴,我还待你品评音色呢,你还不明白?”
      只是此时情势,又有何物能补?白鲦鱼喜欢浮到水面上来晒太阳,全然忘记岸上不是自己应该身处之所,待到骄阳发怒,悔之晚矣。
      奈何年妃还是撒手去了。雍正悲伤不已,辍朝五日,亲临祭奠,仅仅一个月之后,便将年羹尧从杭州调回京中治罪。
      如今年羹尧面对的是四面黑黝黝的牢墙,这墙如同一面面镜子,映照出自己非同凡响的人生轨迹:二十岁成为翰林学士,三十岁成为川陕总督,四十四岁的时候,只用四个月就荡平了一场浩大的叛乱,如果运气够好,自己还会成为未来皇帝的舅舅。雍正曾经用亲昵的语气对自己说:“此事朕不洞彻,难定是非,故此和你商量,你意如何?”使得年羹尧一度以为,离了自己,国家就会停止转动,皇帝就会束手无策。
      从前雕梁绣幕,美妾环绕,珍馐百味尚无处下箸之时,万没想到如今周遭是丑陋的狱卒,以及面前的一碗水粥。年羹尧用筷子一捞,竟无多少米粒,他对着碗发起呆来,里面现出雍正的一幅笑容来。不对啊,皇上曾经说过的……他突然丢下筷子,冲到栅栏边大喊起来:“皇上要杀我么?皇上要杀我么?”
      雍正令年羹尧自裁,年羹尧方才悔悟,上表请旨免死::
      臣今日一万分知道自己的罪了,若是主子天恩怜臣悔罪,求主子绕了臣,臣年纪不老,留下这一个犬马慢慢的给主子效力;若是主子必欲执法,臣的罪过不论哪一条哪一件皆可以问死罪而有余,臣无可辩解。除了竭诚恳求主子,臣再无一线之生路,伏地哀鸣,望主子施恩,臣实不胜呜咽。
      可怜兮兮的年大将军已然全没了往日的威风,雍正却无怜悯之心。皆因年羹尧有两个猪队友,一个叫汪景祺,书写《功臣论》进献给年羹尧,先有一些马屁之言,响彻亘古:
      将军功业书难尽,皇帝挥毫不值钱;
      为人不识年羹尧,白来世上走一遭。
      年将军诚为宇宙第一伟人,古今英雄至此,若烛光比之日月,瓢水比之沧溟
      后面是一些劝谏之言,倒是发自肺腑,发人深省,年羹尧若早能领会,也不至于惨淡收场,节录如下:
      历代忠臣良将,如郭子仪补金瓯之缺,复社稷之固者实多,而如代宗气纳山河,君恩始终者几何?而大将军制敌之奇,成功之速,虽郭子仪而望尘莫及者也。彼夫猜忌之主,其才本庸,而其意复怯,当贼寇进犯之时,望烽火则魂惊,见军书则股栗,忽有奇才异能之臣,平定四海,捷书一奏,庸主喜出非常,转念思之:“功高盖主,若有不臣之心,谁复能抑制者?”於是而疑心生矣。加之朝中众人嫉妒进谗,调兵则嫌其专擅,用粮则度(duo)其冒领,叙功则疑其诈伪,战利则谓其私藏,庸主闻之,於是而怒心生矣。宋文帝杀道济而自毁长城,东昏候屠萧懿而杀身祸至,明太祖诛蓝玉而藩王坐大,此皆暴虐昏君不能容功臣所致。故此功臣进不能周全功劳节义,退不能保齐身家性命,呜呼!千古之忠将枭雄为之锥心泣血者也。
      另一个叫钱名世,拍马之诗如下:
      分陕旌旗周公旦,
      冲天鼓角汉卫青;
      英名堪勒丹青册,
      番藏宜树第二碑
      原来当年周天子便是将川陕之地分封给周公旦,也就是土皇帝;康熙当年为允禵树碑一块,对允禵战功大书特书,后被雍正毁弃,如今年羹尧想树第二块,是何居心?且年羹尧是“奇才异能之功臣”,雍正是“魂惊股栗之庸主”。这样的词句篇章,年羹尧藏在书房之内,每每检视,定是深以为然,陶醉不已。
      雍正越想越生气,想起年羹尧从前上折之时曾说道“恐皇上心烦惊骇,故曲折缓奏”,自己还大为感动,此刻想想原来年羹尧竟视自己为懦夫。枉费自己对其百般信任,一腔热忱,却换来鄙视至此,心中恨意再难消除。雍正想我倒要看看,杀了你会不会天下大乱,他写了最后一封书信给亮工,抒发自己被辜负后的哀怨之情:
      “朕一心为了国家,尽管人人都在朕跟前说尔的不是,朕依然对尔信任无比,尔做出这许多罪行,对得起朕吗?
      尔是读书之人,历观史书所载,尔觉得自己还不算是罪大恶极吗?
      就算是古代的那些不法之臣,没有败露的时候,也都掩饰一二。有见过像尔这样做起坏事毫无避忌的吗?
      朕对尔推心置腹,将西锤乃至朝中之事尽行托付,尔如此敢于欺骗朕,忍心辜负朕,就不觉得内疚吗?
      看看那九十二条大罪,朕为之堕泪,草木为之羞愧,朕如果宽恕了尔,天下的人能心服吗?
      就算朕让你苟活于人世,尔还有脸见人吗?
      尔自尽后若稍有怨忿则堕入地狱万劫不能消罪。”
      年羹尧一看,心如死灰,加之蔡珽在旁等着接受年大将军的房屋奴仆,于是百般催促讥讽,年羹尧只得无怨赴死。
      那么这个蔡珽到底和年羹尧有何仇隙,以至于你死我活呢?请注意“你死我活”这个词用在这里是非常贴切的,因为几个月前这个蔡珽正是被年羹尧弹劾后押解进京,差点掉了脑袋。多亏那时候蜀道还是很难,以至于蔡珽十一月份上路,来年二月才到京城,而在这几个月里面,年羹尧的各种作死表现,终于惹恼了雍正皇帝。雍正又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生恐后世人等评述自己苛待功臣,因此他各种发动群众,希望大臣们出面弹劾年羹尧。
      作为和年羹尧坐在一根树条子上的人,李维均比较圆滑,他一面和年羹尧暗通款曲,帮着埋藏家财宝贝,一面在奏折里面把年羹尧骂了个狗血喷头,什么“身负君恩,狗彘不如”之类,可是实际一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罪名,和妃批到:“观尔此时情形,徇匿之心显而易见,若只顾与人合流,忘为臣之根本,则朕不能保全君恩矣”;胡期恒更是念旧,虽然平素里时时劝谏年羹尧,可是到了此关键时刻,任凭皇上如何逼迫,他在刑部大堂只是不停地喝茶如厕,就是不肯说年羹尧一个不字。
      皇上一看这两个人指靠不住,就去给舅舅吹风,谁知道隆科多虽然平时老是和年羹尧过不去,到了这时候也起来兔死狐悲之意,舅舅想要是年羹尧倒了,自己不就成了外甥皇帝眼中最大的钉刺了吗?何况这外甥反复无常,今天他叫你参了别人,将来这就是你的罪状之一,于是舅舅说道:“这年羹尧的确是可恶,就说他进京面圣那次吧,我跟他又不是很熟,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喊了一声‘隆科多’,上来就捉住我的膀子一顿乱摇,这也忒没有礼貌了吧——只是他功劳太高,若参他,难免有人会说闲话的啊。你说这年羹尧你也真是的,就算是皇上教你‘举荐官员,便宜行事’,你也差不多些,这该举荐的你举荐,这不该举荐的你怎么也举荐啊?唉,要说起来,年熙那孩子就比他强太多了,又聪明又懂事,可惜了了……(此处有泪)皇上你看,怎么说这孩子也叫过我爹,就算皇上说应该大义灭亲,只是我一想到那孩子……(此处有泪)实在是不能不有所瞻顾啊。对了,年羹尧的确是有罪,就说他逼着怡王给他报销那些不该报的小账,也是对怡王不敬啊,想必怡王和我一样,也是一肚子火气无处诉说吧,皇上可以和怡王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皇上你也知道,我和年羹尧从来都不对路数,此刻我若参他,人人都会以为我是徇私报复啊,我得回去好好想想看怎么弄,终须弄得妥帖,以免众人有闲言碎语。”
      舅舅回去之后,便没了下文。这时候川省突然送来个蔡珽,一见到皇帝就抱大腿痛哭流涕说年羹尧不是东西,而且全部是他“亲眼见”,这不是比让京中大臣去奏章里面寻词逐句要强多了吗?
      蔡珽的父亲蔡毓荣是平定吴三桂的功臣,当年剿灭贼匪,顺道将吴三桂的爱妾据为己有,被同僚参劾之后,立刻逼迫这个女人自尽,好保全自己的官帽。这个女子为蔡毓荣留下一个女儿,名叫蔡婉,美貌能诗,加上身世可怜,因此诗风悲凉沉郁,为清代诗人之冠。
      蔡珽当年由年羹尧举荐给雍亲王,雍正登基后,年、蔡二人同在川省为官。蔡珽是个翻覆无耻的小人,不如年羹尧性格磊落,因此二人渐渐尿不到一个壶里。年羹尧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自己在川陕各种乱行百出,却不忘监督他人,蔡珽又想凭什么你年羹尧使得我就使不得呢?我做官不就为了捞钱吗?何况你年羹尧榜样在前。
      于是两个人各种相互拆台,比如年羹尧想在川陕造钱,蔡珽就说川陕没有白铅,从内地起运要花银子,雍正也不想让年羹尧整这么多小金库,于是驳回作罢。又比如蔡珽的下属程如丝是个狠人,在四川夔州动用兵士强买私盐,酿成商民身死的惨案,过后为了消除负面影响,便将所抢私盐全部低价出售捞取民心,又送给蔡珽金子九百,银子六万。等到年羹尧奏本上去,钦差大臣石文焯下来调查时,只见蔡珽夸赞,百姓称好,此事便不了了之。又比如年羹尧推荐一个人,蔡珽就说这人不好;蔡珽推荐的,年羹尧也要想办法划拉掉,如此之事不胜枚举。
      蔡珽又找了个人和自己并肩作战,这人名叫高其倬,和年羹尧两个原都是纳兰性德的女婿。年羹尧没事就喜欢参人,居然参到高其位头上,高其倬十分生气,秉着“你参我哥我就参你哥”的精神,弹劾年希尧理政糊涂。这原也是实话,要说这年希尧和年羹尧截然相反,性格温吞柔缓,是一枚纯粹的文艺青年,这位牛人的爱好是制对数表、写验方书、修编年史、谱广陵散、画透视画、烧胭脂瓷,堪称为东方达闻奇。可是派他去巡抚广东,那可真是要了这位兄台的命,雍正对这位傻大公子也十分无奈,只得将他召回京城做个闲职。
      恰好这时候高其倬的原配纳兰氏故去,蔡珽便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高其倬做继室,高其倬于是彻底换了阵营。蔡珽为人性情尖邪,以致于将自己的下属蒋友仁逼得投缳自尽,事后报病故掩盖,朝野震惊,于是捉拿蔡珽进京问罪。谁知道峰回路转,皇帝转了性情,蔡珽经此死了一回,如何能再让年羹尧翻身呢?于是和李绂、高其倬等将年羹尧一一揭发,终于令皇帝起了杀心。
      皇帝深知蔡珽和年羹尧不对付,于是他在给蔡珽的密折里面写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有难舍之情,朕宽意已决……”蔡珽一看,汗流浃背,俗话说“打蛇不打头,三年来报仇”,以年羹尧的性子,他若能东山再起,恐怕三天也等不住。于是蔡珽指使手下的力士们,将一只老虎灌得醉三麻四,趁着夜半无人之时,扔到年遐龄家的后花园里面。次日一早,太阳一照,老虎一头雾水的醒来溜达,吓得全家人上蹿下跳,只得赶紧求助于京城火器营房,没费多少周折,老虎被就地击毙。
      接着京中谣言四起:不是有个静一道人说年羹尧家有王气吗,看来是真的没错,没有王气怎么会招来老虎呢?年羹尧如今被贬作杭州将军,杭州有个地方叫三江口,那里一直有个民谚叫做“帝出三江口”,可是当今皇上明明在紫禁城里面,这么一看年羹尧就是来应验这句童谣的。看起来那时候朝阳群众的政治觉悟就比较高,能把一个普通的环保问题上升到政治角度去看。皇帝对这个舆情比较满意,他心中的愧疚之情又得到了一些释怀,于是“为平汹汹群议,不得不行此千古为难之事。”
      年羹尧的人设算是崩了,雍正一想起自己从前对这段友情的期许——“愿我君臣知遇之恩堪为万世之楷模”,不禁潸然泪下,胤禛到了此时明白了,身为皇帝是不可以有朋友的。后来蔡珽因为阴离于胤祥和岳钟琪之间,事情败露,皇帝震怒,众人纷纷弹劾,此人便原形毕露。雍正那一副傲娇而又敏感的琉璃心肺又一次受到了伤害,原来人皆不可信,从古至今,被骗的最多最惨的人,不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么?
      雍正又想钱名世这样的读书人,将孔夫子“仁人志士,无求生以害仁,惟舍身以成仁”奉为座右铭,杀了他,他自以为龙逢比干;罢了他,他自以为嵇康陶潜;流放他,他自以为东坡屈原,自己倒成了桀纣之主,于是对症下药,你钱名世不是喜欢写诗吗?于是让朝中众臣,人人写诗给钱名世,令和妃评出高下。
      和妃笑道:“你倒真有闲情逸致。”
      雍正道:“不如此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且你最爱评诗,还不谢我。”
      和妃看了一回道:“这里有一联甚为工整,只是不明白下联是何意思?”
      雍正接过来念道:“‘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妙!你有所不知,钱名世也是字亮工。”
      和妃道:“这可真是巧了,‘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惟时亮天功’,可惜了好名字,以后断断不会有人再愿意取这两个名字了。”
      二人又挑了几个隔靴搔痒的,分别论罪。于是几百首诗像流水一般送到钱府,几乎将他骂死。皇帝叫人把这些诗句集结成册,令钱名世自费出版,传于天下,流于后世,可谓是不杀人而诛其心。雍正既不罢他的官,也不许他辞官,钱名世依旧每天照常办公。巡视人员每隔半个月来府上看一眼客厅,他得照常在客厅里面接待同事和亲友,客厅上方悬挂着雍正恩赐的匾额,上面十分醒目地写着四个大字:“全国道德坏蛋”。
      这个孩子气的皇帝有时真叫人哭笑不得,刻薄记仇起来也是别出心裁,因为允禩、阿松阿他们不服管教,于是他想起来这一班人都是让前朝老臣阿灵阿、纳兰揆叙他们教坏的。可是他们已经入土好几年了,再挖出来加以惩处未免显得自己不够文雅。于是他为二人拟定了名号,派允禩去镌(juan)刻在他们的墓碑之上,阿灵阿被改为“不臣不弟贪庸暴悍的阿灵阿”,因为这位阿灵阿曾经公开的跑到朝廷里面去,控告自己的三哥法喀和五嫂瓜尔佳氏“逾墙私会”,气的老皇上胡子乱抖;揆叙被改为“不忠不孝阴险柔奸的揆叙”,他的罪名是用尽阴险的手段力阻胤礽复位,虽然从另一方面来看,他倒是帮了雍正的忙。
      至于汪景祺,雍正恨之入骨,将其头颅砍下,挂在城门之上,此后十年,人们每每经过,都会看到一个头颅在风中凄惨地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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