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觉迷录

作者:綠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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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不几日康熙帝将王顼龄召来,屏退众人道:“容士,我如今垂垂老矣,精力不从,如今要思未来之事了。”
      王顼龄忙道:“圣上春秋犹健,老态未显。只不过若是能择定储贰,众人心中无碍,皇上便可万事从容了。”
      康熙于是令王顼龄拟定遗诏,二人约定,待王顼龄写出大意,储贰之名最后由康熙填写。王顼龄不敢怠慢,当下凝神定气,书写起来,康熙在殿上批折子,令小太监们进来伺候。就中有个太监,聪明认得字,见康熙与王顼龄密语,又以明黄绢布拟旨,定是要事,便留心看起来。
      只见王顼龄一气呵成,奉与康熙,康熙看过,点头称是,提笔加字,因是诏书,字写得工整,小太监度其用笔,是书写皇子之名,因“胤”字左右两笔极长,第二个字,左边写完,又有六笔,结尾是个“八”这小太监想来想去,应该是近来得宠的十四皇子,事后那小太监自去出倒卖消息。
      过几日王顼龄惴惴不安,求见康熙,道:“如今朝中之人,纷纷传说由十四皇子相继,那十四皇子府中近来人多起来,朝中文武,多去相接,前日臣实不知圣上属意何人,却有如今之状,臣故来相告,请皇上圣裁。”
      说完这些,王顼龄已是汗下,康熙听了,十分气恼,道:“此事定与你无关,你侍奉多年,谨慎有加,我如何不知,且当日并没有教你看到名字,只不知是如何泄露的。如今看起来一有风吹草动,众人就要攀附相接,此事不妙!”接着自行取出遗诏,命太监焚了。
      次日早朝,康熙语于众大臣:“近日谣言颇多,事涉十四贝子,胤祯年纪资历都浅,实在难当此大任,你们何必费心忙活,我如今并未选定何人,我一再说起,王公大臣,不可交接皇子,看来此话无用。”
      胤祯忙奏道:“儿臣有过,儿臣一再对来访之人陈情,实不知此谣言从何而来,今蒙皇阿玛澄清,儿臣也可抽身事外了。”
      康熙道:“何谈抽身事外,尔等兄弟,将来都有机会继承大统,过些年,你们兄弟各有进益,再定不迟。我万年后必择一坚固可托之人与尔等做主,令尔等永享太平。”
      又将大学士王掞一顿怒骂:“你竟敢连络朝臣,乱说什么‘绝疑贰之心,息纷纭之议’,如此为二阿哥鸣冤叫屈,妄想先立拥戴之功不是?”
      王掞道:“这是臣一人的见解,希望皇上早定大计,并未有连络之事。”
      康熙道:“连月来上折子奏请释放二阿哥,归还储位的奏折,也有十几份,若不是有人撺掇,如何能这样齐整?且你在私地下对众人夸耀自己曾祖维护国本之事,有没有?你曾祖王锡爵,在万历朝极力主张,立的那个昌泰皇帝是个什么玩意儿,才做了一个月皇帝,就忙着学猫叫了!明朝就亡在王锡爵手里头,还有脸说?你以为我是万历那样的昏君么?即刻收拾行装,去军前效力,省的在朝中乱奏表章。”
      此一场小小风波刚过,谁知太后又身患重疾,宫中诸人,皆前往侍候,连和嫔也被佟妃召了来,大家轮值守夜。
      和嫔按期侍疾,辛苦当值过后,依旧回冷宫过活。一天太监传话,却是康熙来叫。和嫔听到宣召,心中惴惴,脸上不动,一路想着应对之举。她如今年纪三十过半,脸上添了几分成熟冷艳,眸底藏起无数幽情别怨。进的殿来,只见那雪白娇弱的玉贵人,如同一只御猫,敛眉低目,随侍在侧。和嫔向圣驾恭肃敬礼,不敢差池,玉贵人也向她行了礼。
      康熙令和嫔于侧位坐了,开口道:“你在天青苑的事体,做的不错。”
      和嫔听了,惊得面色发白,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只见康熙拿起一本书来道:“先时没有功夫看这本《瓷谱》,如今见了,年代有序,描写贴合。今后赏瓷造瓷,均可引以为据。”
      康熙说着抬起头来,和嫔早已调动如常,道:“承蒙皇上夸奖,贱妾十分惭愧。”
      康熙又说:“先前皇太后凤体不豫,尔等后宫之人,辛勤侍奉有加,我心甚慰。此刻欲为皇太后祈福,更需广施恩德与后宫,使宫中和气祥瑞密布,希翼上天有知,康复太后圣体。我想你从前年少无知,难免有恃才之举。这些年来,也算改过。前事不计,如今就升坐妃位,继续修书修德吧。”
      和嫔听了想,若是升妃,就要出来冷宫,又添些人口,今后如何与胤禛会面?便跪地启奏:“贱妾从前错处连连,虽蒙圣上原谅,然贱妾依然愧悔,不能臻美永巷之职,恐无颜居于妃位。”
      康熙道:“此是皇太后天恩,岂可推辞。此次晋封,也是我再三斟酌,各人位份已定,你领旨便可,不必再谦虚推让了。”
      和嫔不敢再推,只得领旨谢恩。自此与胤禛会面更为不易,二人偶传书信,更为慎密。。
      虽然辛苦数月,太后依旧撒手去了。康熙年少时祜恃双失,一直拿铂珥织金氏当做亲生额娘孝敬,中间太后虽有不当之处,康熙宽以回护,太后心中有愧,后面一直安分守己。二人陪伴几十年,已经有了感情,如今一旦失去,康熙哀毁不已,佟妃等宽慰劝止,自不毕提。
      康熙垂暮之人,经历一番混乱,更觉情义难得。妃嫔之中,能领会自己心意的,最是佟妃、密嫔二人,因此最与二人亲厚。
      一天到密嫔宫中,未叫传话,便踱步进去,却见那密嫔穿着月地银莲紫菊的衣衫,正对着一挂翠玉风铃垂泪。察觉康熙站在面前,密嫔忙拭去泪水,康熙抚着风铃道:“这是胤衸在造办处做的风铃,本为废料,却成奇珍。他说天生万物皆不能浪费,物尽其用方是徇应天理。”
      密嫔道:“贱妾惹皇上伤心了……”
      康熙道:“这孩子,一定是工巧太过,仁厚天成,所以被天帝召去侍奉了。思子之情,何须掩饰,我于诸子之中,最难以忘怀的,便是胤衸了。”
      密嫔便靠着康熙的肩袖,滴下泪来,康熙叹道:“唉,哭则伤心,忍则害肝,横竖是摘去了心肝……”
      密嫔道:“皇上善自珍重,过去之事也无力挽回了。”
      康熙道:“我不知道还有几年光景……”
      密嫔道:“皇上不要再说伤心的话了,都是我的不是。”
      康熙道:“我最放不下的,便是佟妃和你两个,佟妃家四朝贵戚,自小没有愁过,位份又高,没有什么可以为她忧虑的;只是你限于身份,又有两个幼子,我不能不为你早做打算。”
      密嫔道:“皇上额外赏赐,虽然无人议论,贱妾也不该再要了,如今所赏赐的尽够了。”
      康熙道:“虽然你不爱虚荣,但是有些事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宗室阿布兰近来密切地关注着堂兄普奇的动向,因为这位哥哥最近总是神神秘秘地和人有所往来,阿布兰决定一查究竟。作为废太子褚英的后代,阿布兰清楚地认知到,历史上鲜有废太子能够东山再起的,也鲜有废太子能够保全性命的。阿布兰怀疑,以某些人的智商,能否认识到这一点。
      比如自己的堂叔苏弩,铁了心地追随八皇子,初心不改,无怨无悔。阿布兰在心中冷笑,八皇子再好,也经不住他皇父的一票否决,在阿布兰看来,胤礽、胤禩已然是倒伏的禾苗,再也扶不起来了,如今胤祯才是那棵红得发紫的高粱,为了主子的前程,一切些微的阻碍都应当及时地扫清。
      而此时毓庆宫内,胤礽正在和一个大夫窃窃私语。菽荟的近身侍女在内等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出来说道:“回禀王爷,王妃这会子很不舒服,既然贺大夫来了,就请进去瞧瞧吧。”
      胤礽道:“急什么,我们有正经事要谈……贺大夫,你先给她拿些药——让福晋先喝药,一会儿大夫就去了……还不带了药赶紧退下!”
      原来这时候卫藏之地起了变故,和硕特汗国的拉藏汗有个儿子名叫耽衷,他爱上了舅舅家的表妹——准噶尔汗国的白兔洛可公主,于是他不顾众人的劝阻,跑到伊犁做了上门女婿。这一年拉藏汗废除了苍鸯袈错,引起了藏地宗教势力的不满。他的亲家阿拉伯檀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时机,如果趁着卫藏人心不齐的时候前去搅合一番,吞并了和硕特汗国,那么对于光复蒙古帝国的伟业可算大有进益。于是他写信给拉藏汗:
      亲爱的妹夫:
      愿长生天保佑你的安康,你的耽衷和我的白兔儿,他们就像两只形影不离的雀鸟,凡是看到他们的人,没有不称颂羡慕的。可是草原上面的头狼,迟早要负起重大的责任,我不能误了耽衷的前程。虽然白兔儿是我的掌上明珠,又是你姐姐留下的惟一的女儿,但是她必须尽到做妻子的责任,用全部的身心效忠夫家。因此我尽力地劝解他们,他们终于同意,回到卫藏你的身边。从此之后,你们就可以过上团圆美好的日子了!我将派我最得力的大礅拖布将军一路护送他们,勿念。
      拉藏汗看到这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不由老泪纵横。儿子离开故国和父母,一头扎进爱情堆里已经好几年了。连安牧孤狼汗都写信过来,委婉地批评他,不应该把继承人送去千里之外。看起来安牧孤狼汗和自己都误解阿拉伯檀了,还有什么能比双重姑舅亲加上儿女亲家更亲的亲人呢?
      可是他忘了准噶尔汗国血腥的继承史,那可是兄弟、叔侄!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安牧孤狼汗的救兵还没来得及进藏,拉藏汗就已经被杀死在雪域圣宫里了。
      卫藏形势转恶,康熙识破了阿拉伯檀的野心,如果将和硕特任由阿拉伯檀吞并,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喀尔喀,于是他力排众议,决定出兵卫藏,而且想从儿子里面选一个出任大将军王。
      于是大家就把大将军王和储位联系了起来,皇帝已年届七旬,储位之事必然要提上日程了。目前看来,皇子们各个文采出众,满腹韬略,如果再在武功上面加分,就是众望所归了。
      胤礽在毓庆宫也很憋屈,为了严加看守,这里没有厨房,所有人的饭菜都从唯一开启的门里送进来,冬天的时候,难免遇到冷饭和冷眼。夏天的时候,还要遭遇环境卫生的问题。经过两次废除,胤礽声望大减,原来的党羽已然所剩无几,幸而有个堂侄普奇,愿意为自己出力,于是他们多番连络,密定计谋。胤礽想如果自己能够拿到这个差事,就可以再图储位,至少可以摆脱目前的居住环境。就算失败,老爸还能把自己怎么地?
      阿布兰经过多方打探,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他毫不犹豫地检举了自己的堂兄,可怜的普奇失去了自己的爵位和希望,还差一点搭上了性命,胤礽只得继续他悲催的圈禁生涯。
      过一阵儿康熙召和妃道:“唉,菽荟如今病到不行,她说你们儿时情谊甚笃,如今想要见你一面,你速速去吧。代传我问候之意,矾水之事,我知道必定与她无关,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和妃早就听闻菽荟病的不轻,一心想去探望,又恐康熙疑心,只得暗自忧虑。接了旨意,急忙领命去往咸安宫,进菽荟寝居一看,不由惊惧。
      只见菽荟皮肉蜡黄,不复往日丰腴。和妃心知不好,只得强作欢颜,对菽荟问道:“每日吃得什么,如何用药?”
      菽荟道:“我已经厌了。”
      和妃道:“你如今不到四十年纪,何故说这样的话。皇上说,胤礽的事绝与你无关,教你万勿放在心上。”
      菽荟道:“皇父怪我与不怪我,我皆毫不在意,我只在意一件事。”说着令众人出去,含泪对素莹道:“我此刻不想再偷生于世,有一件事,我须对你倾吐一二,除了你,谁又能听懂呢。你是知道的,我心里明明是喜欢胤禩的,可是家里的人为了让我做皇后,便将我荐去做太子妃。我本来希望胤礽能好好待我,可是自从我过门之后,他便三三两两的往家里娶,又买歌姬,包男宠。他不顾及我一个做正福晋的体面,更丝毫不在意我作为一个女人的情绪。皇父也好,胤礽也好,还有我家里的人,他们教我做一件摆设,他们以为我可以毫无情绪地领受一切。其实我心中极苦,却无人诉说。你我三人幼时原本感情要好,只可叹繁泠占了先机,又容不得你我,我想若她性子柔些,当年你也不会入宫……”
      和妃忙收起泪水说道:“那都是年少时的戏言,如今你我情思都各有所托,你如何还抱着这样一段痴念,对你的身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菽荟道:“你我皆错托了人物,当年你入宫之后,皇父对你多有责备,罚入冷宫多年,你竟没有丝毫怨恨懊悔?”
      和妃道:“皇上责罚,我又岂能怨恨呢,唯有做些事情,好好报效皇上才是。”
      菽荟道:“可叹与繁泠不能见了,自从她和胤禩捣了几回鬼,我们的恩义便只好断绝了,听说此次矾水之事,又是他们所做,也不知道真假,我如今也无力弄清楚去回击——我心里面实在是矛盾难过。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原是年少时的旧物,烧了可惜,给你收着吧。”
      菽荟拨开床头壁板,取出一副小小卷轴。和妃展开一看,竟是当年在市井所购胤禩的画像,菽荟道:“我想此物你一定早就丢了吧。”
      和妃道:“当年带回家里,被父亲骂了一顿,说是有违闺训,当时就扔了,父亲待我们严厉,我也不敢辩驳。你如何敢放在这里,就不怕胤礽看见吗?”
      菽荟道:“他连我都看不见,更不要说一幅画了。”和妃想此画自己收着也是不妥,只是菽荟不忍毁弃,以为也是自己心之所念,方这样安排,只得先收了再寻机烧毁。一时菽荟昏昏睡去,和妃便忍心离开。
      和妃袖着那副画卷,正欲回自己宫去,谁知竟在路上遇到圣驾,只得微伏请安。康熙下了御辇,问起菽荟病情,和妃如实相告,康熙摇头叹息不已。康熙问道:“你袖子里面鼓鼓囊塞装的什么。”
      和妃道:“是菽荟赠予我的一副山水。”
      康熙道:“还有这样小巧的山水,打开看看。”
      和妃忙道:“这是菽荟的私藏,嘱咐我不可轻易示人。”见康熙皱起眉头,和妃只得道:“请圣上随贱妾至偏殿观赏。”
      康熙见她支支吾吾,不由狐疑,留下众人,二人进了偏殿,和妃将画卷交给康熙,跪在地上。
      康熙打开一看,问道:“这画里面的马,不是胤禩的紫燕骝吗?你竟然与他有私!如何却栽给太子妃?”
      和妃道:“贱妾接了圣谕,便去了咸安宫,回来就遇上圣驾。此画的确是菽荟所赠,请皇上看题诗。”康熙见是:
      因为梅之错,似被前缘误,殊路难再逢,会有忆起时。
      康熙道:“此画年代久远,画中的人物也是少年,原来这画已经藏了很多年了吗?”
      和妃道:“贱妾年少之时,此画在市面上颇为流行,京中名媛,多有收藏,贱妾那时候还笑她们以貌取人。这都是小女孩儿的一点心思,望皇上不要因为这幅画,对菽荟的贤德有所疑虑。贱妾方才不忍拒绝便袖了出来,正准备去无人处烧毁。”
      康熙道:“菽荟贤德处事,费劲心力,有这一点瑕疵,不掩瑾瑜之质,此刻便烧了吧。”便叫太监递火镰进来,在铜炉中焚了。
      康熙道:“此人竟有潘宋之声名,男男女女都被其迷惑,若都任其驱使,可以乱天下,幸而被我识破,否则不堪设想。”
      和妃道:“皇上洞烛明鉴,受其蛊惑之人,已经忘了忠君之道。只有心心念念尽忠皇上的人,才是皇上的好臣子。”康熙称是。
      花开花谢寒暑,雁来雁往春秋,惟有壶中日月,无今无古无休
      胤禛与和妃相会之时,说起常青茜菂之事,二人大为感慨。胤禛道:“常青装作不在意,其实那段时间,眼睛一直都红着的。”
      和妃道:“茜菂说常青说了一堆搪塞之语,她一句都不信,只是常青坚决不答应,她也无可奈何。世间的事,太多是无可奈何,有缘无分,有份无缘。”二人注目对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和妃道:“宫里的人都传说皇上要将大位传给十四皇子,他是你的亲弟弟,若他登基,也是好事一件。”
      胤禛道:“他是胤禩的亲弟弟才对,从前就走哪跟哪,又肯为胤禩撞刀口,挨板子,将来若是胤禩向他要半壁江山,他也会给……胤祉派他的门客孟光祖,跑到各地交接地方大员,被人奏到皇父跟前,皇父对三哥百般回护,将孟光祖定为行骗,竟将此事压了下去。听说年羹尧也受了他的好处,怪道近来年羹尧对我冷淡了许多……”
      和妃道:“年羹尧如今已是封疆大吏,手里又有兵权,这个墙角,万万不可让胤祉挖了去。”
      胤禛道:“此种形式之下,皇子与大臣互相勾连,在所难免。年羹尧从前跟着揆叙抬老八的轿子,现在又和三哥眉来眼去,难保与老十四没有往来——我自然会敲打他,好让他明白,他是我门下之人,始终难逃我的掌控……你的心里可会有别人?”
      和妃道:“……莫非你介意从前之事?”
      胤禛忙道:“不会,只是我掏出去一付心肝,却难收回赤诚之心,此时有些寒心。”
      和妃见他眼中全是委屈之色,心疼地抱住他说:“我身在宫里,身不由己,可是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处的。”
      胤禛和她缠绵了一会道:“自从几个兄弟接连获罪,皇父如今猜疑甚重,有时教人无所适从。从前命我给胤禩治病,我尽心调理,便说我是胤禩一党,难道他竟想借我之手,治死胤禩不成?我只得以自己不善医药为名,回绝此事,远离老八;前些时候因为海东青的事情,他又想让胤禩在病中奔波。我依他心意说了出来,谁知竟推在我的头上,引得众兄弟数落与我。”
      和妃道:“如此便可以拆开你们兄弟了,至于胤禩的死活,恐怕他并不在意,胤禩声名鹊起,早已犯了他的忌讳,比起众多的儿子,恐怕他更爱那唯一的皇位。”
      胤禛叹道:“我的门客戴铎教我时刻猜度皇父的心。皇父的心真难猜啊……”
      和嫔喃喃道:“什么时候这颗心不跳了,就不用辛苦我们去猜了。”
      胤禛道:“我不许你这样说!”
      和妃忙道:“我说错了,以后不再说了。”
      胤禛转了话题道:“戴铎还说门下之人应当多想法放出去才是,皇子不可声势太过,亦不可毫无辅助之人,免得将来有事之时,一时找不到可用之人。”
      和妃道:“只是如此,会不会犯了皇上的忌讳,以为你交接党羽。”
      胤禛道:“我想过了,只要时不时地向门下之人索要一二,与诸兄弟行止无差,皇父只会以为我图财好利,不做他想。戴铎说的有理,从前门下之人,年羹尧、戴铎他们,努力经营,不也在地方上有了根底?一则我是他们主子,二则有举荐之恩,将来皆有可能用上。此刻我的门客,不妨用银两资助,让他们都有前程可奔,如此才更实心效力。”
      和妃道:“既如此,你此刻该用钱了,你给我的银子,我也不敢太用,以免露了痕迹,此刻你依旧拿去用吧。”
      胤禛道:“哪里就用到你这里的了,我如今有亲王年俸,又有皇子的好处可以取用,你不必忧心。”
      和妃道:“你的事情更为紧要,想那胤祉到处联络,岂能少了银子,只是他做的太过招摇。与其银子在这里白白躺着,不如拿去用了。”
      和妃去打开衣柜,里面有许多鲜亮衣裙,又有一匣子精美首饰,和妃从那首饰匣子后面取出来银箱,将己用留足,余者皆让胤禛带了出去。
      和嫔与胤禛告别之后,悄悄离了壶中天,正在胡思乱想将来之事,茜菂过来说道:“南乔桂的娘病了,他不能出去照应,此刻正偷偷抹泪呢。”
      和嫔问道:“他家中还有何人?”茜菂道:“只有一个哥哥,倒是能照应,只是从前听他说起,家里面穷才进宫来的,想必此刻有些难。”
      和嫔道:“既然这样,就取咱们使的银子周济给他二两吧。他虽然不能出去,好在家在京中,虽不能在跟前尽孝,有了这些银子,治病是不愁了。”茜菂便去取用。
      南乔桂连忙进来叩头道:“奴才此刻急了,一两也就够了,如何敢用二两,娘娘银子也艰难,平日里都节俭度日,奴才不敢多要。”
      和嫔依照胤禛从前教给的说道:“你自管收下吧,虽然这里困难,可是治病之事最不能耽搁,就算是大家再节俭些,救了你娘的命,也是大家的一件功德。你若是平日里好吃爱赌的,定不会将银子给你,皆因为你善良本分,我才肯周济你的。”
      南乔桂抹泪道:“娘娘一向对我们慈悲仁德,定为娘娘更加效力。”和嫔于是细问起他娘的病情,南乔桂一一说了,和嫔说一些调理之法,嘱咐他快去递信。
      过些时日南乔桂喜滋滋的来说:“托娘娘的洪福,娘的病已经大好了,娘和哥哥在家立了长生牌位,天天恭祝娘娘长命百岁。这是我娘做的菱角腌水鸭,十分洁净的,请娘娘品尝。”说着打开篮子,掀开盖子,香气四溢。和嫔喜道:“难得你娘的一番心意,晚膳时候添在桌上,都分一些吃吧。”
      话说十四皇子胤祯,年方而立,之前一心追随八皇子。谁知天不遂愿,胤禩由于太过光芒耀眼,一则引人妒忌,二则与太子明枪明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康熙不再喜欢,眼见争储无望。恰在此时,阿拉伯檀进犯藏地,康熙得到青海王子萝步障耽静的求援之信,召集诸皇子问计,惟有胤祯说的头头是道。原来胤祯自幼喜好兵法,三征噶尔丹之时,由于年纪尚小,不能随父亲征,常常引为憾事,自己闲时研读兵法,颇有心得。
      康熙道:“这是头一次进军藏地,又有不少大臣捏捏诺诺,表示不敢去,不能去之种种理由。哆瑟的彼得、准噶尔的噶尔丹都吃过大清的败仗,区区一个阿拉伯檀,曾对我俯首称臣之人,怕他作甚?对比而言,胤祯实属勇气可嘉,你对于用兵之计说的甚好,只是一味攻击,却非善事。须知‘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善。’如今青海之事,涉及西蒙古诸部落,又涉及藏地喇嘛教,其中虽然复杂,但若是分明格局,便可以善加利用,达到事半功倍之效果。不知道你对于这些是否了解。”
      胤祯道:“儿臣近来多在兵部,调阅往来文书,又将父皇手谕细细看过。阿拉伯檀野心日盛,向北骚扰哆瑟,向东挑衅大清,又将西边的阿驷阿客搅扰的一分为三。准噶尔与和硕部世代联姻,和硕部既为阿拉伯檀母家,拉藏汗又是其姐夫兼舅子。拉藏汗废黜苍鸯袈错,引起僧众不满,阿拉伯檀趁机与教众勾结,害死拉藏汗,占领藏地。今若征战藏地,须妥善处理笏陛乐汗继位之事,赢得喇嘛人心,安抚和硕部族,方可名正言顺将阿拉伯檀赶回准噶尔。”
      康熙道:“不错不错!已然成竹在胸。唉,可叹那拉藏汗糊涂,自己的长子被阿拉伯檀的女儿诓骗去了准噶尔,以致年近六十身边只有两个幼子奉孝,我那时候就说过此事不妥的,如今一旦有事,和硕部竟无人了。你方才说的甚好,然出征之经验还需实战方能得出。如今你若是去了,对于各个部落教众,或善加抚慰,或连络征讨,以及扶立喇嘛之事,远比战事重要,你须一一分析定夺。我且问你:你如今出师藏地,以何名义而去?”
      胤祯答道:“驱逐阿拉伯檀,使青海部落台吉、黄教喇嘛免受异族荼毒。”
      康熙道:“错!在他们那里,我们才是异族,你出师的目的,是扶立黄教,护送新的笏陛乐汗入驻圣殿,使藏地万众归心,有所依托。这才是藏地百姓最关心的事,你要牢记在心。我再问你,何谓‘围魏救赵’?”
      胤祯想了一想道:“准噶尔远道而来,算得是深入冒进,我军若将其拦腰截断,必至其首尾不能连络。我想皇父的意思是劫夺他们在吐鲁番、哈密的粮库。”
      康熙道:“所言甚是,他们不得不顾及这两处,还有何心思在藏地流连。”
      胤禛道:“儿臣如醍醐灌顶,多谢皇父教诲。”
      康熙笑道:“如此就好,放心去吧,家中之事,不必挂记,汝之子女,皆可进宫来住,我也好一享天伦之乐。”
      康熙又取私房十万两,令胤祯军途取用,又谕令边关将领,对胤祯多加扶持协助,胤祯感戴不已。胤禟又送一万两银子,以及一辆自己发明的战车,精巧异常。胤祯自去八哥府中谦逊一番,并谢私下连络举荐之义,又受了八哥一番敬勉之语,心下明白将来的大差事,当是自己的无异,心中和暖,自不必说。
      胤祯于是摆天子銮驾,行出京城,一时风光无两。未到驻地之时,康熙的信件便已经源源不断跟上来。康熙虽然羁于年纪,不能亲征,然而对于西部的山川地理,军政诸务,皆于胸臆有大沟壑。信中教他如何收服边疆诸部落人心,以为将来便宜行事;要对随同出征的弘曙、保泰等爱护锤炼,以为左膀右臂;如何使用年羹尧、延信等重将;以及何处购驼马,何处调粮草,何处屯兵种田,如何分析情报,事无巨细,一一询问指点;胤祯也将年羹尧等趋奉之事,详述给康熙知道。康熙除了寄信,还有一堆赏赐之物,拳拳爱子之心,可与当年胤礽相较,只是字里行间,依然模棱两可,不肯尽吐心意。
      胤祯到了青海,上有天恩庇佑,下得良将辅佐,与阿拉伯檀历经几战,均获胜利。阿拉伯檀退至河西,意图修整重来。青海诸部,免去阿拉伯檀挟持荼毒,称颂不已。此时拉藏汗旧部,原被阿拉伯檀迫进藏地,听闻□□王子降临,已传捷报,忙遣人快马送信过来,商议与清军联合入甘州追击阿拉伯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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