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觉迷录

作者:綠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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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此一回说的是康熙晚年几起大案,这几起案件,互相缠绕,将康熙晚年的吏治,争储,文字狱,描摹殆尽。
      先是御史台有人上奏康熙,说是户部人员,上至尚书,下至银堂官,勾连舞弊,于收购军需草豆之时,勒索商人银两。
      原来古代打仗,军马食用的草料和豆类是采购运输的大项,对于商人们来说,是绝好的挣钱机会。商人们排着队去户部等待采购任务中标;中了标的商人等到草豆运到前线,再去户部要钱,可见户部掌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和商人的经济命脉。
      户部掌管各地上缴钱粮税赋,审核军费公费开销,采购官用货物,乃是肥油之地。就说这报销、审批之事,原是部员的职责。然而大清已成定例,地方官员或是商人不送上辛苦之费,审核之时便百般刁难,遥遥无期。先时不过小打小闹,雁过拔毛,后来见康熙一心求“仁”,便渐渐胆肥起来。此刻有人上奏,说的十分严重,康熙便叫查明。谁知大清的事,最怕一个“查”字。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户部许多人,许多事。
      头一个便是尚书喜附纳,奏折上写的明明白白,此人盘踞户部多年,早已如鱼得浑水。什么勒索人情,买小报大,“只选贵的,不选对的”,颇有心得,只可恨不能出书耳。有这样的领头羊,那下面的人便照猫画成虎,将大人的心得发扬光大。横竖自己开销自己记录,还不是手一抖的事吗?朝中官员想着户部毕竟是棵大树,钱财源源不断的进来,有时候家里买个大件,从户部借了岂不省事,反正皇上又不急着要,不借白不借,那不识趣的老四查了半天,不也半途而废么?横竖他也上不了台,理他作甚。该借就借,该贪就贪,将来卸任走人,谁还查去不成?横竖先把自己的日子过舒坦,若是你比别人过得凄惨,那你这人恐怕是头脑不大灵光,私德也有问题,难道竟想做海瑞不成?!于是满朝之人见康熙睁一眼闭一眼,大家索性闭上眼睛,放开胆子。谁知竟遇上一个不明就里的愣头青,搅了大家草豆美梦,如何不恨?
      康熙见说的严重,便教此人会同刑部去查,刑部官员暗想查他妹啊,老子的借条还在户部押着,再说六部各有短处,若此人起了头,将火烧了过来如何是好?是以百般推脱。此人急了,道是若再推脱,便要参奏刑部枉法。刑部无奈,只得查起来,幸而此次只查贪污,未提借贷之事。只是这贪污一项,人数之多,数额之大,都在康熙预料之外。
      户部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少年呢?康熙颇有点不敢想象,于是令此人再查,这个头脑不灵,私德有亏的人一番检索,竟回溯到康熙三十余年。康熙长叹一声,若是将这一百多人全都免了,户部也就塌方了,就得补上新官,谁知道他们又会是哪个阿哥派来的,岂不是又给了他们发卖人情,安插党羽的机会?此事万万不可!思考了几个昼夜,只免了喜附纳并几个声名狼藉的,余者留任查看。亏损挪用之几十万银两,严限日期补齐,大伙不免感激涕零,山呼万岁。
      康熙末年,吏治逐渐败坏,康熙娇惯诸子,放纵他们在六部各自捞取一些好处。诚如古书所言:“位高而无功,俸厚而无劳,积财物而无止”,后来有些皇子终受其害。户部是皇子们的首选,截留一点儿税款,借贷一点儿库存,对偌(ruo)大一个国家来说,也不算伤筋动骨。不远处的工部,情况未有如此之盛,因此工部尚书王鸿绪尚算得是清官一枚。
      此日员外郎将细账罗列清楚,呈递上来。王鸿绪见是整修避暑山庄本期所需工匠银,末尾署名核算者李卫,王鸿绪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李卫,看你身材高大,可是北方人士?”
      李卫答道:“下官的家乡在南北交界的地方,江苏铜山。”
      王鸿绪道:“怪不得看你的肤气,又像是水乡的人。只是听说你的脾气不大好,喜好与人斗嘴,得理不饶人。须知你我入仕之人,皆仰仗皇上的恩德,我王氏兄弟三人,自幼读书,蒙圣上识用,如今皆在朝为官,却从未有高声傲人之事。你虽系捐纳出身,可也不该轻视自己,虽是员外郎之微,仪范不可忽视。”
      李卫只得道:“下官记得了。”
      王鸿绪又将那账册看了一遍,道:“待户部交银子过来时,这一项工匠茶钱,记得留下,不必发往工地。”
      李卫问道:“下官前日与人争吵,也是因为教我留一笔银子,下官怕此等事务不明不白,今后圣上追查起来怎么办。”
      王鸿绪道:“这一次修葺避暑山庄,原是八皇子极力促成。只因皇上一意简朴,原不想修,只是若不修些工事,你我岂不是白白拿着俸禄,工匠们也没了生计。八皇子的恩情,你我理当谨记,至于有茶无茶,有何紧要?”
      李卫道:“如此岂不是欺瞒圣上?如今暑热之天,饮茶可以降暑,我爹在夏日里头,也是要给佃户茶叶的。”
      王鸿绪道:“天下之大,岂是你一个小小农庄可以比量的,皇上并未有如此严格,有些事还需你瞻顾将来,自行拿捏。既然你有善心,就稍留一些用于购茶也可,余者是八皇子之份例,今后一概如此,你可记住了?”
      李卫想这老儿书读的真好,明明是一件暗事,倒说的冠冕堂皇,自己的出身又被他不着痕迹贬损了一番,无从插言,又不敢吵,只得道:“下官记得了。”
      那户部的官员来交银子时,只见李卫案上有一木箱,上面大大写着“八皇子之份例”,李卫照册子点数明白,取出一份,纳入箱内,于是六部皆知,引为奇谈。王鸿绪未想到自己遇上一朵奇葩,虽然皇子们在各部皆有份例,康熙心知肚明,然而胤禩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不可再授人以柄。王鸿绪连忙停了此事,心中衔恨,只是李卫倒也清廉,寻不出错漏。接着王鸿绪因为党附胤禩,被康熙打发回家,于是李卫得以继续任事。
      康熙末年的吏治,尚可插播一段河工之事加以佐证,河工在清朝是一等一的大事,屡屡见于实录奏折之中。以当时的工程水平,这黄河漏不漏主要取决于上天的心情,和河务官员的良心,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某年某月某日,河道总督赵世显宴请他的心腹属官张灏,只见赵世显拍了拍手,一时万烛齐曜,照的江面之上如同白昼一般,一队队歌姬出来艳舞清歌,逞魅侑(you)酒,张灏看得目瞪口呆,道:“大人的智慧,非臣下所敢企及,前番宴请大人的那三千只蜡烛,此刻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赵世显道:“我如今领着河道的差事,这可是全天下最辛苦的官,风餐露宿不说,一有溃堤之事,就要罚俸赔补,我索性多报些帐,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何必亏待自己呢?”
      张灏道:“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微臣蒙大人恩典,题补淮安税关,皇上又有指示,可以税关银两补充河工,自此后便可为大人免除赔补之虑。只是今上洞烛明鉴,还要请教大人,报账之事,是如何瞒过他老人家的。”
      赵世显笑道:“皇上智慧高远,若有能瞒过他的,便是人精了。此次进京面圣,皇上也敲打过一二,他老人家说:‘河工乃极险之处,看守亦难,可依旧有很多人上折子愿意前去效力,你应该知晓是何缘故’。”
      张灏道:“原来他老人家心知肚明的,那么大人打算如何领会圣训?”
      赵世显道:“他老人家敲打一二,我就收敛一二得了,换做别人,恐怕还不如我干的呢。且这差事于太子有益,太子自会代为回护。只要老天保佑,没有大患,偶尔缺漏一二,朝廷发下赈济银子来,那经手的官员,还得感谢我呢。就算天不庇佑,真有大灾,那也大半要怪上天,小半算在我头上也使得,安安心心干完了这一任,我也就致仕去享清福了,从前的糊涂账,谁还去查不成?”
      张灏道:“这也难说,那雍亲王从前就查过,那个人不通人情,万一将来他做了皇帝,再来一次可受不了。我那时候还在户部,因为他那一番搅乱,我还赔补了不少呢。”
      赵世显道:“那皇上最后不也罢了此事么?此事行不得,只能点到为止,哪能翻个底朝天,还不把人都得罪光了?有损皇上的仁德之名。说起来,从前我也着过他的道,他那时候还是个贝勒,跟着皇上出巡永定河的工程,别的皇子都是眼角朝天,独独他走路爱低个头。我那会子手头紧,就放了一批细些的桩子在水里,就被他那毒眼睛给瞅见了,害我也赔了不少银子。他不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显能么?可是皇上不吃他这一套,这雍亲王的行止与皇上的心意不符,皇上哪里会传位给他呢,你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面,我敢赌我这颗脑袋。”
      张灏献媚道:“下臣跟庄。”二人大笑起来。
      既然皇上心意如此,于是户部的草豆案就草草了解,刑部的官员吞吞吐吐对康熙报道:“喜附纳供说,户部的银两除了被大小官员侵吞挪用以外,尚有……尚有诸位皇子差人索要去的。”
      康熙问道:“都有谁!”
      那官员拿出供状,念道:“三王、九贝子、十王、十四贝子、十五贝子、十六贝子。”
      康熙问道:“还有吗?”
      那官员说道:“十七皇子及以下诸位皇子,并未涉及。”
      康熙道:“那是因为他们还没长大!把那些替诸皇子去户部勒索之人,尽数斩了!退下,叫赵昌进来……赵昌,宣皇子们进来,十岁以上的都来。”
      赵昌:“啊?”
      康熙曰:“为防染病,须及早上药。”
      于是诸皇子齐集乾清宫,康熙训谕道:“此事越扯越多,着实令我心惊。若再查下去,恐怕就要查到当朝大员和你们头上了,还是给皇家留些体面方是,你们之中若有跑去户部勒索的,趁早收手吧。你们每年俸禄不少了,朕又许你们沾手各方面贸易,若还是不足,定要我一个个搜检自己的儿子不成?户部正在查办,该退的,从速退回去便是。
      此事罢官的罢官,赔偿的赔偿,我也不想再大肆追究。朝中大员,有些随朕征战四野,如今享些清福,只要不过分,别弄到喜附纳这步田地,朕是能宽就宽。替朕平定天下的人,朕不会忘记。总不忍做‘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之事,我想藏弓烹犬之事,未来的皇帝也不会做;还有些官员为朕献言献策,多亏他们夙夜忧心,想朕之所想,方能有此安定。
      地方之上的亏空,由来已久,为了平定三藩,地方的税赋尽数收入京中,他们没得用,只好收额外的。若是正经来说,这炼银税都是不该收得,还有下级官员的馈赠,朕若是如此深究,岂非人人都成了罪人,也大违交际之道。
      有一些话,尔等切记,无论将来是谁临朝听政,要记得‘临下以简,御众以宽’。孔圣人所说‘宽则得众’,若吹毛求疵,天下人哪有完人啊。所谓廉吏,一文不取似不大可能,炼银税只取一成的,便算好官了。‘以绳墨取木,则宫室不成’,若一概从苛,也就无官可用了。清官多刻,刻则人人不能近身,清而宽为尽善,尽善难寻。。一个人从一文不名的秀才到有了资财的官员,几十年间,若一一查清家财来源,谁又能查清楚呢?
      大道在于得体,宽严和中,平安无事方好,若一味大破情面整理一番,朕于心不忍。从前连年征战,弄得大家都很穷困,如今安定下来,也是乐享太平的时候了。之前有奏请减免苏杭地方所收的杂捐,官中亏欠令地方官分期赔补,我觉得不妥。数次南巡,地方预备纤夫,修理桥梁,开通河道,修建行宫花园,少不得动用帑银,说来也是朕花的钱,让他们找谁补去?再说年月推移,地方官员变动不少,前头的亏空让后面的人去补,于理不顺,朕心实为不忍……”
      众阿哥俯首聆训,附和称是。胤禛暗想,不知为何,阿玛的话,自己是越来越不爱听了。此一番长论,直激起自己心中愤懑的怒火,此火越烧越旺,脸上还得平静若水。皇父翻覆无常的手法,便将众位阿哥都弄成了戏精。他们每到这时候都会一脸虔诚地表示会追悔前过,过后呢?一切照旧,一切变本加厉。堂堂大清,下面竟有一群蛀虫在啃,不知道户部到底还有多少银子,直够啃到何年何月……
      喜附纳的案件,就这样糊里糊涂了事,太子和胤禩各自计算,自己有几根羽毛受水,好抖擞精神,卷土重来。诸位可还记得那个害和嫔失宠的噶礼吗,此人因为是福全的表弟,有所依仗,所以贪得无厌,康熙顾及皇亲体面,小施惩戒。此人以为康熙宽厚,更加肆无忌惮。
      此年秋闱开考,举子们考过一看,状元产地苏州,只有区区十三人上榜,盐商产地扬州,将皇榜悉数占领。众举子人肉搜索一番,发现第一名是朝中大员赵申乔的儿子,心中难免怀疑;那些扬州的,都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如何不怒?其实赵申乔原本也是家学渊博,儿子学问自然不会差,只不过因为此年的赶考举子中,有一人名叫戴名世,三十年前就以文采风流,名动江南。因为戴名世写的是明史轶事,赵申乔之子写的是书引县志,相比较而言,自然前者受众更多。至于文笔,恐怕难分伯仲,且文笔这样的事,并没有十分精确的标准,所以赵申乔当年到底有没有给儿子使力,至今仍是谜团。
      那举子们玩起文字游戏来也是没谁了。就在一天早晨,大家到贡院门口一看,新换了一块牌匾,远看没什么,依旧是“贡院”二字。走进一看不得了,分明换了“卖完”。众人在牌匾下面正在指指点点,一群举子抬着一尊财神,冲进贡院,将孔夫子移到一边,请财神正位。
      古代重文轻商,孔夫子的等级自然高过财神,此举堪称有辱斯文到极致。很快这事就传到了一个清官耳朵里,这人叫张伯行,心想国家取用人才,事关社稷,岂可混乱至此。很快他就打听到,原来副主考赵晋,已经拜了噶礼做干爹,干爹缺钱如何是好,自己手里不是有权吗?于是来者不拒,二人弄了五十万两银子,分作大头小头,只是忘记缩手,弄出史上最匪夷所思的录取榜来。
      那张伯行便先行参奏噶礼一本,噶礼发财被人拦路,如何忍得?便在公众之地对张伯行破口大骂,以致拳脚相向,朝廷官员公开互殴,人皆瞠目,于是有人上了奏本。噶礼见势不妙,急忙跑到主子跟前表白,说张伯行是王鸿绪的门生,王鸿绪本是胤禩一党,此次分明是故意为之,要太子的人出丑,好再次动摇太子之位。
      太子听了,便问如何是好,原来太子自复立以来,上有严父威慑,下有兄弟觊觎,处境十分不妙。若是康熙突遭不豫,自己倒还有些希望,若是一直拖延,兄弟们讨得阿玛欢喜,自己这个摆设终究会倒。眼见父亲依旧硬朗,自己却已四十开外,人生能有几何?不如即时行乐倒好,因此行为随意,借机索取亦有,口出怨言亦有。近期有人密奏,步兵统领托贺歧,多次与兵部重将秘密聚会,席中有言,待时机到时,如何如何,且有盟血之举。此也是太子急不可耐,有所动作。
      谁知事不机密,一封密折,摆在康熙案头,康熙见疏大怒,道:“步兵统领戎卫御前,调动京畿,若有差池,朕性命断难保全,托贺歧原是胤裪的舅舅,莫非此事他也有份?定要查明!”
      太子此事正在绕头,谁知噶礼又生一事,两罪并举,若真的锤实落定,胤禩定然大大受益。太子道:“胤禩对我百般参奏,定要取而代之,我岂能坐以待毙。”
      噶礼道:“我替主子在南方弄钱之余,也搜罗胤禩的罪证,幸而最近便有一件大事,可以将其击败。胤禩那个人喜欢好名声,王鸿绪便帮他在南方结买人心,南方人都夸赞他是“玉山王子”;他的老师何焯,也是南方人,一直给他出主意怎么笼络人心好当皇帝。何焯有个好朋友戴名世,就是今科榜眼,如今当上翰林院编修。这个人写了一本书叫做什么《南山集》的,正是那张伯行让在南方刊印了几千册,如今传的到处都是,书里面的话,听说都是胡言乱语,在替明朝叫委屈,皇上看了肯定大怒。”
      胤礽问道:“此事如何举发?”
      噶礼道:“赵申乔因为儿子考试的事,如今和戴名世结下梁子。且他最能啃书本,此事就由他来弄。一告胤禩在南方收买人心,想成大事;二告他老师与逆贼来往的密,这也是皇上最忌讳的前明的事,胤禩也别想绕开了。”
      胤礽道:“事到如今,只有奋力一搏,不论将来如何,断不能叫可恶的胤禩上台。”
      赵申乔听了噶礼送过来的消息,简直如困得枕,原来戴名世如今进了翰林院,也对今科放榜颇有微词,赵申乔怕此人找机会上奏,自己如何说得清?如今定要先下手为强。拿到《南山集》一看,这还用研究吗?简直反叛之极!书中写的何事?原来写的是“明弘光年间……”竟奉南明为正朔;又写扬州军民不屈反抗,竟遭屠城之祸;揭披康熙杀害无辜之崇祯后人;又对抗清名将史可法大加褒扬,将南明政权比喻为“崖山烈骨”。
      此等文章,有如檄文,最易激愤人心,甚至挑动祸乱。此时南方归顺未久,人心尚在浮动,夷夏之论暗传,看了此书,难保不激起国仇家恨,甚至举旗造反,康熙对此深为忌讳。赵申乔检索一番,十分得意,将罪证罗列分明,实名举报,奏折里面写清“戴名世窃取功名恃才狂傲颠倒是非臣与他素无恩怨全秉着一颗忠心”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草豆案刚刚了结,会饮、贿考、南山三大案又齐齐摆在康熙案头,孰轻孰重,康熙自有较量。凡是案件都是先举发,再引证。于是康熙将案子摆在朝会之上,令刑部关押彻查,百官讨论索证,自己便写密折给南方的心腹李煦曹寅等询问实情,详查噶礼、张伯行、戴名世等人的底细。
      于是两派辩论起来,须知党羽越多,小辫子便越好揪。张伯行便参噶礼伙同无良下属官员,将炼银税加成提取,私吞入己,祸害完山西,又来祸害两江;噶礼便参张伯行治地无方,迟误漕粮,将自己的著作高价发售给下属各级,形同索贿,更有甚者,帮戴名世刻印反书。康熙读了《南山集》,登时大怒,戴名世立时下狱,相关人等严加搜查。谁知竟在何焯家里搜到胤禩一封书信,上面写着:“老师善自珍重,将来上报皇恩。”
      康熙气道:“难道何焯身为臣子,不应当时时刻刻在上报皇恩吗?将来却报于谁?这封书信,我定要收好,以时时不忘警惕之心!”
      胤禩想见皇父分辨清楚,康熙道:“白纸黑字,有何分辨,且滚回去,不准进来。”
      胤禩只得又派人将会饮之案,寻根问底,不断扩大。康熙想胤禩不过写在纸上,到底意思如何,还可商榷。那太子却已经磨刀霍霍,岂可坐视不理?此刻当速速将贿考一案拨乱反正,笼住南方士子的心,让他们有了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便再有十个《南山集》,又如何比得上金榜及第,乌纱簪缨?戴名世必须杀了,好给读书人一点颜色看看,此所谓“恩威并举”,谁不敬服?康熙抽时间亲自监考两江进士,摒弃庸才,选入贤能,榜文重修,又对众举子勉励一番,于是人人称道皇上是千古明君,圣德可鉴!
      康熙又道:“我已经明白知晓张伯行是一个有声望的清官,就是噶礼鸡蛋里头挑骨头,终究也没有挑出什么,即刻开释,加以褒奖;我这里隔几年就有人参噶礼贪赃枉法,朕从前念其治地有方,又能宣教朝廷德化,故对其颇多回护。噶礼若是只贪一点钱,大不了打断他的腿,教训一顿,谅他不敢再犯。如今为了弄到更多钱财,和太子绑在一条船上,必是为图长远之计。
      唐朝便有一个叫仇士良的奸臣,教皇帝爱好珠宝古玩,斗鹰走马,远离经史朝政,自己好接过权柄,以谋私利。噶礼从前便在南方为胤礽购买男女戏子,其所作所为,和仇士良有什么差别?难保将来不为利驱使,弄一件黄袍摇惑他主子。此事断不能忍!念他是妃母之侄,传旨即刻赐自尽。托贺歧更是可恶,已经跃跃欲试,若不是密奏,我此刻身在何处尚不知晓。此大逆不道之人,立刻斩了,挫骨扬灰!胁从者齐世武,穿骨入墙!恐怕还有这样的小人,希图仓促之间,可以决定废立,推举一人以期后福,只要朕一息尚存,决不允许此事发生!至于步兵统领一职,事关重要,必须要一忠心之人。朕看隆科多久在銮仪卫,忠心可鉴,就由他来继任,方能保朕无虞。”
      又想起良妃所言,太子果然孝义全无,图谋不轨不说,且尽与六部中贪婪之人来往,此次查草豆之案,顺带就查出太子将荒滩滥行加税,侵吞归己,如此包庇徇佑,贪利苟且,毫无人君之像,岂可将天下付与此等样人?先前为了稳住各个阿哥,不得已勉强复立,此刻阿哥们气焰已被自己一番削弱,再留着太子,余党必定贼心不死。
      于是昭告天下,二废太子,又将胤禩贬斥一番,道:“内治不明,子嗣稀薄,朕原来对八福晋颇为看好,如今看来,她表里不一,自从数年前就说张罗为胤禩纳妾,全是鬼话,竟然欺朕多年。胤禩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还想管这天下?如同井蛙吞天,不自量力至极!先时一废太子,皆因吴尔瞻说太子夜间行动鬼魅,恐将举兵,此事尚不能定论。只因吴尔瞻便是八福晋之舅,必定早已时时计算太子,此事繁泠难逃干系,若福晋将来当国,难保不祸乱朝纲。”
      康熙着令罚去胤禩俸米,以观后效。太子这棵树看来载不稳了,阿哥们虽然都受了警告,可是明明一个良好的位置摆在那里,谁能不动心琢磨?尤其胤禩,他死心了吗?并没有,毕竟那是万乘之尊,能不令人向往吗?就算他死心,他那浩浩荡荡的支持者们,能轻易放弃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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