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然有序[真朋友井然]

　　第二十二章

　　回到寝室，柳序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察觉不对劲。柠萌坐在她床边，摸着她的头安抚了一会儿，问：“出什么事了？”

　　柳序头埋进枕头，瓮声瓮气道：“我现在只想静静。”

　　吸吸鼻子，回想起井然的所作所为，她仍觉得匪夷所思。
　　把今晚的事粗略说了一遍，柳序抬起头，睁着水雾迷蒙的眼睛问：“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教我画画，请我去他家做客都只是心血来潮玩玩而已吗？”

　　胸腔中积压的郁结就像是一块巨石堵在喉管，上不去下不来，难以咽下。

　　柳序趴床上郁闷。
　　柠萌却与以往不同，没有跟着生气地吐槽井然，反而劝她道：“你想过没有或许井然有其他的难言之隐呢？”

　　柳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委屈道：“你以往都是站我这边的……”

　　柠萌好笑道：“不然你让我说什么？从头到尾你一头脑热，他一点都不喜欢你？”

　　柳序瞬间泪眼汪汪。

　　柠萌叹气：“这种话除了伤人有什么用？你跟他交往这么久，他到底有没有喜欢你，你自己没一点感觉？”

　　柳序垂下眼睫：“所以我才不明白。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说那么多气人的话？”

　　柠萌摸摸她的脑袋：“相信时间会给你答案的。”
　　她拿出手机，扯开话题道：“你走了没多久，我们小队和老师把王子大战魔王的剧情构想出来了一些，这是排练视频，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柳序也不想一味沉溺在自艾自怜的哀伤情绪中。
　　她擦干眼泪，接过手机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以往《睡美人》故事中王子都是用剑刺死了魔王，而在视频里，杀死魔王的武器是音乐。

　　“很帅。”她赞了一句，“这样设计的话，相当于舞蹈中增加了一段乐器独奏，我们的舞蹈节目虽然有剧情，但一直跳舞难免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现在插入一段独奏，节目内容就丰富得多了。”

　　“没错，老师和社长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谁是王子？”柳序问。
　　至今她们队伍全是娘子军，王子一角一直处于正在寻找合适人选的状态。

　　柠萌面露尴尬：“额，还是暂时由我代替。”

　　“你？”柳序充满质疑地问：“你会什么乐器？”
　　在她印象里，柠萌连五线谱都认不全呢。要求一个音乐白痴在百人礼堂里演奏乐器，这不是开玩笑吗？
　　柠萌被她怀疑的眼神看得心虚，左顾右盼逞强打哈哈道：“这不是还没找到人选嘛。实在不行，放背景音乐摆个样子我总会的。”

　　柳序无语的看着她，说：“其实井然钢琴和小提琴都玩得挺不错的……”
　　没等柠萌反应，她自己反而呆滞了数秒。
　　“这个时候我为什么还想着他呢？”柳序弯了弯嘴角，被自己气乐了：“就算他会，也不可能抛开工作来参加浪费时间的舞蹈排练。”

　　那可是将来站在世界之巅的男人。令人敬仰的雄鹰，在丰满羽翼学会飞翔前，必然不会为了窝边的一朵鲜花而驻足。
　　柳序觉得自己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柠萌迷茫地看着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个人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你没事吧？”柠萌满脸地心疼和担心，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必须憋住的为难表情。

　　柳序沉溺在自我世界中，并未发现好友的异样。
　　隔了会儿，她说：“刚好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音乐社当副社长，如果实在寻不到合适人选，我们或许可以找他帮帮忙。毕竟王子只需要记住走位，不用跳舞，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柠萌支支吾吾：“再议再议。”

　　柳序翻着白眼道：“好心帮你，不领情就算了。”
　　她抓着被角翻个身，整个人卷成寿司状，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来。
　　从现在开始，被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柠萌戳戳她的后背：“喂，邋遢鬼，你要睡觉好歹卸个妆刷个牙洗个澡吧。”

　　“不，我失恋我最大。”
　　柳序囔囔：“我就要邋里邋遢一晚上，就要。”

　　·

　　自暴自弃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柳序愣愣地盯着洗手间镜子里的不认识的花脸猫，有一瞬觉得自己撞鬼了。

　　最恐怖的是洗完澡后，她发现青春期都没冒过一颗美丽痘的脸上，额头眉心处一颗殷红的痘痘倔强地挺立着，非/礼着她的眼球。
　　因为哭过，眼睛又红又肿，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眉心中箭死不瞑目的厉鬼般。

　　“真丑。”她快被自己丑哭了。

　　柠萌从身后路过：“谁说自己失恋要颓废一晚上的怎么样？舒服点没？”

　　“以后再也不了。”柳序悔不当初。
　　她诅咒发誓地说自己将来绝不会再为男人伤心动气。
　　结果刚出宿舍楼，就撞见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的井然。

　　柳序：“……”
　　说曹操曹操到，老天爷是专门针对她的吗？

　　井然说：“我想和你谈谈。”

　　柳序：“……”

　　十分钟后，图书馆大楼背后，红枫林。

　　城济大学建立于清朝末年，据说当时主持建设的大臣的爱妻最喜欢秋天在金色的银杏树下跳舞，故而在大学内种满了漂亮的银杏树。后来战火蔓延到上海，学校内大多树木建筑毁于炮火之中，唯有图书馆背后的银杏林仅存下来。

　　经过百年的成长，银杏林夏季郁郁葱葱，秋天灿烂如金，是城济大学内的一处奇景，更是众多情侣约会的首选地之一。
　　传说如果一对情侣能手牵着手在半小时内走完迷宫一样复杂而漫长的林间小路，便成白头到老。

　　没有交往的意思，却把我带到全校著名的情侣路是几个意思？柳序不懂。
　　因为时间尚早，此时林子里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太过安静，静得她都快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心脏跳得太有节奏感，紧张得她有些犯困。

　　瞄了眼时间，自从井然屈尊降贵说出想和她谈谈的话后，至今已然二十分钟过去了，这尊大神仿若修了闭口禅，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柳序在心里再次吐槽了一遍柠萌那个没义气的家伙，平时嘴巴叭叭数她最厉害，结果真人一来就见色忘义，把自己往人前一推，她却溜之大吉。

　　“昨天的事，我非常抱歉。”井然说。

　　柳序扶了下为掩盖肿眼泡而戴上的黑框眼镜：“如果师兄来找我只是为了一句道歉的话，我收到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她也是有脾气的！

　　井然被她噎住了，吸口气，深呼吸，最后他不得不苦恼的承认，除了工作和学习，生活中自己确实如死党魏来所说不太擅长与女生交流。
　　“以往都是女生追在你后面主动打开话题，主动产生交集。倘若哪次人家不乐意主动了，可能你就抓瞎了。”魏来语录。
　　井然此刻深以为然。

　　柳序见他不回应，以为自己猜中了，气恼之下，扭头离开。

　　井然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抓住。
　　“别走。”
　　名画一般的眉目流露出期盼的神采。

　　柳序浑身一震。
　　他力气太大，我是挣脱不了才没走的，决不是因为什么心驰荡漾！她盯着被井然紧紧握住的手腕，一字一句提醒着自己。

　　为了防止某人再次半途离开，井然深深看了她一眼，维持着拉着她的姿势，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而这个动作又好似一把钥匙，井然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听我母亲说，当年她十多岁的时候跟着朋友来城济大学玩，就是在这儿遇见我父亲的。”他说。
　　“两个人对彼此都一见钟情，后来也是在这里，我父亲向我母亲许诺了衷情，从此牵手，一走就是一辈子。”

　　柳序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被搅乱的一池春水有多乱七八糟。
　　他跟我讲这些干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难道你忘记昨晚的失望了吗？

　　井然走在她前面，充满怀念地陈述着：“小时候我父亲还没去世时，他俩就经常跟我讲他们年轻时谈恋爱的故事。即使后来父亲因病去世，我母亲也经常在我耳边念叨，可以说，从小我就是听着他们的爱情故事长大的。”

　　“所以难免我有些观念会受到我父母的影响。”他说：“比如，我会希望我能有足够能力去保护我的家庭，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学习，不敢一丝松懈。比如，我希望我的爱人能像我母亲一直爱着我父亲一样爱慕着我，眼里只有我。”说到这，他转过头，含笑地看了柳序一眼。

　　桃花眼本就多情，再微微弯起，柳序被盯得老脸一红，捂着胸口只觉：命不久矣。
　　这混蛋简直是老天派来克她的灾星！蓝颜祸水，蓝颜祸水！

　　“再比如，”金色的阳光穿过银杏叶斑驳洒落在井然英俊脸庞上，仿佛给他整个人都镀了层金：“我希望重要的诺言我这一生讲一次就足够，说给我心爱的人听，就像我爸妈他们一样，约定了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
　　站在银杏林小道的出口处，井然将她拥入怀中：“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柳序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绿杏叶，只感觉一阵茫然。

　　我和他半个小时没到就走出来了诶。
　　我们还是牵着手的。
　　传说应该是真的吧？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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