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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缘起
景福宫中,晨起的丽妃揽镜自照,如花般娇艳,肤若凝脂,真的是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胖胖的李福正在给她梳头,“李福,这阖宫上下所有的宫女内侍,竟无一人有你会梳头,只是每日让你这么劳累本宫有些过意不去。”
“娘娘,小人可不敢喊累,能伺候娘娘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面恭敬着回话,圆圆却灵活的手指一刻也不曾停下的穿梭在庞飞燕乌黑浓密的秀发间。
“娘娘,宸王来请安了。”宫女来报。
“这沈知远看的够准的,宸王确实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孩子,自从认他为嗣子后,这孩子晨昏定省,一次也没落过。”庞飞燕满意的看着镜中梳着坠马髻的自己边和李福说道。
当初认嗣子的过程阻力重重,不光是皇后一党横加阻拦,就连清河长公主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清河长公主听闻消息特地为此事进宫,言谈间透露着怪她自作主张的不满,说她年轻,可以自己生皇子,不让她认刘裕为嗣子。庞飞燕早已看透清河长公主的心思,不过是怕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什么她还年轻,又得圣宠,不过是托词,她最知道自己已经伤了根本,怀孕难之又难,她庞飞燕不可能一直做清河长公主的傀儡,这次认嗣子的举动便是脱离掌控的一次尝试,也是她为自己未来铺就的另一条路,好在官家支持她,又有以枢密使陈康为首的军方将领们在朝堂力陈她认宸王为嗣子对王室血脉的好处,这事终究还是成了。
舒心的是这孩子年纪虽小却知礼懂事,行事有超出年龄的稳健,对她亲近有加,真的要感谢他生母地位低贱,让她有机会认下这个嗣子。
“给母妃请安,昨夜落雨,母妃睡的可安好?”刘裕恭恭敬敬的给丽妃行礼,言谈姿态全无幼子的稚嫩。
“昨夜睡的还好。裕儿,你已年界六龄该到了入崇文馆读书的年龄了。昨日长阳王爷推荐翰林学士陶谷教授你四书五经,我和你父皇都赞同,陶谷是前科状元,文采风流首屈一指,对于这样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旧时先皇为了避免皇子们生乎深宫,长乎妇人之手,都是让皇子们在安国寺东附苑城的十王室长大,也在那边的崇文馆接受教育。
而现在官家仅宸王一子,此前又一直不被重视,所以即便封王,也未在教养刘裕身上下过功夫。
“父皇母妃对孩儿用心良苦,孩儿心内只有感恩,岂敢有不满之理。”
“裕儿如此懂事,母妃很是欣慰,过些日子母妃再让你父皇给你找一位好的老师教授你行围骑射。”
“母妃,儿臣觉得长阳王用兵如神,立下了赫赫战功,如若他能指导孩儿,孩儿有信心日后定能有功烈于民。”
丽妃很满意刘裕的志向“裕儿志存高远,他日长大成人定能为你父皇分忧,至于教授你兵法师傅的人选嘛,我要与你父皇先商议一下。”
“那孩儿就不打扰母妃休息了,裕儿告退。”
刘裕走后,“李福,你说沈知远跟本宫推荐裕儿,现在裕儿又要他来做老师,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娘娘,依小人看,他们之间就是再有问题又能如何,与咱们无碍,当务之急是坤宁宫那边,若是过两个月真的诞下皇子,咱们的日子可就难了。”
庞飞燕知道李福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嫡庶有别,中宫生的皇子,又得朝中重臣扶持,有朝一日很可能成为太子,若自己一直无所出,年老色衰又或皇帝归天,冯伽罗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前朝太后虐杀先帝宠妃的故事她是听说过的,据说前朝吕太后派人砍去了曾经是先皇宠妃戚夫人的手脚四肢,又让人剜去了她的眼睛,再用药熏聋耳朵,强迫她喝下哑药,然后不死不活的扔在厕所里,有个名字叫做人彘。想起来这个戚夫人的遭遇就觉得害怕,现在自己所能依傍的除了官家,就是宸王这张牌了,沈知远说的对,只有日后宸王继承大统,她才真正能有出头之日。
“师父,裕儿今日向母妃提出让您做孩儿的老师,教习裕儿骑射和兵法。如果她向父皇提议,父皇一定会答应的。”景仁宫的侧室内,宸王刘裕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纪的稚嫩表情与沈知远说道。
沈知远见他一口一个母妃叫的亲切自然,知他这段时间对丽妃生出了依恋之情,到底还只是个不足六岁的孩子。
“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做呢,为师现在不是也能来看你,教习你一些理政之法吗。”
“师父,您别怪裕儿自作主张,只是想让您名正言顺的来教导我而已,而且裕儿想要经常见到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等夜深人静才能见上一面。”
“没有怪你,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暴露我们的关系。”
“不会的,因为您刚立了不世之功,朝中上下谁不知道您用兵入神,所以我崇拜您想拜您为师母妃也不会多想的。”
看他小小年纪,却能思虑到这些,沈知远也不忍过多责怪于他。“总之还是要谨慎,为师此次封王,却不曾开府,你可知深层次的原因是为何啊?”
“难道......难道父皇已经猜忌于您?”生在帝王家却早早失去母亲庇护的刘裕不得不早熟。
“如今坤宁宫临产在即,如若真的诞下龙子,那朝局必然要变天,自有一番波澜诡谲,届时,你不光地位难保,恐怕连性命也难以保全。”沈知远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起了冯伽罗怀孕的事情。
刘裕知道沈知远没有吓唬他,母亲被赐死时的惨状仍历历在目,当年赐死的圣旨就是沈知远宣读的,他还记得母亲听旨后人抖成了筛子,迟迟不肯接过毒酒,流着眼泪跪求着沈知远“贵人,求求你放过奴家吧,或者去跟官家求求情,我愿意带着裕儿出宫隐居。”
“夫人,今日您是必死,宸王的封诏已经拟好了,您不归天,子幼母壮,有人不安心。”彼时庞飞燕刚刚入宫便获盛宠,两个月便从夫人升为丽妃,那时皇后数年未育,冯道和便希望扶持自己封王,在后廷形成一种平衡,可是冯道和又怕母亲因自己封王而成势,便上书官家赐死母亲,因为他们母子对官家来说可有可无,所以毫不犹豫下旨赐死了母亲。
“都知大人,不如我们用强的。”因为母亲的不配合,同来宣旨的小黄门凑到沈知远跟前说。
“你们先下去。”内侍们依吩咐都下去了。
“夫人,我可以向你保证......”沈知远看着跪在地上的可怜女人,到底动了恻隐之心,来到母亲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当时并未听到说了些什么,这么多年沈知远也没有告诉过他,不过他想不外乎是要照顾自己为母亲报仇一类的话。
“贵人。”听完,夫人哀戚的脸上流露出震惊神色“裕儿,来,跪下,叫师父,日后要听贵人的话,为娘报仇。”李夫人一把拉过刘裕跪在沈知远的面前。
沈知远还来不及拒绝,李夫人已经拿过毒酒一饮而尽。
“贵人,裕儿就拜托你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句就魂归西天了。
刘裕那时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死,他不要什么宸王的封号,他就想和母亲一直安静的呆在景仁宫里。
自他出生起,便和母亲李夫人住在景仁宫的一间偏房里,景仁宫的主位是单美人,当初李夫人便是服侍单美人的宫女,一日,刘肇酒后驾临景仁宫,连御景仁宫单美人及宫女四人,谁知五人中仅李夫人受孕,得知李夫人怀孕,刘肇先是封了还是宫女的母亲为夫人,又特意召见过李夫人一次,清醒时见到自己临幸之人相貌竟生的如此平凡,刘肇对身边的侍从说:“让如此面目可憎之妇人侍御于寡人,寡人之耻也。”此言一出,无异于将李夫人打入了冷宫。
景仁宫里的小黄门和宫女们都是很势力现实的,刚知道李夫人怀孕时候都是殷勤的照顾,知道官家不待见之后,便再无走动,是单美人念及主仆情分,让住在宫人房的李夫人搬到偏殿来住,李夫人倒是肚皮争气生了皇子,却未能母凭子贵,反而因貌丑连累了刘裕也不受官家的喜爱,可惜的是人美心善的单美人福薄,不久便病死了。
“裕儿,今日早间冯道和提出要将各周县肥沃的土地整理划分出来卖给富户,你觉得此事可行吗”见刘裕神游太虚,便抛出问题,沈知远经常将朝堂上的议题拿来给刘裕思考,教导他为君之道。
“这件事一定能给国库增加收益,不过冯道和那个老东西说的定是坏的。”提起冯道和,刘裕稚嫩的脸上都是恨意。
“裕儿,你要记着利在于民,犹在国也,老百姓的利益就是国家的利益。如果横征暴敛老百姓对朝廷失望,如果受到地方军阀的鼓动起来反抗中央,就有了对付中央的百姓基础。”
“师父,裕儿记下了,对了师父,今日母妃又让人给我送来了好多各地进贡的宝贝。
“那裕儿可喜欢?”
“我当然不喜欢,裕儿记得师父说过的话,怎敢残剥百姓而图个人享受呢。如果有一天我执掌天下,一定命令地方政府,不准搜刮民间财物以供奉内廷。”
“不错,为君者是不需要这些亡国之物的,裕儿要记得真正的宝物是人心,不早了,为师先走了。”沈知远说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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