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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蔑
苏怡自那天被宗政瑜冷厉的眼神吓到，就再也没有上过山，她下决心要把那个冷酷无情的男子给忘掉。
毕竟只是一个长了张好看的脸却穿着田边农夫劳作衣裳的男子，终究不是良人。
苏怡之前便在茶楼里做活，她长得好看，又有一手泡茶的好技艺，茶楼的老板将她安排在了茶楼的雅间。
大魏民风开化，倒也不拘女子抛头露面。
此前，她经常为来茶楼喝茶的大家小姐们泡茶。
今日，她被县太爷家的少爷点名给他邀请的一众客人泡茶，特意换了一身茶楼给泡茶侍女准备的裙裳，还抹了胭脂，瞧着巧丽又精神。
不同于给大家小姐们泡花茶时收敛锋芒的模样，苏怡跽坐于茶桌上，优雅自然，将最美好的一面展露在少爷们的面前。
在茶楼里混久了，接触的又是些颇有雅致的人，苏怡觉着自己也染上了几分雅气。
斟茶时，县太爷家的公子方腾手边放着一幅画卷，他没注意，不小心碰掉了，落在地上摊开。
苏怡瞧见了，下意识去捡，不期然看见画中之人，愣了一会儿。
方腾眉心收紧，急急忙忙把画捡起来。
他算是苏怡的常客，苏怡可从未见到他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由疑惑道：“方公子，画中为何人？您怎么如此紧张？”
平时她问这样的一句话，方腾大多都会回答她，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冷下脸来声音冰得厉害：“问这么多做什么？”
随后，她被方腾身边的小厮请了出去。
苏怡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如此丢脸，但她知道，她的脸面对这些公子哥来说不如芝麻大，只能挂着勉强的笑容退出去。
方腾向来是个温和的人，鲜少会这么不给别人面子，跟他一起来的人好奇道：“方兄，这是怎么了？不过一幅画，瞧瞧人家姑娘，一颗芳心都不知要碎成几瓣。”
话说到后半段，明显是在调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方腾瞥了一眼和他开玩笑的人，说道：“那位失踪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他的画像，上头交代下来要我爹去找的。”
简简单单的‘那位’二字让包厢里的公子哥们面面相觑，再也升不起开玩笑的心思。
那位遇刺的消息他们都听说了，已然过去十几日，却丁点儿消息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上头的人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至于这急得是……人活，还是人死，也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
他们下意识把话题岔过去，可刚刚出门的苏怡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能被这些公子哥讳莫如深的，还以‘那位’相称，莫不是……莫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按了按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咬着指甲，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方公子，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她时常去的那座山上。
还是……她该去那人面前走走？
她早该猜到的，那般风姿出众的公子，怎会是个乡下种田郎？
彼时她觉得那间小木屋有些古怪，却未曾深想，现在回想起，便处处是谎言。
既是山下村民，又为何要住在山上的小木屋里？现在看来，分明是沈昭藏了人，趁机想占个大便宜。
苏怡越想越懊悔。
若是她当时能理直气壮站在沈昭面前，没因为心虚暴露了她想拿她玉佩的心思，现在指不定已经和她成为了好朋友，也能在那俊美的人物面前走动沾沾光。
……
宗政瑜在山上休养了十来日，又有昭娘精心养着，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
昭娘问起宗政瑜需不需要她到城里找林景意等人，宗政瑜则摇了摇头，一点也不着急回去。
昭娘背着小竹篓下山了。
她刚进村，原本要么对她有个笑脸，要么对她视而不见的村民各个偷偷看她，还在她走过之后指指点点。
昭娘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低着头往家里走。
村里也不是没人在背后议论她，只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
昭娘情绪低落，没注意到刘春兰从前边冲了出来，用肥胖的身子堵住她的去路。
昭娘锁起眉头，很是厌烦，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大伯母这是做什么？”
“原来你还认我是你大伯母？今个儿我就要叫村里的父老乡亲们来瞧瞧，我是怎么养了一只白眼狼的？”
刘春兰说完，扯着嗓门大喊道：“乡亲们快来瞧瞧沈二郎留下的小丫头片子是怎么欺负她大伯母的！”
张嘴便是浑话！
昭娘盯着刘春兰。
刘春兰见自己一嗓门把所有人的视线拉过来，不仅没有觉得丢人，反而得意洋洋看着昭娘，目露挑衅。
见屋里忙碌的人也出来看热闹，刘春兰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
“乡亲们可瞧清楚了，这死丫头自她大哥离开后一直住在我家，我好吃好喝供着她日日给她买肉吃，脏的累的活儿是一件没让她干过，她倒好，还觉得我亏待了她。”
“十几日前她自个儿怄气搬回她爹留下的屋子，今个儿我想去瞧她，却见她在屋子里炖鸡吃，我问她哪来的银钱，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我回家一瞧——”
“大家猜，怎么着？我屋子里的钱罐子空了！”
刘春兰全然不管别人会不会相信她的话，端着污水就往昭娘身上泼。
泼准了，总有信的。
这不，好些个人对着昭娘指指点点。
刘春兰挺了挺熊坡，底气更足了。
死丫头片子，这回她定要好好整治她。不然，她还不得翻出天去。
刘春兰还惦记着昭娘药酒，要是不闹一闹，把人给整治清楚了，怎能得到药酒？
刘春兰喋喋不休说了整整一刻钟，见昭娘没点反应，哭喊的更大声了，就是不见她眼底有泪。
嘴上委屈罢了！
昭娘垂落在身侧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轻喝一声：“大伯母，你说完了吗？”
刘春兰嘴巴闭了闭，见昭娘面色发冷，立刻要耍横再贼喊捉贼。
她先向前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道：“大伯母说完了，也该轮到我说说了。”
昭娘不过十来岁，本就不大，住在刘春兰家里两个多月瘦了一大圈，现在穿着粗布短褐越发显得她瘦弱。
可她白玉般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之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生生把在场所有人震住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沈郎中的小女儿长得精致可爱，打小就乖，村里人都知道。
原本对她指指点点的乡亲们不少别过头。
也仅是如此，没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昭娘又一步靠近刘春兰，说道：“大伯母想要我的性命便直说，不必说这些诛心的话！”
“当初大伯母舍不得大堂哥保家卫国，我大哥替大堂哥去了，你当初在我大哥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会照顾好我。”
“大伯母说每日都买肉食给我吃？”她说着忍不住发笑。
“莫不是我跟大伯母上的不是同一张桌子，除了剩菜，昭娘竟不知道自己每天吃的都是肉。”
“大伯母的话也真真好笑，我的为人，大伯母的为人，村子里谁不清楚？究竟是谁逼迫谁？大家会不知道吗？”
昭娘抬起头半仰望着天空。她红了眼眶，努力忍住要溢出来的泪水。
看热闹的村民们见她如此，再想到生前与人为善的沈郎中，不由低下了头。
事不关己罢了，要是强出头，被赖上了怎么着？
昭娘低头伸手抹去眼边的泪水：“是，昭娘是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可昭娘愿意吗？谁不想被爹娘宠着，过着有衣穿有饭吃的日子？”
“昭娘是孤家寡人，可也不至于为了买只鸡吃偷到自个儿大伯家去！况且大伯母日日给我买肉食吃，昭娘还能惦记一只鸡了？”
她说完，人群中传出一声轻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刘春兰顿时回过神来，张嘴大骂：“你这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
“没做过的事昭娘不认！昭娘敢在此发下重誓！如所言有一字为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大伯母你敢吗？”
昭娘又一步逼近刘春兰，冷玉似的脸几乎要凝出冰来。
刘春兰被她的气势所震，抖了抖，向后挪了一屁股。
周围人听见昭娘铿锵有力的誓言，都不由浑身一抖。
昭娘敢发下如此重的誓言，必定不怕誓言报应在自己身上，那刘春兰所说便全是莫须有。
众人又想到沈二郎。
他是村里唯一的郎中，有些人家揭不开锅，他还会送点米去。
帮村里人看诊时，他也是意思意思，收点普通东西。他还活着时，村里人谁不念着他的好？
昭娘是他的小女儿，从小乖巧可爱，村里人也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要说她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真没几个人相信。
不少人想到了这一茬，看向刘春兰的目光充满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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