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P城卖绷带[电竞]

　　对视两秒，两人又同时转向电脑屏幕。

　　路陌垂眼问：“看我做什么？”

　　洛因目视前方：“报告，我就随便看看。”

　　“噗。”九叶实在绷不住，筷子都笑掉了“新来的，别这么紧张啊，队长一问话就打报告，又不是军训。再说了，他没看你怎么知道你看他？”

　　“习惯了……”洛因低声说完，发现飞机已经开到了P城，赶紧跳伞，但毕竟慢了半步，被路陌先捡到枪毫不留情地打死了。

　　第一局，洛因惨败。

　　第二局，他提前跳伞，然而追着路陌进屋时被他捡枪一喷带走。

　　第三局，洛因和路陌对枪时一犹豫，被爆了头。

　　后来不知是没能摆脱前三局的心理阴影还是怎么回事，总之一整晚，洛因基本只在做一件事——跳伞。

　　他下午训练赛好不容易累积起来那点信心都快被路陌打击没了，揉揉酸痛的眼睛，蔫蔫地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不玩儿了，你摇了我吧，我东西没搬过来，晚上还得回家睡觉呢。”

　　“好，我送你。”路陌关掉游戏起身。

　　“不不不。”洛因从座位上弹起来“我认路。”

　　九叶憋笑：“队长，人萌新被你打出心理阴影了，估计以后都不想看见你了。”

　　“是吗？”路陌低下头“我开车送你，快一点。”

　　洛因被虐得郁闷，顾自关电脑：“不麻烦您老人家，我这种菜鸡，自己走路回去就好。”

　　“谁说你菜了？”

　　洛因这才抬头看他：“不菜我能把把落地成盒吗？”

　　说完，他看见路陌眼尾微弯。

　　他瞳仁漂亮通透，有碎星般的光泽。

　　洛因还未辨清是不是幻觉，眼里的笑意就消失不见，路陌说：“你很强。只不过遇到的是我。”

　　九叶“啧”了声：“听听，这是人话吗？”

　　最后洛因还是跟着去了车库，他坐上车，和路陌关在一个狭小空间里，觉得有些不自在：“林海路。”

　　路陌握方向盘的手一顿，没打开导航。

　　林海路离基地所在的高新园区不远，只不过高新园区本就建在略偏僻的位置，林海路那附近基本可以算得上城中村，这几年周围商圈刚刚发展起来，那一块的餐饮行业倒是崛起了，遍地小餐馆和炸鸡汉堡奶茶店，也导致环境卫生下降，本就狭窄的道路还经常被用来排污。

　　所以虽然林海路周遭的商业算是发达了，房价倒没涨多少，住在附近的除了原住民基本就是外来务工人员，现在像洛因这样的小年轻，通常宁愿花大半个月工资租一间品牌公寓也不乐意住那里。

　　路过高新园区外的甜品站时，路陌把车停在路边。

　　“两个甜筒。”

　　园区附近人少，甜品站的店员正昏昏欲睡，听见客人的声音抬起头，顿时清醒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说完，看见他身后还站了个干净的小男生，目测年纪不到二十，茶色碎发在明亮的灯光下微微泛白，眼神清澈，模样格外惹人喜欢。

　　尤其是往这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常客身边一戳，那两枚小梨涡就好像补上了同伴笑肌无力的缺陷似的。

　　“找着拼第二个半价的人了？”店员的笑容逐渐缺德，一边打单一边对洛因说“小帅哥我跟你说，这位先生每次都一个人买两个甜筒的，之前劝他和其他客人拼单都不要。”

　　洛因听完店员的话，觉得她是会错意了，路陌可能依然是买了俩甜筒自个儿吃，只不过身边跟了个人而已。

　　因为他根本都没问过自己吃不吃。

　　然后他猜错了，路陌接过甜筒，很自然地递过来一个。

　　洛因想起自己上周看病时医生的叮嘱：“胃寒，忌辛冷刺激。”

　　嗯，捂热再咽应该就没问题了。他如是想着，轻轻咬下一口，浓郁的奶油味在舌尖晕开。

　　温度很低的甜，像路陌的味道。

　　洛因悄悄抬眼看他，很快又压下视线，跟着爬上车。

　　“那个……路队长，你说赢了就告诉我的事，是关于什么的？”

　　路陌的驾驶座旁边居然还专门安了个小支架，甜筒放下去刚刚好，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估计是平时放多出来的那个用。他把裹着纸巾的甜筒往里一放，探身过来帮洛因系安全带：“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带有微甜的凉意，洛因浑身都僵了，整个儿贴在车座靠背上。

　　路陌动作很快，系完就挂挡发车。

　　洛因回过神默默啃冰淇淋，一时完全忘了医嘱，到车驶入林海路时，他才抬头指路到一条长巷口，让路陌停了车。

　　下车前他总觉得这一路过于沉默，好像必须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最后啃完甜筒，掏出手机来：“我把甜筒钱转给你……”

　　说到一半，他又想撤回这句话。

　　这个招数是网上看来的甜品站拼单撩汉攻略，洛因刚想到就用上了，但目前这情境和对象，似乎并不合适。

　　别说路陌会不会要这个钱，就是真要了，以他那性格，亮出一个收款码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

　　“哦，那谢谢你送我回来。”收到意料之中的拒绝，洛因抬腿就想溜走“拜拜。”

　　“等等。”路陌拽住他“你微信给我。”

　　“啊？”洛因喉结下意识一动，手已经很自觉地递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路陌没解释，也没找任何理由，扫完加了好友就放他走了。

　　长巷里晚间没有路灯，唯独洛因住的出租屋门前亮着一盏，灯光很黯，只迎接他一人，但身后的车灯却一直照着，还打开了远光灯，空荡荡的街巷一时亮如白昼。

　　洛因打开门，回头冲他挥了挥手才进屋。

　　车缓缓掉转方向离开了。

　　洛因靠在门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路陌的头像十分老干部，居然是OVE的战队标志，朋友圈只有几条战队宣传。

　　檬神这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洛因控制不住露出半截小虎牙，恶作剧似地打了一串字：“我们已经成功加为好友了，开始交换沙雕表情包吧。”

　　他按下发送，首当其冲地发了一只被柠檬环绕的猫过去，然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进浴室洗澡了。

　　洗好出来时，看见手机闪着消息提示的灯，洛因吹着口哨拎起瓶子给窗台上的柠檬树浇完水，才回到床上躺好。

　　一解锁手机屏幕，眼前就跳出来一个五光十色姹紫嫣红的表情包：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卧槽。”洛因笑得在被窝里打滚。

　　应该是故意的吧，他想，毕竟路陌以前也不这样，总不至于打了几年职业，都提前步入中老年了。

　　屏幕上又跳出来一条消息：睡了，晚安。

　　洛因也回了句晚安，把手机扔到一边。

　　洛因原本不看电竞比赛的，只是喜欢打游戏。从他离开福利院那年开始，课后的时间就一直在外面打工给自己挣生活费和学费，并没多余的时间关注赛事。

　　十五岁的大年夜，他在加油站打工，便利店里的热豆浆和几条街外的网吧是他一天的快乐源泉，那时他刚迷上FPS游戏。

　　大年夜的街上行人寥寥，他下了晚班刚走到网吧门口，忽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捂住嘴往外拖，挣扎的同时看见偏僻的岔路口停着一辆面包车。

　　洛因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人贩子，他拼命挣脱男人的手往回跑，一边大喊救命。

　　面包车里下来一个妇女，嘴里念叨着：“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大过年往网吧跑……”一边帮着男人把洛因往车上拽。

　　那时洛因社会经历尚浅，更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自救，只不停地向过路的行人解释说他们不是自己的父母，他没有父母。

　　那妇女活脱脱一副为叛逆期儿子操碎了心的苦相，怎么看也不像人贩子，几个路人听了，更加认定他只是与父母置气离家出走的熊孩子。

　　又是寒冬腊月大过年的，这种情况没人乐意多管闲事惹晦气。

　　洛因眼睁睁看着他们捂紧围巾和外套，转身走远，喉咙里像哽了什么，一时连挣扎也没力气。

　　“这种离家出走的坏孩子……”肩上搭着牛仔外套的少年一手拉住他，一手拨通了110“不如交给警察帮你们教育？”

　　他的手稳定有力，温度传进洛因冰凉的掌心，像给他打了一针定心剂。

　　洛因挣开男人的手，拼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救我！我不认识他们……小心！”

　　妇女劈手来抢少年的手机，中年男人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寒芒闪过洛因的视野。

　　少年往天上一抛手机，接着反身一个横踢，那男人持刀的手关节咔嚓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他腿风凌厉，去势不减，直扫过中年男人腰腹。男人弓着腰，抽痛得直吸气。

　　而少年已经同时用另一只手接住手机贴到耳边：“花苑路口乐园网吧，有人拐卖儿童……”

　　妇女见情况不妙，拖着男人开车逃走了，面包车的尾气很快消失在拐角。

　　洛因这时才感到后怕，一阵阵寒意像蚂蚁爬上脊背，差点腿软坐在地上。他紧紧抓着少年的手臂，深吸一口气：“大哥，我十五岁了，不是儿童。”

　　少年瞥他一眼，弯身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右手一甩牛仔外套，拉着他往网吧走：“借几块钱上个网，我教你打枪。”

　　那个大年夜离家出走泡网吧的少年，就是后来的世界冠军Lemon。

　　而洛因就是那时养成了打报告的习惯，因为少年时期的路陌身姿格外挺拔，从小接受训练养成了接近军人的气质，很像洛因上学时军训的教官。

　　而且教他打枪的时候特别凶。

　　“你过来，把头探出去。”

　　“砰！”

　　洛因被路陌一枪崩了。

　　“懂了吗？”

　　“报告，不懂。”

　　“这个位置危险，以后不要随便探头。”

　　洛因：“……”

　　虽然如此，可对于洛因来说，那大概是他有记忆以来，过过最温暖的一个大年夜了。

　　有温热的豆浆，温暖的沙发椅，和有温度的手指与声音。

　　不过之于路陌，那可能就是离家出走流落街头，连网费都掏不出的倒霉一天吧。

　　路陌到底要说什么事？他还记得自己吗……洛因抱着这个念头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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