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冤家遇上路窄

　　应欢用两周时间把附近的小吃街吃了个遍，再是铁打的钢铸的胃也受不起顿连顿的垃圾食品，昨晚开始上吐下泻，把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应欢折腾坏了，跟火锅店请了假在家里躺了一天，躺久了浑身都软，脑袋也跟灌了铅一样。
　　应欢拉开窗帘，看到天边残留下来的夕阳余晖，忽然觉得自己该出门去跟老太太门跳跳广场舞锻炼锻炼身体。

　　顾译手里拎着个带绿色盖子的塑料盒子，盒子里装了几颗莹白的鹅卵石，梦饕挺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
　　“叔叔，你的小乌龟怎么不跟我玩啊？”
　　顾译正在看穿得跟个行走的波板糖一样的应欢混在大妈团里跳《荷塘月色》，耳边猝不及防传来童声，顾译扭头，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趴在椅子上看睡得人事不知的梦饕。

　　顾译对着小朋友表现得很有耐性，他柔声回答，“它现在睡着了，等它醒了才能和你玩。”
　　小朋友歪着头，“那它什么时候才能睡醒呢？”
　　顾译笑了，“叔叔养得这只乌龟啊，没有其他爱好，就是喜欢睡觉，不睡个三五个月是不会起来的。”

　　六七岁的小朋友对三五个月没有概念，鼓着腮帮子凑近了看，“这只小乌龟和我家里那只长得不像。”
　　顾译来了兴趣，“哪里不像？”
　　“它的脑袋不像蛇。”
　　顾译继续逗他，“那像什么？”
　　“像龙，脑袋上还有角。”

　　经小孩子一提点，顾译也觉得梦饕长得有点神奇了，龟身龙角，这得多丢龙族的脸啊！
　　“诶！别说，还真长了两个龙角角。”
　　应欢跟着老太太们跳了两首歌，觉得有点没劲，切歌的间隙，就瞄到了正在溜龟逗孩子的顾译。

　　两周了，可让她逮到了一个会呼吸的老熟人了。应欢忽生了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异地他乡的，多个熟人也多个照应，决定好好跟顾译套套近乎。
　　见顾译不回她，应欢咬着唇，一派天真无害地看着顾译，“你的这只龟不会是上古神龙投胎来的吧？”

　　她声音放得很低很缓，像是特意在帮他保守秘密一样，顾译笑了，“应该不会，我穷得啃馒头的时候也没见它给我变出两颗夜明珠来。”
　　应欢用猥琐的眼神将顾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扫到脸时特地多看了两眼，“你这长相，穷得走投无路时，可以去卖身的，干嘛啃馒头呢？怪造孽的。”

　　小男孩被奶奶叫走了，眼下，这一小块地只剩了应欢跟顾译两人，应欢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短袖T恤蹲在顾译脚边，顾译坐在长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这阵势，像长辈正在训话。
　　“这年头，服务行业也不好做，万一遇到一两个变态，那就得不偿失了。”

　　应欢依旧笑意盈盈的，她站起来，改坐在顾译身边，“你考虑得对”，转而切开话题，“你有没有觉得这栋公寓的住户换得有点勤，该不会是风水不好吧？”
　　看着她贴过来，顾译往旁边挪了挪，“我平时不怎么出门，不大清楚。”
　　应欢挪过去，又靠得近了点，“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觉得是不是风水不好？”

　　顾译有点烦应欢这性子：“应小姐，这么热的天，你靠这么近，不觉得热？”
　　应欢随口就答：“不觉得。”
　　见应欢又往这边靠了一点，顾译也不躲，“你是来聊天还是来搭讪的？”

　　应欢这两天又淘了好些小说来看，最近看得那本，男主就是个嘴炮，很对她口味，不知不觉中也受了点影响，所以这会答起话来也带了点流氓气质，“现在不兴搭讪了，我们年轻人都管这种行为叫撩骚。”
　　顾译没想到他跟应欢第二次搭话就这么超纲超线，他瞥了眼陷入熟睡的梦饕，别有深意地抬起头，对应欢说，“梦饕这会应该已经开始做梦了，应小姐猜猜，它做得是美梦还是噩梦呢？”

　　应欢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链子，“要只是一只单纯的乌龟，梦里不是草就是水，能有什么？要真是上古神龙，那可是龙宫里的神仙，神仙也会做噩梦的吗？”
　　顾译伸出两指在塑料盒上弹了两下，“青天白日能撞鬼，神仙怎么就不能做噩梦了？”
　　应欢回得话却牛头不对马嘴，“你这龟长了两个龙角角，想必不是普通的龟吧？”
　　这话题有点跳跃，顾译差点跟不上她的节奏，“兴许就是龙宫里那位投胎来的。”

　　“后台挺大的，一般的鬼应该不敢惹吧？”
　　顾译顺着她的话接口，“不是阎王本尊出马就成。”
　　“那能不能借我两天，我拿回家辟个邪！”

　　顾译被她跳脱的脑回路给气笑了，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应欢这会倒是脸皮薄了，娇羞地说，“其实也没多大个事儿，就是前两天晾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个鬼。”
　　那语气，就跟吃了顿青椒炒土豆丝一样轻松。

　　顾译当然不会把梦饕借给她，应欢得了没趣，也不强求，反正口头上占了几句便宜，今天也算是赚到了。
　　应欢刚开始甩飞饼，第一个月的工资还没结，生怕把顾译逼急了，管她要回砂锅米线的债，于是借口晚上还得去火锅店，迈着优雅的淑女小碎步离开了。

　　应欢根本不知道，她占了一顿饭的便宜会拿什么来还，若是知道只怕现在肠子都该悔青了。到了上工的时间，她照样跟个没事人一样边甩飞饼边跟人等位的客人们唠嗑。
　　除了跟大妈们跳了一曲广场舞，应欢今日的生活同昨日并无多大不同。
　　到了下班回家的时候，她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围裙，手往上蹭了两把。帮工的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桌子打扫卫生，那不是应欢的工作范围，所以她在同大堂经理打过招呼后就踩着夜色回家去了。

　　大厦的门卫随时随地都是一副乐呵呵的笑脸，应欢走到门口就听见收音机里在放着老掉牙的戏曲，大爷满脸享受，靠在椅背上边打拍子边跟着哼，见应欢回来了冲她挥挥手，“小姑娘，天天都这么晚回啊？”
　　应欢还以人畜无害的和煦笑容，“大爷天天精神都这么好啊？”
　　大爷露出他那歪得横七竖八的大板牙，“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应欢又同他寒暄两句，就挥手作别了。走到楼下时，她仰起头看向八楼，对面那家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抬脚跺亮楼道里的声控灯，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得往电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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