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女尊）

　　一开始，关楼也许只是在捉弄她，后面不仅挑逗她的心神，更是令自己也慌了，这才逐渐变了味道。季禾抚是知道的，他和这个世界的男人不同。

　　同他学习这么久，她终于明白小关爷之所以能成为小关爷，不只是因为他出身关家，更因为他是关楼。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所以她一直没敢轻视他，尽管这是个女尊世界，她心底隐隐有一丝肯定，关楼压根不介意这个世界的规则。

　　因为，人不会变，但规则可以随着人的改变而改变。

　　这就是小关爷，名震十里洋场的小关爷。

　　良久，她喉咙发涩，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压在肩膀上的力道减轻，关楼抚平微皱的衣袖，恍惚一笑:“我不过逗你，你还当真了。”

　　季禾抚握住他的手，用了力道。
　　她的力气不小，紧紧攥住关楼的手腕，就像关楼从前攥着她一样，眸色渐沉。

　　“别试探我。”

　　风吹拂枯了的枝条，唰唰晃动，打破这一句话带来的宁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关楼浅浅笑了，伸出另一只手在季禾抚手臂处轻点，麻意袭来，逼得她不得不松开他，“才夸你呢，这就不行了？”

　　季禾抚气闷，方才的气势散去大半:“我自是比不上你活了三十多岁，老成内敛，经验丰富。”

　　又像是指她年纪轻，学的没有他多，又像是在指方才关楼的步步紧逼。

　　关楼摩挲她的嘴唇，嗤笑:“想学啊？我教你啊？”

　　当然，最后关楼并没有当成这个老师，季禾抚轻踢他一脚，甩着衣袖进了房间，用力关门。关楼盯着她的背影，总算没有再用以前弱柳扶风的太太走姿了。

　　二月二，龙抬头。
　　距季令出嫁只剩十三日。

　　郭小爷是贫苦人家出身，将屈指可数的嫁妆悉数给了季令——也就一支银簪子。

　　陈相公自库房寻了前朝摆件，又传书金陵，让父家的工匠烧制了时新瓷器与金冠首饰。
　　陈家出手，这嫁妆登时就大气起来。

　　除此外，陈相公又从季敞束名下划了些田地与庄子、商铺给季令，几乎都是扬州富庶之地，他自己也表示心意，从自己嫁妆中取了近四分之一添给季令。

　　反正他无儿，日后嫁妆除却传与女婿，也就只有这两个在他膝下长大的庶子能消受。

　　盼儿日后总归是要入朝的，与其说他是在给季令脸面，不如说这是在卖淮南路提刑使齐溪一个面子。

　　府中越发忙碌起来，就连跟着关楼读书的季禾抚都被拉去演练，功课落了下来。

　　成亲是人一辈子的大事，本就马虎不得，而高门成亲是为两姓联姻，更是章法规矩万千。

　　如此全府忙碌盛况，与关楼进府那日的冷清不可同日而语。铁马长刀极有眼力的不在关楼面前多提，却依旧挡不住风言风语。

　　大公子就要成亲，是府中难得的喜事，便是为着大公子，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爷犯了忌讳，冲撞季令。

　　就连季禾抚都带了分同情，日常演练完后轻手轻脚走进屋子，灯都不让点，生怕刺激到关楼。

　　关楼侧躺在榻上，盯着那人小心翼翼的动作，嘴角勾了勾。在季禾抚脱去披风，露出里面的睡裙时，他伸手上前，轻轻扯了扯华贵丝绸。

　　季禾抚低呼一声:“做什么？”

　　关楼松开睡裙一角，低笑:“我道是哪里来的小毛贼，走路也不带声音。”

　　季禾抚爬上榻在里侧睡下，支吾两声:“这不是怕你睡了，打扰到你。”

　　“是吗？”关楼似笑非笑。

　　季禾抚连日的小心他都看在眼里，风言风语也都传进他的耳朵里。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他不在乎这些俗礼，他是关小爷还是关相公，又或是小关爷，他都不在乎。
　　他只是听习惯手底下的人日常称呼他小关爷，这才迫着铁马长刀改了称呼。

　　关楼翻身压在她身上，将她手按在榻上，在黑暗中寻找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

　　面对关楼自身特有的侵略性，季禾抚还是觉得难受，这让她很不爽，就好像，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于是她摆正脑袋，直愣愣地盯着关楼锐利的眼眸，藏在眼睛深处的同情也就暴露出来。

　　“你在想什么？”关楼用了力气，她能感觉到手腕处的微微麻意，应该发白了。

　　季禾抚轻叹，带着分安慰:“再过两天，府里就安静了。”

　　关楼兀自发笑:“阿禾，你在怜悯我是吗？”
　　什么时候，他需要她的怜悯同情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低低的笑声令季禾抚发怵，她记得这是关楼生气的前兆，上一次关楼这么笑还是他最亲近的副官拿了敌人五万大洋，要他的命。
　　关楼知道后，没一枪打死副官，却令副官直呼杀了他，生不如死啊。

　　没想到，关楼会因为她的同情而生这么大的气。
　　季禾抚脑袋歪了歪，她可没背叛他。

　　“收起你那荒唐可笑的同情心。”关楼慢慢起身，松开她的手腕，长长的双腿交叠抵着地毯，他指尖动了动。

　　他想抽烟，很想很想。
　　就算没有洋烟，旱烟也不是不可以。
　　他也想喝酒，最烈的酒，好驱散心中烦闷。

　　他更想掰开季禾抚的脑子，看看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明明他已经这样教她了，她却还把所谓名分看的这么重，甚至心疼他。
　　这是一个成大事者该顾忌的吗？

　　“关楼！”
　　季禾抚也带了分怒气，她照顾他的情绪反倒是她的错了？

　　关楼慢慢站起:“季禾抚，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以这边的眼光看我，我一定……”
　　能怎么样呢？杀了她？打她一顿？

　　不，她不是他手底下的兵，甚至现在他能吃饱穿暖都是因为她。
　　可他不想说来日方长，只有做到了说出口，才更有说服力。

　　一脚踢倒屏风，关楼披着斗篷走出屋子，门重重地关上，心口又痛了。
　　只要每次他不敬小丫头，他的心脏就宛如被一只手捏着一样。

　　痛，喘不过气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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