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巢(女尊)

作者:五六爱吃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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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 章


      “你失心疯了。”
      季禾抚说出这句话时,面色略显拧巴,就像她对关楼的感情一样,拧巴纠结着。

      昨夜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小时候关楼带着她玩。她摔跤了他便背着她,一路走呀走,从山顶走到山脚,尽管他累得气喘吁吁,只要她一哼唧,咬着牙也不会放下她。

      后来大了些,他教她放枪。

      妈妈说女孩子不该玩枪,枪是男孩子玩的东西。
      关楼说这是个乱世,女孩子也要会用枪来保护自己。

      实际上她是不用自己放枪的,从前在上海求学,关楼护着她。后来家族企业濒临破产,关家也伸出援手,她依旧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少奶奶,总之她从未因银钱发愁。

      只是因为这场婚事,她与关楼之间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还记得那是她十八岁生日,她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关楼彼时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露出擦得发亮的军靴,面前摆着一盏滚烫的茶水。

      关楼拿着条丝帕擦拭枪身,对她的告白置若罔闻,她就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老师傅为她量身定做的旗袍被她捏皱了。

      时间过了很久,关楼将丝帕四折,也将别致的枪递给她:“我放浪形骸,花名在外,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阿禾,我们两家交好,我自幼便把你当妹妹疼,”他把枪塞到她手上,“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个世道容不得女人矜娇,握着枪,擦去眼泪……阿禾。”最后一声,显然带了些怒气。

      季禾抚最终握住精致的手枪。

      关楼终于绽开笑容:“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你就跟我,不怕早早去见阎王。”

      最后还是提前见阎王,阎王却不收,来到异世。

      “你在想什么?”

      沙哑而清冷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季禾抚回过神来,这里不是民国,不是那个乱世。

      良久,季禾抚回答:“我在想以前,以前我们多要好啊。”

      关楼撑着胳膊肘慢慢坐起来,眼睛里好似溺了分温柔:“那是很久以前了。”

      那个小丫头啊,年少无知,鲁莽的很。
      她十二岁就孤身一人来到上海求学,他就想着,这娇贵的小丫头他要是不罩着点,凭她天真烂漫的性情,指不定成为那些人眼中的肥羊。

      然后他教她放枪。

      枪是能缩减男女体格差别的最好的武器,他特意为她从广州寻了把精巧的手枪,既配小女孩,也有足够的杀伤力。

      小丫头学会放枪,很开心,哥哥哥哥的直叫唤,亲热的很。

      那个时候他逐渐从父亲手中接过生意,渐渐忙碌起来,在十里洋场的地位越发重。周围挤满了人,恭维的,敬畏的,谄媚的,锣鼓喧天,热热闹闹。

      只有小丫头,还当他是那个自小教她写字,给她买糖画的哥哥,叽叽喳喳与他说学校里的新鲜事。

      后来不知怎么的,小丫头茁壮成长,开始忧心家国天下。
      如此锐变,实在是好事。

      再后来,小丫头扬言不在用家里一分钱,独立起来,课后忙着做家教维持开支。
      当他知道时,也不过是笑笑,然后吩咐手下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雏鸟羽翼丰满,该是翱翔之时。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这只鸟飞起来。

      想起那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关楼轻摇头:“或许是我错了。”
      他就该让她见证世道的黑暗,而不是在黑暗里装上电灯,让她看见亮如白昼的阴暗。

      季禾抚猛地回头:“你错了?”

      关楼抬手:“阿禾。”

      季禾抚愣了片刻,还是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对于肩膀上沉沉的脑袋,关楼浅浅一笑。

      关楼用受伤的手揽住她的肩膀:“我自幼临摹颜柳二人的书帖,笔力雄浑苍劲。你小时候识字,一撇一捺是在我手把手教导下写出来的,在一众小女孩中,你的字是难得一见的苍劲霸道。”

      却得其形,不得其骨。

      犹沉浸在回忆中的季禾抚轻轻点头,那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

      “岳母那时候还斥责我,怪我把你带得不像个正经的官家小姐,”关楼兀自发笑,“我还记得你四岁时,岳母要给你缠足,你哭闹着不肯,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最后还是我把你哄出来,与你站在同一战线。”

      许是难得的气氛缓和,季禾抚并未注意关楼的对她妈妈的称呼,她道:“多亏了你和阿姨相劝,不然我那脚怕是保不住了。”

      古有缠足之风,自北宋始,明尤盛,清亦然。千年裹脚布,拴住了女子展翅高飞之心,隔绝了小小绣楼与世界的联系。

      关楼摩挲着她的肩膀,认真说:“阿禾,成长是自己的事,我刚才在想,或许从前是我太过保护你了。”

      “啊?”季禾抚疑惑,“什么?”
      那这个从前,可真是很久以前了,自她十九岁嫁入关家,再也没有体会过他的保护。

      有些事,没有说的必要,关楼并不打算解释,季禾抚的疑问始终没能得到解答。

      不知过了多久,陈相公去而复返,开门声让陷入在回忆中的两人清醒过来,季禾抚慌忙站起身。

      陈相公依旧温柔地望着季禾抚:“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他说。”

      季禾抚依言退出屋子,才一出房间,铁马捧了斗篷给她系上,方才系好,锦瑟站在垂花门外大声道:“禀小娘子,唐小娘子差人送来请帖。”

      季禾抚认真思索了会儿,她敢打包票请帖所提定是赛诗会。

      这原是昔日季禾抚惹出的一笔公案,她本与国子监祭酒家的小郎君唐远踏上议亲之路,熟料在马球场上撞见神采飞扬的关三郎,一见倾心。

      最后惹出了私奔风波,唐家自然不肯自己孩子嫁与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小娘子,议亲一事就此搁置下来。

      这事本就是季家理亏,对不起唐家,唐小娘子唐韵在得知关楼入了季府为侧室后,心里憋着的气逐渐又蹭蹭上涨,日常举办赛诗会邀请她前去。

      季禾抚扶额轻叹。

      文化人骂人从不带脏字,诗会上那些与唐韵交好的小娘子做的诗无一不指桑骂槐,将她和关楼里里外外编排个遍。

      偏偏人家说的是实话,文采又好,拐着弯骂人都让被骂的生不出气,一日日在诗会上干坐着。

      她倒也想作诗,奈何飞花从不落在她桌面上,也不知是不是成心叫她听着,不准她开口。

      盖上斗篷后的绒帽,季禾抚从锦瑟手中接过请帖,看了眼便道:“备车。”

      日复一日,她着实也忍够了。

      帖子上言她今日在静安亭举办元日诗会,望她一定要来。

      季禾抚捏了捏请帖,势要在今日将这公案了了。关楼有一句话没说错,忍来忍去忍到最后,只会叫人得寸进尺,不妨寻个好时候不再退让。

      静安亭在汴京城红楼乐坊中央,是文人墨客最喜爱的圣地没有之一,好似在一堆脂粉队中饮酒赋诗作词,搂着温香软玉的清倌们,就是文人最难的的风流写意。

      季禾抚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虽疑惑陈相公会同关楼说些什么话,但她隐约能猜到大致内容。

      陈相公是土生土长的女尊男子,在关楼三番两次的离经叛道后定然会敲打他一番,叫他安分守己,尽好为人夫的本分。

      这些话啊,妈妈从前也对她说过,她不爱听,关家祖宅里的长辈也对她说过,她不爱听。

      她都听不下去,更何况关楼了,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胡思乱想间马车停了下来,季禾抚搭着锦瑟的手走下马车,面前是一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湖面。湖的四面是一幢幢轻柔屋脊的房屋,共同组成最大红灯区,湖心则是象征着风流的静安亭了。

      一船妇立在船上颔首:“季小娘子总算来了,唐小娘子已催促了两三次呢。”

      怕是急着要羞辱她。季禾抚腹诽,面上不表露,弯腰走进船舱,掬了捧湖中水。

      冰,很冰,但未成冰。
      本该结冰的湖水,在人为撒盐解冻后,湖面泛起涟漪,真真是穷奢极欲。

      “可是季小娘子在船上?奴家云想容,小娘子能否载奴家一程?”岸上传来许久不听的娇笑声。

      季禾抚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是谁,那人又开口了:“奴家受唐小娘子相邀,要去湖心亭赴约。整个湖上的船都被唐小娘子包下,这是唯一一只能去湖心亭的船了。”

      季禾抚忽视锦瑟无端等人的摆手,道:“既如此,你便上来吧。”

      云想容收起油纸伞,弯腰走进船舱,远远的在舱门落座了:“奴家知道上次牵连了小娘子,害小娘子平白招来一顿家法,现下船上这么多人,奴家不挨着小娘子,远远坐着。”

      云想容低眉顺眼,从季禾抚这儿望过去,恰好能瞧见她白皙的脖颈从斗篷的缝隙里露出来,一阵风吹来,云想容裹紧斗篷,眼角的胭脂却越发红了。

      静安亭里坐满了风华正茂的小娘子,有达官显贵家的,也有各路各州的青年才俊,她们汇集此处,一是给唐韵面子,二是为了结交更多的人。

      今朝春闱,总有人会鲤鱼跃龙门,提前打点关系也是好事。

      云想容率先下船,步履轻盈婀娜,亭中的小娘子们见了,无不放声大笑,搂着怀里的清倌们居高临下的耳鬓厮磨,眼眶里的轻蔑呼之欲出。

      “云娘的身段,真是一日比一日娇。”说话的是坐在楚萝身边的小倌。

      楚萝是楚歌笑的嫡女,楚歌笑与季敞束皆是姜官家心腹大臣,身份比起季禾抚不遑多让,这也是小倌开口的勇气。

      纵然云想容得京中那些个权贵喜爱又如何,他如今是楚萝的人,难不成那些权贵会冒着得罪楚萝的风险为她出气?

      云想容淡扫他一眼:“多谢夸奖。”
      她混迹风月场许多年,对于尊严一事早已看淡,甚至从骨子里把自己变成讨好卖乖的贱客。

      楚萝倒也不曾说什么,只睨了云想容一眼,微微蹙眉,仿佛在看脏东西,不欲制止新宠的放肆。

      亭中众人听了云想容不要脸的回答,心底轻蔑愈盛,很快那些个被翻红浪的老手围着她闹起来。

      锦瑟无端透过窗往外看,嗤一声:“真够难堪的。”

      闹,自然是语言上的挑逗和动作上的捉弄,小娘子们天之骄女,就连这种事也是一等一的无师自通,不多时云想容饮尽一壶酒,被人推搡至亭中央,闹着要她舞一曲。

      舞什么呢?
      寻常小倌如何跳舞邀宠,她便如何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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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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